我走的时候天气开始暖和了,小红的身体也更好了。可是我发现她爸爸和妈妈神色都不正常,但没有放在心上。我懂的事情太少,一点也不知道切片有什么重要性,我只看见她好了。大许又偷偷来信催我回去,他要来。于是我就回去了,小红的哥哥送我上火车,他心情不好。我问他怎么啦,他说是自己的事儿。我开头一点也没疑心,可是火车开走的时候他忽然扶住柱子痛哭起来。这不由我不起疑。
果然,我回到云南后,大许正准备动身,我们忽然收到小红一封信。她说她的病重了,病的很厉害,也许不会好了。她说,她感到出了大变故,很可能瘤子是恶性的,它还在脑子里。这真是当头一盆凉水!我们都呆若木鸡。小红叫大许快点去,我们拿出全部积蓄,还借了一些钱,央求团里开了一张坐飞机的证明,让大许飞到她那儿去。我让大许到了北京马上打个电话来。大许慌慌张张的走了。
大许走后有七八天音信全无!我急得走投无路。晚上睡不着觉,用手抓墙皮,把墙掏破了一大块。第八天大许来了一个电报:已到京小红尚好信随后到。我心里稍稍安定。
后来大许来了信,他说小红开始经常头痛,痛的让人害怕。她已不能吃饭,全靠打点滴维持。有时候眼睛看不见。大许痛心地描写她一看见他怎么像往常一样笑了,高兴地抱住他脖子。他让大许告诉我,他想我想的要命。她说她在昏睡的时候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她说她很想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三个人在一起,她死也不怕了。她还说虽然可以笑,可以说话,可是意识深处已经有点昏乱。她说她怕这种死,从内部来扼杀她。我看了这信差一点疯了。我写信让她、求她、命令她坚强起来,坚持住一点也不退让。我求她拼命去和疾病争夺,为我们三个争夺,一定要保住什么。我说:千万千万别失望,还有希望,你还年轻,你的活力比十个人的都多。你能胜利,我知道你能胜利。想一想我们还可以永远在一起生活!
我不记得那些天是怎么过的了。后来大许又来一封信,说大夫试了一种新药,小红好多了,眼睛也可以看清了。她看了我的信,很高兴。她成天和大许说话,说她头疼比以前好了,头脑也清楚了。还说他们两人成天谈论我,小红说我是个最好的人。小红不住的说起我的细节,我是怎么笑的,她说我有一种笑很有趣:先是要生气,嘴角往下一耸拉,然后慢慢地笑起来。她还说我有一种阴沉的气质,又有一种浪漫的气质,结合起来可好了,她特别喜欢。她还说我可以做个艺术家。
信的末尾小红写了几个字:王,我爱你,你的信我很喜欢。我要为咱们三个人争夺。一直要到很久很久以后,你还叫我小姑娘。她能写信了!尽管字迹斜斜歪歪,可是很清楚。
我看了信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