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第一次见到苏晚,是在 2018 年的深秋。那天他抱着刚修完的旧相机往家走,巷口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把女孩手里的素描本卷到他脚边。他弯腰去捡时,指尖先触到了一片染着枫红的银杏叶 —— 那是素描本里夹着的书签,叶尖还沾着未干的铅笔灰。
“谢谢。” 苏晚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她伸手接本子时,李杰看见她虎口处有块淡褐色的小疤,“昨天画树时被树枝划的。” 她好像看穿了他的目光,笑着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耳垂上一颗小小的银痣。
后来他们总在巷口的面馆遇见。苏晚会点一碗清汤面加两颗卤蛋,李杰则固定要重辣的牛肉面。他渐渐知道她在隔壁美术学院读油画系,每天要穿过三条街去画室;她也摸清他的习惯,知道他总在周末背着相机去老城区扫街,镜头里藏着半个城市的烟火气。
2019 年的跨年夜,李杰在江边的烟花下牵了苏晚的手。那晚风很大,苏晚把脸埋在他的围巾里,含糊地说:“李杰,我明年想去敦煌。” 他当时正盯着她耳尖的银痣发呆,只胡乱应了声 “好”,没看见女孩眼里一闪而过的期待。
开春后苏晚开始频繁地泡在画室,有时李杰等她到深夜,只能在她画室门口的长椅上蜷到天亮。他看见她画架上渐渐多了沙漠与飞天的草稿,却总在她提起敦煌时岔开话题 —— 他刚接了老家的摄影工作,合同签了三年,连相机都已经寄去了一半。
“李杰,你看我新调的砂岩色。” 那天苏晚举着颜料盘跑过来,指尖沾着橙黄的颜料,像落了片小太阳。李杰正对着电脑改老家传来的拍摄方案,随口说了句 “挺好的”,没注意到女孩手里的颜料盘晃了晃,橙黄色的颜料滴在白色的画布上,像一滴突兀的泪。
七月的雨下得没完没了,苏晚抱着收拾好的画具站在巷口,李杰撑着伞跑过来时,看见她行李箱上贴满了敦煌的明信片。“我明天的火车。” 苏晚的声音比雨还凉,她把一本素描本递给他,“里面有你喜欢的老巷子,还有…… 我画的我们。”
李杰想伸手抱她,却被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雨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像在敲碎什么。他看着苏晚转身走进雨里,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积水,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痕迹,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素描本被攥得发皱,第一页上画着深秋的巷口,一个男孩弯腰捡素描本,女孩站在风里,耳尖的银痣闪着光。
后来李杰在老家的摄影工作做得很成功,他拍的老巷子照片登了杂志,获奖那天他一个人去了酒馆,喝到半夜才想起苏晚曾说过,等他获奖了要去吃巷口的牛肉面,加双倍的辣。他摸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却发现通讯录里那个备注 “晚晚” 的号码,早就成了空号。
2023 年冬天,李杰终于去了敦煌。他站在鸣沙山上,看着夕阳把沙漠染成一片金红,突然想起苏晚当年说的 “砂岩色”。他掏出那本已经翻得卷边的素描本,最后一页上画着敦煌的月牙泉,泉边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等李杰一起看沙漠的日落。”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李杰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地发抖。他终于知道,有些话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说,有些人分开了就再也遇不到,就像那年深秋巷口的风,吹走了素描本,也吹走了他这辈子最该抓住的人。
那晚他在月牙泉边写了封信,收信人是苏晚,地址写的是当年的巷口。信里只有一句话:“晚晚,敦煌的日落很美,可我身边没有你。” 他把信放进信封,却没有寄出去,只是把它埋在了月牙泉边的沙里,就像埋起了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和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