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约梅,我要为你说几句话。但是,我不会对你的勇气或你的专业才干唠唠叨叨而叫你难受。在提到你平生最了不起的业绩时,我要描述的是另外一些事。
有一种品质,还找不到适当的名字。或许也可称为“严肃”,但是这个字不能令人满意。因为这样的品质表现时,也可以伴随着最欢悦的心情。这也是木工师傅的品质,他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手中的木条,抚摸端详,绝不掉以轻心,而是依其纹理质地,度材施用。
以前,吉约梅,我看到一篇赞扬你冒险事迹的故事,我早就要清算这个虚妄的形象。在这篇文章内,只看到你像巴黎顽童似的口吐怨言,仿佛身陷绝境,面临死亡时,勇气就表现在糟蹋自己说几句心浮气躁的挖苦话。人们并不理解你,吉约梅。你并不需要在跟敌人交锋以前,先把他们丑化一番。在险恶的狂风暴雨前,你判断说:“这是一场限额的狂风暴雨。”你迎上去,跟它较量。
吉约梅,我在此以我的回忆来为你作证。
那是冬天,在一次横越安第斯山的途中,你失踪已经有五十个小时了。我从巴塔哥尼亚的腹地回来,到门多萨跟飞行员莱德回合。我和他两个人,整整五天驾驶着飞机搜索这片连绵不断的层岩叠嶂,但是一无所获。只靠我们两架飞机是不够的。在我们看来,一百个中队,飞行一百年,也见不得能把这些峰高七千米、渺无际涯的群山搜寻一遍。我们失去了一切希望。即使是走私贩子——那些进入山区后敢于为了五法郎而作案的土匪——也回绝我们,不敢冒险把救护的马队沿着支脉带进山里去,他们对我们说:“我们会把命送掉的。在冬天,人进入安第斯山,从来没有回来的。”当莱德和我在圣地亚哥着陆时,智利官员也劝我们中断搜寻工作。“这是冬天,你的朋友即使没有摔死,也过不了夜晚。在山上,夜风吹在身上,人便冻成冰块儿。”当我再次在安第斯山的峭壁和峰柱之间来回穿插,我觉得我不是在找你,而是在一座玉砌银装的教堂里,一片静默中守着你的尸体。
最后,在第七天,我趁两次飞行之间在门多萨的一家餐厅吃饭,一个人推开门,大声高叫——唷!这不是什么大新闻——吉约梅……还活着!”所有在那里的陌生人都拥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