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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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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四)

她看着他,她那张登上过《激励》和《城市与乡村》的脸无人不知,无人不爱,只是因为酗酒,因为贪恋床笫之欢而有点走样,但《城市与乡村》还未展示过她那美丽的双乳,她那派的上用场的大腿,她那双轻柔地爱。抚你的牵系小手。他望着她,看到她那著名的动人微笑,这时他感到死神又来临了。这一回并不那么急匆匆地杀过来。那是一股气,好似一阵微风,吹得烛光摇曳,吹得火焰升腾。

“等一会他们可以把我的蚊帐拿出来挂在树上,生起篝火。今晚我不在帐篷里睡了。不值得搬来搬去的。今晚很晴朗。不会下雨。”

那么,你就这样死去,在你听不见的低声细语中死去。好了,这样再也不会吵架了。这一点他可以保证。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验,他现在不会去毁了它的。但是他可能会。你已经把什么都毁了。但是也许他不会了。

“你会听写吗?”

“我没有学过。”她告诉他。

“好吧。”

当然,没有时间了,然而时间似乎被压缩了,只要你方法对头,区区一段文字就可以把那一切都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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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畔,在一座山上,有一间木屋,墙上的缝隙都用灰泥涂成白色。门边的柱子上挂着一只铃,那是用来召唤人们进去吃饭的。木屋后面是田野,田野后面是树林。一排箭杆杨从房子一直延伸到码头。其他杨树在岬角这一带排列开来。树林边上有一条通向山峦的小路,他在这条小路上采摘过黑莓。后来,那间木屋被烧毁了,搁在壁炉上方鹿角架上的猎。枪全被烧毁了,枪筒连同融化在弹夹里的铅弹,还有枪托,都被烧毁了,躺在那一堆灰上——那堆灰原是给那只做肥皂的大铁锅熬碱水用的。你问祖父能不能拿枪筒去玩,他说,不行。你知道,那仍旧是他的猎。枪,他从此再也没有买过别的猎。枪。他再也不打猎了。现在,在原地重新盖起了木屋,外面漆成了白色,从门廊上你可以看见杨树和远处的湖;可是再也没有猎。枪了。从前搁在木屋墙上鹿角架上的猎。枪筒,还躺在那堆灰上,没有人再去碰过。

战后,我们在德国黑森林租了一条小溪钓鳟鱼,去那里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从特里贝格走下山谷,然后绕着那条林荫下的山谷路(靠近那条白色的路)走上一条羊肠小道,翻山越岭,经过好几个小农场,那里尽是黑森林特色的高大房屋。沿着这条小道就能到小溪。我们就在那里钓鱼。

另一条路,则要陡直的爬到树林边沿,然后翻过山巅,穿过松林,来到一片草地的边沿,越过这片草地下山,来到一座桥上。小溪边长着一溜桦树,小溪不宽,很窄,水流清澈而湍急,在桦树根边冲出了一个个小潭。这一季,特里贝格旅店生意兴隆。这是令人快活的事,我们和店主都成了亲密的朋友。第二年通货膨胀,店主前一年赚的钱还不够买经营客店所必须的物品,于是他上吊寻死了。

这些你可以口授,但那个护墙广场,你无法口授了。那里,卖花人在大街上给他们的花染色,颜料洒满路面,公共汽车从这里出发,老头儿和女人们总是用甜酒和劣质白兰地将自己灌醉;小孩子们在寒风中鼻涕直流;“业余者饭馆”里充斥着汗臭、贫穷和醉酒的气味,还有“风笛舞厅”的妓。女们,她们就住在舞厅楼上。看门女人在她的小屋里款待共和国自卫队员,椅子上放着那顶插有马鬃的军帽。门厅对面有一家住户,她丈夫是自行车赛手,那天早晨 她在牛奶房打开《机动车报》,看到他第一次参加盛大的巴黎环城比赛就名列第三的消息,欣喜不已。她涨红了脸,放声大笑,然后,手里拿着那张发黄的体育报,喊叫着跑到楼上。那天哈里要坐凌晨的飞机出门,经营“风笛舞厅”的女人的丈夫是开出租车的,开了一辆出租汽车来敲门叫他起身,动身之前,他们俩在酒吧的镀锌吧台边喝了一杯白葡萄酒。那时,哈里与街坊邻居很熟,因为他们都是穷人。

常在那一带的是这两种人:酒徒和运动员。酒徒借酒打发贫困,运动员靠运动忘却贫困。他们是巴黎公社社员的后裔,因此,让他们懂得自己的政治处经并不难。他们知道是谁打死了他们的父老兄弟和亲朋好友:凡尔赛的军队开进巴黎,先占领巴黎公社,后占领了这座城市,他们见人就杀,只要他们抓到的这个人手上有老茧,或者戴着制式帽,或者带有任何工人的标记。就在这样的贫困中,就在这个地区,街对面是马肉铺和甜酒合作社,他开始了写作生涯。整个巴黎再找不到他如此热爱的地区了,那里的树木枝叶蔓生,老房子那白色的灰泥墙,下边涂成棕色的,那圆形广场上的绿色公共汽车,那路面上流淌着的染花用的紫色颜料,那从山上向塞纳河边急转直下的莱蒙昂红衣主教大街,另一边是狭窄拥挤的莫菲塔德路。那条通向万神殿的大街和另一条他常骑车走过的大街,是这个地区唯一的沥青路,他可以感到车胎底下的光溜平滑,街道两边尽是高耸而狭小的房子,还有一家高高的便宜客店,保尔·魏尔伦就死在那里。他们住的公寓只有两个房间,他在那家客店的顶楼上有一个房间,每月租金六十法郎,他在这里写作,从这个房间,他可以看到别的房子的屋顶和烟囱,以及巴黎周围的群山。

从那公寓里望出去,你却只能看到那个木材和煤炭店,那里也卖酒,卖劣质甜酒。马肉铺子外面挂着一个金黄色的马头,橱窗里挂着金黄色和红色的马肉,那涂成绿色的合作社,他们在那儿买酒喝:好酒,而且价格便宜。其他能看到的就是灰泥墙和邻居们的窗户了。夜里,有人醉醺醺地躺在街上,在那种典型的法国式的酩酊大醉(你听到宣传说,你根本不要相信存在着样的大醉)中痛苦呻吟着,那些邻居会打开窗子,然后是一阵喃喃的低语。

“警察上哪儿去了?你不需要警察的时候,那家伙却总在那里。他准是跟哪个看门女人睡觉去了。去找警察。”不知是谁从窗口泼下一桶水,呻吟声停止了。“这是什么?水。啊,太聪明了。”窗户都关上了。玛丽,他的女仆,对一天要工作八小时提出抗议,说,“要是一个丈夫每天干活干到六点钟,他在回家的路上只能喝一点酒,弄得稍微有点醉意就罢了,这样钱就不会花太多。要是他只干到五点钟就下班,那他每天晚上都会喝的烂醉如泥,到头来就一个字儿不剩了。缩短工时受罪的正是工人的老婆。”

“不在喝点儿肉汤吗?”女人此刻问他。

“不要了,多谢你。这味道真好。”

“再喝一点儿吧。”

“我想再喝威士忌苏打。”

“喝酒对你可没有好处。”

“是啊,酒对我有害。柯尔·波特写过这样的歌,词和曲都是他写的。我知道你都要为我急疯了。”

“你知道我是喜欢你喝酒的。”

“啊,是的,但是,酒对我有害。”

等她走开了,他想,我就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不是我想要的一切,而是世上的一切。唉,他累了。太累了。他想睡一会儿。他静静得,死神不在身边,一定是到了另一条街上。死神成双结对,骑着自行车,悄无声息地行驶在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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