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昆仑墟的雪粒子裹着寒风,像无数把细刀刮在脸上。郑本民蜷在主峰的雪地里,指尖刚碰到续命草的温热,就被一阵刺骨的疼痛钉在原地 —— 魔焰已顺着经脉烧到了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焦糊的腥气,连视线里的雪都染成了诡异的黑红色。
“掌门!救救我们!” 山下的惨叫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的耳膜。他挣扎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 那是半年前被妖兽重伤,他亲自用珍贵灵药救活的小弟子。可此刻,那弟子手里举着长刀,正对着护在他身前的亲师兄砍去,刀刃落下时,还朝着焚天阁的方向跪地哭喊:“我愿归顺!求焰主大人饶命!”
亲师兄的血溅在小弟子脸上,那孩子甚至没眨一下眼,只忙着把刀上的血蹭在雪地里,仿佛刚才斩杀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同门,而是一只蝼蚁。
郑本民的心脏猛地抽搐,比魔焰灼烧更疼。他曾以为自己至少护住了些什么 —— 那些他给过资源、救过性命的人,总能念几分情分。可此刻才看清,他所谓的 “恩义”,在生死面前,连一层薄雪都不如。
“还在看什么?” 焰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铜面具反射着冷光,“你的‘忠诚’,不过是一群趋利避害的蝼蚁。” 他身后的护法甩出锁链,缠住郑本民的脚踝,猛地一扯,让他像破布一样在雪地上拖拽,“林婉清,该你了。”
林婉清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乌木盒子,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贪婪,只剩下麻木的顺从。她蹲在郑本民面前,指尖划过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声音轻得像耳语:“其实,我全家没死。焚天阁抓了他们,逼我给你喂锁灵散 —— 可昨天,他们还是把我爹娘杀了。” 她顿了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猜为什么?因为他们说,棋子用一次就够了,留着家人,反而会让我有二心。”
郑本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以为林婉清是主动背叛,却没想到她也是个被榨干价值就会丢弃的棋子。而他,竟和这样一个同是囚徒的人,斗了半生。
“你以为这就完了?” 焰主的笑声带着残忍的愉悦,他抬手掀开青铜面具的一角,露出一张郑本民永生难忘的脸 —— 那是上辈子引导他修炼噬灵魔焰的杂役老修士!“从你出生那天起,你的先天灵根就被我们标记了。所谓的重生,不过是我们用‘轮回镜’设的局,就是为了让你在复仇的执念里,把灵根养得更‘肥’些,方便我们炼制灭世丹。”
“轮回镜…… 局……” 郑本民的嘴唇颤抖着,连气音都发不完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逆天改命,却没想到重生本身就是一场骗局。他的恨意、他的挣扎、他所有的不甘,都只是别人用来 “养肥” 他的养料。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伴随着弟子们的惨叫和建筑物崩塌的声音。焰主抬头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忘了告诉你,灭世丹需要活人的精血做引。你昆仑墟的弟子,正好当‘药引’。”
郑本民猛地抬头,看到远处的宗门大殿燃起大火,无数金色的符文从火里升起,缠绕着弟子们的神魂,将他们的生命力一点点抽干。那些他曾想守护的人,正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他这个 “掌门”。
“不…… 不要……” 他想挣扎,却被锁链死死缠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魔焰已烧到了丹田,元婴在里面发出濒死的哀鸣,锁灵散让他连自爆都做不到 ——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守护的一切,被自己引来的灾祸毁灭。
焰主走到他面前,手里凝聚出金色匕首,对准他的丹田:“最后一刻,让你做个明白鬼。灭世丹炼成后,会毁掉整个修真界,而我,会成为新的主宰。你?不过是我成神路上,一块不错的垫脚石。”
匕首刺入丹田的瞬间,郑本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所有的光都消失了。他看到林婉清被护法一剑刺穿胸膛,看到小弟子被符文抽干最后一丝生命力,看到整个昆仑墟在大火里化为灰烬。
他的灵根被焰主握在手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而他,像一摊没有灵魂的烂泥,躺在染满鲜血的雪地里。
寒风卷着雪粒子,盖住了他的身体,也盖住了所有的声音。没有救赎,没有反转,甚至连绝望都成了别人设计好的一部分。
原来,地狱之下,还有无间。而他,永远也爬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