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第一次在山涧看见那只黑鹰时，刚满十六岁。她背着竹篓采草药，脚滑摔进溪水里，是一双带钩的利爪将她拎到岸边。鹰展开翅膀有门板宽，翎羽在阳光下泛着墨绿光泽，唯独左翅有撮雪白的羽。

自那以后，黑鹰总在她采药的山头盘旋。她会在青石上摆块玉米饼，鹰便落在她对面的树杈上，歪着头看她嚼野果。有次她被毒蛇缠住脚踝，鹰俯冲下来，用喙啄瞎了蛇眼，自己翅膀也被蛇牙划开道血口。李家撕下裙摆为它包扎，指尖触到鹰温热的皮肤时，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秋末山洪暴发，李家被困在孤石上。黑鹰衔来她的粗布腰带，一端系在自己腿上，一端递到她手里。它奋力扇动翅膀，将她拖向岸边，却被卷来的断木砸中，坠入浊流。李家在下游找了三天，只捡到那撮雪白的羽。

她把白羽缝进贴身的荷包，每天都去山涧坐着。次年春，一只黑鹰落在她肩头，用喙轻蹭她的发。她摸到它左翅那撮白羽，突然泪如雨下 —— 它腿上还留着去年包扎时的布条痕迹。

从此，黄昏的山路上总看得见奇特的景象：穿蓝布衫的少女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只黑鹰，翅尖偶尔扫过她的衣角，像在偷偷牵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