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东北，寒风跟小刀子似的往人骨头缝里钻，可一进巷尾那家老字号澡堂子，立马被暖烘烘的水汽裹得浑身舒坦。苏能搓完澡，裹着条花浴巾往休息区走，路过池子边那排黄铜水管时，眼瞅着水管口挂着的水珠亮晶晶的，手贱劲儿一下子上来了。​

这水管是澡堂子老物件了，黄铜管身被几十年的水汽浸得泛着温润的光，水龙头开关还是老式的旋转阀。苏能左右瞅了瞅，池子里就俩大爷眯着眼泡得正香，没人注意他。他悄悄拧开右边那根水管的阀门，冰凉的自来水 “哗啦” 一声涌出来，溅在瓷砖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嘿，这水压还挺足！” 苏能来了兴致，一只手攥着水管头，另一只手调着阀门，一会儿把水流捏成细溜儿的 “水线”，一会儿又松开手让水 “哗哗” 浇在地上，看着水珠在瓷砖上蹦跳，跟小孩儿玩水枪似的乐不可支。没一会儿，他脚边就积了一小滩水，连拖鞋底都泡得湿哒哒的。​

“哎哎哎！那小伙子你干啥呢？”​

一声清亮的东北话突然从身后传来，苏能吓得手一哆嗦，赶紧把阀门拧上，回头就看见个穿着藏青色保洁服的阿姨拎着拖把走过来。这阿姨约莫五十来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挽在脑后，脸上带着点嗔怪的笑意，正是澡堂里出了名的 “东北雨姐”—— 不是说她爱下雨，是她说话办事跟东北的阵雨似的，干脆利落还带着股热乎劲儿，谁要是在澡堂里犯点小迷糊，经她一劝保准心服口服。​

苏能脸一下子红了，挠着头嘿嘿笑：“阿姨，我这不瞅着水管好玩，就…… 就摆弄了两下。”​

雨姐把拖把往旁边一放，走过来用手背碰了碰水管：“你这孩子，冰凉的水往地上泼，一会儿大爷们过来滑倒咋整？再说这水多金贵啊，咱澡堂子虽说水足，也不能这么造不是？” 她说着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上的水渍，又抬头看苏能，眼神里没多少责备，倒像自家侄子犯了小错似的。​

苏能更不好意思了，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蹲下来擦：“阿姨我错了，我这就擦干净，以后再也不这么玩了。”​

雨姐见状乐了，伸手把他手里的纸巾抽走几张：“得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蹭着瓷砖硌着手。我这儿有专用的吸水布，你起来，我来弄。” 说着从保洁车上拿过一块蓝色的厚布，铺在水渍上轻轻一擦，地上立马就干了大半。她一边擦一边跟苏能唠：“小伙子是外地来的吧？瞅着不像咱东北本地人，不然不能不知道澡堂子的规矩 —— 池子边要保持干爽，水管子是给大伙儿调水温、冲身子用的，可不能当玩具耍。”​

苏能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看着：“阿姨我是南方来的，第一次来这么大的澡堂子，刚才一时好奇就没忍住。”​

“嗨，好奇正常，咱东北澡堂子确实跟南方不一样，热闹还暖和。” 雨姐擦完最后一块水渍，把布叠好放回车上，又拍了拍苏能的胳膊，“以后想玩水啊，等开春去江边扔石子儿，比在这儿玩水管有意思多了。这会儿天儿冷，可得注意别着凉，赶紧去休息区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苏能听着心里热乎乎的，连忙跟雨姐道谢：“谢谢阿姨，我知道了，以后肯定守规矩。”​

雨姐摆摆手，拎着拖把又走向池子另一边，走了两步还回头叮嘱：“记得多喝点姜茶啊，刚搓完澡别着凉！” 苏能站在原地，看着雨姐的背影，再瞅了瞅那根安安静静的黄铜水管，忍不住笑了 —— 这东北澡堂子的趣事，还有这热心肠的雨姐，可比玩水管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