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人朝着另外一头跑去,竹林的那边儿有不少大石头,可以用来藏身。
随着远处那黑影逐渐靠近,众人才终于看见,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来到不涸井面前的……竟是一个没有头的人!
“我擦……!”
刘承峰无声地骂了句,才缓下来的心脏,又骤然收紧了!
这个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脏东西?
他们第一扇血门虽然阴间,但好歹只有一只鬼,而且那只鬼基本只会在晚上出来主动杀人。
可祈雨村却不同,这里简直满地都是鬼,而且鬼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白天对他们动手!
三人大气不敢喘一口,只见那个没有头的人一路平稳地走到了井口,拿起了井口旁边打水的木桶,朝着井口内一甩,木桶便坠入了井口内。
接着……它开始打水。
只是,随着木桶被那个无头尸体缓缓提起之后,里面装的却不是水,而是……一颗腐烂的头颅!
尸体双手捧起了头颅,装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腐烂的头颅上的死鱼眼便转动了起来,但很快,无头尸又将这头颅从头上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这样诡异的场景,持续了足足半个钟头。
直到无头尸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打水……打头的动作,沿着自己刚才走过的路返回,留下了古井畔的十四颗腐烂人头……
巨石后,刘承峰缓缓探出头,看了一眼:
“我靠……它要做什么?找头?”
无人回应它,宁秋水背靠巨石,目光出神,嘴里喃喃自语道:
“慈悲的人割下了头,赐予安定……”
他隐约间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却听探头探脑的刘承峰忽然惶恐叫道:
“草,你们快看,这些头……”
二人见刘承峰状态不对,也探头朝着古井旁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让他们从头凉到脚!
只见古井旁的那些腐烂人头不知何时竟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看向了三人的藏身处,死鱼一般的眼散发着幽幽的绿光,脸上挂着怨毒的笑容!
就好像下一刻,这些头就会飞过来直接把他们活活吃掉一般!
“下面好冷啊……下来陪我们一起吧……”
“来陪我们一起吧……”
“陪我们……一起吧……”
“永远不要分开……”
这些人头嘴里一同发出了没有感情的声音,仿佛催命符一般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喂,我们要不要……”
就在刘承峰颤声问出他们要不要跑路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他身边已经没人了。
刘承峰回头,看见宁秋水和白潇潇已经撒丫子跑出了十米开外!
“我靠……!”
刘承峰人傻了。
他也撒丫子朝着二人追了过去!
“不是,你们两个等等我啊!”
“跑路也不说一声?”
“过分了啊!”
三人一路跑出了几百米,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高台,才总算停了下来!
刘承峰手撑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喘着粗气。
“你们俩真的……过分!”
“跑路也至少说一声啊!”
宁秋水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大胡子,下次放机灵点儿,这场面还不跑……等死啊?”
刘承峰回忆起了刚才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话说那个无头尸是什么情况,它是在找……自己的头么?”
宁秋水回道:
“它身上穿着的像是僧袍,虽然染了不少鲜血,但没有其他鬼那么重的戾气,感觉……应该只是在找自己的头。”
提到了僧袍,白、刘二人都想起了血门提示上的‘慈悲的人’。
“难道……它就是那个慈悲者?”
宁秋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应该是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主动割下了自己的头……还是被其他人割下了头。”
“另外,你从井鬼手里拿到的那个木牌还在么?”
刘承峰点头,掏出了木牌,递给了宁秋水。
“白姐说这东西挺贵重的,所以我就留了下来。”
宁秋水拿着手中刻着‘阮’字的木牌,认真看着上面的‘阮’字,忽然莫名问道:
“你们说……阮家的人是属于善良的人呢,还是慈悲的人呢?”
二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回答宁秋水。
他们也没有答案。
宁秋水看了会儿,便将木牌收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玩意儿不吉利,大胡子,我先帮你收着。”
刘承峰耸耸肩。
“无所谓,你想要就拿去吧。”
收起木牌之后,三人四下里一番查看,才通过一块木牌确认了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我们居然到了方寸塘?”
刘承峰嘟囔了一句,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高台上。
说是高台,其实不高。
藤蔓爬满了青石,与池塘中心蔓延出来的黑色藻类共生,看上去像极了人的头发。
石梯九级,四周有许多粗壮的生锈的锁链。
在四面石梯的最上方中心平台处,有一个面积大约四平米的方形池塘。
这便是方寸塘。
“哎,小哥,白姐,你们说……那台子上方的方寸塘里头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刘承峰似乎是从刚才的恐惧之中缓过了神,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了。
二人都摇了摇头。
“小心,这个地方……感觉很不好!”
白潇潇声音严肃了不少,脸上写着少有的凝重。
她后背上细密的汗毛冒着寒气。
虽然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可白潇潇就是觉得四周很不对劲。
事实上,一进入这个地方,白潇潇就觉得浑身发冷。
她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
“草……!”
宁秋水和白潇潇四处寻找着注解,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反而是刘承峰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
他们循声看去,发现刘承峰脸色难看,盯着地面上的黑藻,眼神惊疑不定。
“大胡子,怎么了?”
刘承峰迟疑道:
“刚才,我看见地面上的这些黑藻……好像蠕动了一下。”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话音未落,三人便听见高台上的方寸塘里传来了水花涌动声,像是……沸腾了起来!
27
三人的注意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方寸塘吸引了过去。
澎湃沸腾的水声在方寸塘里不断传出,就好像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一样!
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高台上的方寸台,心脏绷紧到了极点!
“退后!”
白潇潇低声喝道。
三人都缓缓朝着后面退去,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脚下的黑藻居然真的蠕动了起来,很快便攀上了他们的腿,将他们固定在了原地!
“糟了!”
刘承峰瞪大眼。
他伸出了手要去拨弄这些黑藻,然而这些黑藻力气大得惊人,无论他怎样拨弄,黑藻都纹丝不动,宛如生长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不远处的白潇潇手伸入了自己的背包,似乎想要摸出什么道具,可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红色身影竟缓缓从方寸塘上直接立了起来!
三人抬头看向了那个红色的身影,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赫然是一张血淋淋的女人人皮!
这张人皮的外面,全是一片又一片的刀伤,像是经历过一次凌迟一般!
而地面上那些藻类,原来是这张女人人皮的头发!
“卧槽……”
这一刻,刘承峰的嘴里,也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除此之外,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好似在冒着寒气。
女人的人皮出现之后,那双耷拉在了眼眶外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忽地锁定了高台下的三人!
哒——
哒——
哒——
人皮的脚落在了地面,一步一步踩在了石阶上,鲜血汨汨地流下,染红了整个石阶。
它缓缓地朝着离它最近的宁秋水走去,眼中充斥着恐怖的怨念和悲恸。
这个过程明明不长,却让人感觉到了度日如年,好似每一秒就是煎熬!
最终,人皮停在了宁秋水的面前。
直到此刻,三人都已经彻底动弹不得!
一旁的白潇潇后背被冷汗浸湿,她自己有保命的东西,这女鬼倒是杀不了她,可她现在被黑藻束缚,没法拿出东西去救宁秋水,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女人人皮的手指,点在了宁秋水的眉心!
“唔——”
宁秋水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额头的冰冷逐渐蔓延向了全身,他疯狂地挣扎起来!
冰冷过后,便是可怕的剧痛!
宁秋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仿佛要裂开一般,又好似无形之中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正在一点点割开他的皮肉,剔除他的骨头,挖去他的内脏……
起初,他尚且能够咬牙忍受,可随着那股恐怖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宁秋水终于没能忍住,惨叫起来。
也正是这一下,让他稍微突破了女人人皮的头发束缚,身子朝旁边歪了歪。
兜里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面上。
啪嗒——
这声音并不大。
可在寂静的树林里,却显得如此清晰。
他们听见了。
女人人皮也听见了。
正是那个属于‘广川’的牌位。
目光落在了这个排位上,女鬼凝滞了片刻,竟收回了点在宁秋水额头的手指,头发一动,便将地面上的‘广川’牌位卷入了手中。
它盯着这个牌位许久,像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没有再动。
宁秋水这时候,也终于稍微缓了口气。
他看见了女鬼眸中的悲恸之色,似乎明白了什么,顾不得自己现在一身快要散架的疼痛,对着女鬼大叫道:
“我不是村子里的人,我是来调查真相的!”
“当年闹饥荒,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广修一家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快告诉我!”
在宁秋水的质问下,女鬼竟然真的抬起了头,只是那双眼睛仍旧带着恐怖的冰冷和死亡!
它注视着宁秋水。
许久。
女鬼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嘴里发出了如泣如狂的笑声:
“带她来见我……”
“带她……来见我!!”
它重复了几遍之后,身体忽然宛如风筝一样鼓动了起来,最后飘入了高台上,没入了方寸塘之中……
地面上,所有的黑藻褪去,恢复了原本模样。
就好像……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咚——
宁秋水单膝跪在了地面上,眼见着就要栽倒,还好旁边的白潇潇眼疾手快,扶住了宁秋水。
“秋水,你没事吧?”
白潇潇担忧道。
这两新人都是他们诡舍的人,并且颇有潜力,她还是很希望他们能够活下来的。
宁秋水喘息着,摆了摆手。
他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要碎了,试着站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我背你!”
刘承峰也不多说,上来直接将宁秋水背在了背上。
“小哥,你放心,我是不会丢下你的,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腿,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宁秋水微微点头,缓了几口气,指着高台上说道:
“带我去看看方寸塘。”
刘承峰看了看高台上的方寸塘,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沉默了几秒,缓缓放下了宁秋水,然后捂住自己的小腿哎哟哎哟哟的叫了起来。
“不行,小哥,我腿好痛,肯定是抽筋了!”
二人见他这模样,都忍不住狂翻白眼。
“放心,如果那个女鬼要杀我们,我们刚才就已经死了……至少我跟你是死定了。”
“它愿意托付我们帮它办事,就说明它暂时不会杀死我们。”
“这是个好机会。”
刘承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宁秋水。
“也不知道我刘某人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遇见了你这么个不要命的队友……”
他嘴上抱怨着,还是把宁秋水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小心踩着石梯,上了高台。
白潇潇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上了高台后,三人朝着方寸塘里一看,猛地怔住了。
“我,我草……”
里面的恐怖景象让刘承峰腿一软,险些没有摔下去!
在看见了塘底的景象后,他们才晓得石台四周的铁链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只见塘中,一张女人的人皮被四根铁链分别穿刺着四肢,固定在了水里,仰面朝天。
而人皮的手臂,腿,胸腹,面颊上全都有密密麻麻的刀伤。
在人皮下方的塘底,则散落大量的,完整的骨头……
这个女人……生前竟然被人固定在了方寸塘中,活活剥掉了全身的骨头!
28
“我滴个神咧……她究竟做了什么,要被这么残忍地杀死?!”
刘承峰嘴唇颤抖不已,似乎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女鬼生前究竟经历过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被浸在冰冷的水牢之中,穿刺四肢,一点点剔除了全身的骨头……
光是想想,就让他感觉到全身发冷。
“退回去吧。”
宁秋水似乎明白了什么,让刘承峰带着他离开高台。
下来之后,他拍了拍刘承峰的肩膀,示意他放下自己,似乎过了这么一会儿,他觉得好受了些,能走路了。
“没事吧,小哥?”
刘承峰还是不放心,将信将疑地问了句。
宁秋水摆了摆手,有些虚弱道:
“应该没什么伤,只是浑身上下很痛,像是有刀子在割我的肉,挖我的骨……”
刘、白二人面面相觑,立刻明白了,女鬼刚才是在用村民曾经杀死它的方法……杀死宁秋水!
如果不是广川的牌位恰巧落下,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现在宁秋水下场只怕……
“看女鬼那反应,她好像……认识广川?”
饶是刘承峰有些大神经,也能够看出女鬼刚才拿着广川的牌位时,眼里有不正常的悲伤情绪。
白潇潇有些讶异地瞟了刘承峰一眼,调侃道:
“没想到你这个粗神经也有细心的时候。”
刘承峰哼了一声。
“我这是粗中有细!”
宁秋水道:
“不只是单纯的认识。”
“它应该和广川是亲人……要么是广川的妻子,要么是广川的母亲。”
“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刘承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说的话……当年村子里的那场大旱,的确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是没有被村民们记录下来的!”
“不过方寸塘里的女鬼要我们把她带过来,那个‘她’……又是谁?”
宁秋水与白潇潇对视了一眼。
后者点点头,又微微摇头。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天要黑了,这村子里邪得很,晚上很危险!”
二人同意了白潇潇的提议。
其实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但他们从这个地方回去招待所还要至少一个钟头。
怀揣着不少疑惑,三人开始返程之路。
好在,他们一路还算顺利,没有再在树林里遇见什么诡异的事。
回到了招待所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宁秋水和刘承峰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敲门叫了白潇潇一同吃饭,不过白潇潇却面色凝重地站在房间里,没有立刻跟他们去食堂。
“怎么了,白姐?”
见到白潇潇表情不对,宁秋水心头一动,问道。
白潇潇冷笑道:
“我们下午走后,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说着她拿出了先前的那个黑色手电,往地面上一照。
原本空空如也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脚印,脚印虽然凌乱,可依然能够看出来源于两个不同的人!
二人眼色一变。
“这……”
白潇潇美目烁然,道:
“早上的时候,秋水说起了昨晚房间里有一个烧焦的鬼在找什么东西,我当时就留了一个心眼,这个招待所的确有问题,不过也不能排除……人为因素。”
“于是,我们中午吃完饭后,我回房间就洒了一层特殊的粉末在地面上,你俩的房间也有。”
说着,她拿着手电打光,沿着走廊上的脚印一路跟踪,最终发现……他们三个人的房间里,居然都被人偷偷潜入过!
而且根据脚印来看,潜入的还是同一个人!
“35码的鞋,大概率是个女人。”
白潇潇说着,瞟了宁秋水一眼:
“看来,这就是某个倒霉蛋第一夜被那只烧焦的鬼盯上的原因了。”
宁秋水没有说话,还在低头思索着什么,一旁的刘承峰先绷不住了,紧紧攥着拳头,鬼火直冒:
“CTMD!”
“哪个乌龟王八蛋,无冤无仇就来搞我们,要是让我抓住,我非得……!”
白潇潇看着破防的刘承峰,淡淡道:
“你怎样?杀了她?”
“我……”
刘承峰被白潇潇这话给忽地噎住了。
“我可得警告你,血门背后,绝对不要亲手杀人。”
“为啥?”
“因为血门背后,死去的人一定会变成鬼!”
刘承峰闻言,呼吸一滞。
白潇潇继续严肃道:
“自杀或被鬼杀死的人变成了鬼,都属于绝对中立单位,对副本没什么影响,但如果是被人杀死的人变成了鬼……那就不同了!”
“它们通常有着剧烈的怨念,会第一时间去复仇,甚至……还有可能会牵连血门背后其他的人!”
刘承峰看着白潇潇那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里因为愤怒产生的那一丝歹念也消失了。
可很快,他又憋不住了,说道:
“那,那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
“被人搞了还一声不吭,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白潇潇翻了白眼,叹了口气:
“你啊……真是个急性子!”
“饭总得一口一口吃吧?”
刘承峰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副无能狂怒的模样很傻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对……对,是我太急了……抱歉。”
这时候,一旁一直沉默的宁秋水开口了:
“看来,我一直担忧的事还是成真了。”
二人都转头,看向了宁秋水,刘承峰浓眉挑了挑。
“小哥,你在担忧什么?”
宁秋水没有立刻回答刘承峰,只是指着地面上的脚印,对着白潇潇道:
“虽然已经八九不离十,但我还想确认一下,白姐,你去看看,这脚印……是不是唐娇的。”
白潇潇点头,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她又回到了这里,面色微冷地对着二人点点头。
“是她!”
29
一听到这脚印属于唐娇,刘承峰瞪大眼:
“我靠……居然是她!”
白潇潇翻了个白眼。
“拜托,大胡子,有这么惊讶吗?”
“大家下午都出去景点参观寻找线索了,只有她去的是最近的缚噩祠……当然,她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去,反正她嘴里压根儿就没几句真话。”
刘承峰怒道:
“我就知道这个婆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在房间里美其名曰开会,结果却是对着所有人颐指气使,骗我们当枪使!”
“现在……居然还想害我们!”
宁秋水一直盯着地面,忽然道:
“白姐,电筒给我。”
白潇潇点头,将那个可以照出地面上脚印的特殊电筒递给了宁秋水。
宁秋水打开电筒,沿着脚印在房间里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那个巨大的衣柜面前。
他认真打量了一遍衣柜,然后上下摸索,最终在衣柜的某个极其隐蔽的破碎角落里,于木质的狭缝中摸出了一个木牌。
这个木牌上拴着红绳,上面写着一个三人都非常熟悉的字——阮。
看见了这个木牌之后,白潇潇目光一闪。
刘承峰也好像明白了什么,惊道:
“昨天晚上,小哥你房间那个被烧焦的鬼就是在找这块牌子?”
宁秋水点点头。
“大概是了。”
“这块牌子应该是阮氏一族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至少我们这些外面来的游客是不可能随便拿到的,唐娇能够拿到这么多阮氏族人的牌子,肯定已经和村子里的阮神婆见过面了……”
白潇潇秀眉微挑:
“……是阮神婆指使唐娇做这一切的?”
宁秋水叹了口气。
“是的,这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我们作为外来的游客,对于村子里游荡的鬼了解肯定远不如阮神婆,如果她想利用这些鬼来杀死我们,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刘承峰不理解:
“可是我们跟阮神婆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宁秋水沉默片刻。
“我猜,可能和六天之后的神庙祭会有关!”
“大胡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个副本里的那本日记吗?”
刘承峰点头。
“当然记得……小女孩的母亲接了一个电话,外公说外婆身体急速恶化,眼看要不行了,需要小女孩的母亲回去一趟,但是小女孩的母亲当时果断拒绝了。”
“并且后来在得知外婆死后,小女孩的母亲感到非常恐惧,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找过来一样,甚至还专门去弄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血玉给小女孩护身……”
刘承峰说到了这里,整个人忽然怔住,他喃喃道:
“小哥,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女孩的外婆,就是村子里的阮神婆?”
宁秋水说道:
“没错。”
“小女孩的母亲是阮神婆的女儿,小时候必然在村子里面长大,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而阮神婆身体忽然恶化,估计也不是什么疾病导致,而是和村子里的鬼有关系!”
“我猜,在咱们第一扇血门背后的那个时间线里,这座祈雨村……失控了!”
“那些怀揣着极度怨念的鬼,都在找阮氏复仇!”
刘承峰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奶奶的……这个阮氏一族到底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搞出那样子可怕的厉鬼?”
随后,他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方寸塘遇见的那个人皮女鬼要让咱们带过去的人……不会就是阮神婆吧?!”
白潇潇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刘承峰肩膀。
“大胡子可以啊,长脑子了!”
刘承峰无语。
“所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直接去找阮神婆,将她绑到方寸塘去?”
宁秋水摇头。
“这个村子里有那么多想杀阮氏族人的厉鬼,可他们还是活的好好的,想来应该有些厉害的本事,没那么容易对付。”
“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将这块牌子放进我们房间的那个人吧……”
二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唐娇。
“还能怎么处理,她怎么搞我们,我们就怎么搞她!”
“回头咱们把牌子全部藏进她的房间里,也让她晚上体验一下被鬼盯上的滋味!”
刘承峰嫉恶如仇,一提到唐娇,便是一肚子气。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她帮一个NPC来搞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们死的多了,更没有人帮她寻找生路线索,她不是更加危险吗?”
面对刘承峰的疑问,白潇潇解释道:
“血门有两个很奇怪的隐藏规则,第一是当一扇血门中死亡的人超过了进入人数的90%,那么,血门任务的难度会大幅度的衰减,里面鬼对人出手的限制也会增多,就像刚才方寸塘那个地方,如果只剩下了秋水一个活人,那只人皮女鬼就不会轻易对他动手,需要有一个先觉的触发条件,而且那个条件是不容易被触发的。”
“第二个隐藏规则就是,血门内……必须见血!”
“如果有一个厉害的人,在所有人都没有死之前就找到了生路……那这条生路就会随机减少庇护的人数,副本之中的鬼会随机选择至多1/10的人数杀死!”
“最后就是补偿机制,如果一个血门中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那他就必然会收到一件血门赠予的鬼器!”
最后这句话一出,宁,刘二人立刻变了脸色!
“巨大的利益驱使,再疯狂的事情也会有人做。”
白潇潇似乎对此见怪不怪。
“这也就是为什么副本里面组队的人都几乎是同一个诡舍的人两三结队,你很少会看见不同势力的人组合成一个队伍。”
“至于把这些木牌放进唐娇的房间里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的门上锁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开锁。”
这时候,刘承峰嘿嘿一笑。
“不用那么麻烦,找根铁丝就行,其他交给我。”
二人有些讶然的看着他。
“你还会这个?”
刘承峰似乎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异样。干咳一声:
“事先说明,这门技艺是师父当年教给我的,我可没拿它干过坏事儿……而且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以我的本事吃饭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冒着风险做这种事情。”
二人点了点头,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一根铁丝,交给了刘承峰,只见他将铁丝弯折,拨弄成了奇怪的形状,然后三人来到了唐娇房间的门前,确认周围没什么人后,刘承峰一番熟练地抽插,三人便听见了锁眼里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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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处的房间和其他人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宁秋水在房间里找了找,最后选择将写着‘阮’字的小木牌,放进了唐娇的枕头之中。
“只放一个吗?”
“一个就够了。”
面对刘承峰的质疑,宁秋水回道。
“对方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放太多了,就容易暴露。”
刘承峰还是不放心。
“她会死吗?”
房间有这个东西并不是必死的,宁秋水第一夜就活了下来。
从宁秋水的描述来看,只要晚上那只鬼出现的时候躺在床上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会没事。
“不用太担心……如果今晚上她没有死,我还有后招。”
白潇潇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冰冷。
她双手揣兜,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杀气。
对于唐娇这种人,她向来没什么好感,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三人做完了这些之后,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又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而后,他们来到了食堂吃晚饭。
有了白天的分析,刘承峰这一次看食堂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带着一种审视。
他很快便发现,宁秋水的想法一点儿也没错,这样的建筑风格哪里是食堂,分明就是宾馆!
村子里的村民专门将原来的招待所改成了食堂,又将一幢平时几乎不会有人住的空房子改成了招待所,这其中的小心思,很难不引人多想。
他们端着餐盘来到了中午约定好的房间内,这里的气氛依旧沉默。
好在这一次,没有少人。
见到了宁秋水三人端着餐盘走进了房间,唐娇正准备夹菜的手明显顿住了,她微微抬了抬眼皮,有些愕然地扫视了三人一眼,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们终于到了,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唐娇故作轻松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微笑。
只是已经知道唐娇所作所为的三人,无论怎样,也觉得她脸上这虚伪至极的微笑实在是让人想吐。
表面上团结众人努力寻找生路,背地里却将所有人都卖了出去。
“也没什么,就是看完不涸井后,又顺便去了一趟方寸塘,所以稍微耽误了点时间。”
白潇潇话音刚落,坐在他们左边的那个姑娘便有些急切道:
“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简单交换一下线索吧!”
众人点了点头。
“先说我们的,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了一趟枫叶桥……”
开口的这个眼镜男,哆哆嗦嗦说完了他们在枫叶桥的遭遇,其实他们口中所谓的‘线索’,基本就是些毫无用处的表象。
但唐娇二人还是听得非常认真,当眼镜男说完之后,唐娇还假意夸赞了对方几句,说眼镜男提供的线索非常有用,或许再整合一下其他地方的线索,就能够找到生路了。
眼镜男那队三人眼中都闪过了一抹喜色,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宁秋水三人。
“对了,宁秋水,你们今天下午有什么收获吗?”
“不涸井和方寸塘那头有什么?”
面对眼镜男的询问,宁秋水平静地将他们今天下午的遭遇全部讲了一遍,但隐瞒了人皮女鬼的部分事实,只说是幸亏白潇潇手里有厉害的保命鬼器,否则他们三人都要死在那个地方。
他讲故事的能耐很有一套,像是一个说书人,即便只是从宁秋水的口中听到的这些事情,众人也能感觉到当时的情况万分凶险!
听完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坐在距离宁秋水最远位置的唐娇眼底闪过了一抹不悦,但很快这一抹不悦就被狰狞和冷笑取代。
“狗屎运不错……可惜这运气救得了你们一时,救不了你们一世!”
一想到三人房间里的‘东西’,唐娇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眼前这七个傻缺,恐怕还不知道正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了神婆的承诺和帮助,她必然会成为最后那个活下去的人,不但能顺利完成血门上的任务离开这里,而且还会获得一件血门赠予的鬼器!
想到了这里,唐娇激动得甚至握住筷子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她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
“目前线索已经找到不少了,不过有些事情我还需要时间思考一下,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在这里集合,到时候我会将所有得到的线索全部整合给大家,也包括方寸塘和缚噩祠。”
“今天就辛苦大家了,吃完饭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村子里晚上不太安全!”
另外一队的人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大家今晚都分享了线索,可是唐娇作为事情的发起者,却是只字未吐。
他们虽然是新人,但是不傻。
就在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唐娇耍了的时候,却听白潇潇幽幽说道:
“唐娇,我们大家都已经分享了自己的线索,你却藏着掖着……是不是不合适啊?”
“明早可以告诉我们的事,难道今天晚上就不能说吗?”
她话音落下,那个眼镜男立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怂怂地附和道:
“对呀!”
“有什么说什么嘛!”
“正好今天晚上大家还可以一起结合线索想想生路再什么地方,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是?”
如果说白潇潇刚才的话是导火索,那么眼镜男的附和,就成了燃起的火花。
看见众人都将目光盯向了她,唐娇的脸色明显一僵。
桌下,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该死的白潇潇……
早在今天中午看见白潇潇的那个眼神时,她就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好忽悠,对方很可能也是过了几扇门的老人。
一般来讲,血门中的新人虽然智商没什么问题,但在鬼怪的强力压迫下,对于人类的防范心没那么重。
可怕的环境压力让他们变得很容易相信陌生人。
所以新人是非常好忽悠的。
这一点,唐娇屡试不爽。
她手里有三件鬼器,都是通过‘带新人’的方式,在前两扇难度的血门里刷出来的。
然而这一次,她似乎遇见了一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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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众人注视着,但唐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心头一动,一个连环计策在内心浮现,而后唐娇双手抱胸,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了一副挑衅的神情看着众人:
“你们确定要知道这个线索?”
那个眼镜男见她神情不对,问道:
“这个线索很特殊吗?”
唐娇有恃无恐。
“当然,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们了。”
“我了解到的缚噩祠和方寸塘的隐藏线索有一定危险性,知道这些线索的人……今晚可能会遇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们确定还要听吗?”
她说着,声音不知不觉之中阴森了不少,嘴角挂着略显瘆人的笑容,让那三名新人立刻踌躇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唐娇不告诉他们这个线索也是情有可原,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在保护他们。
白潇潇看着唐娇那副挑衅的神情,哪儿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个狡猾的女人,无非就是想激一下自己。
在唐娇的臆想之中,接下来的剧情就是——白潇潇不信邪,非要听这个线索,然后今晚诡异死去,这样就印证了唐娇的说法,剩下的那三名新人不但会对她感恩戴德,信任程度也会拔高到一个新的高度,变得更好控制,甚至成为她的提线木偶!
当然,这一切已经被白潇潇看穿了。
她自己本来就是个过了很多次血门的人精,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唐娇这样的人,她见过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她还是决定配合对方把戏演下去。
“我不怕,你把这个线索告诉我吧。”
“正好我也可以帮各位鉴别一下,这个自称过了五扇血门的老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眼镜男那个小队的人一听,面色微喜。
这姑娘不错。
“那就多谢白小姐了!”
白潇潇摆摆手。
“不用。”
那三人离开了房间,唐娇把身边的那个带着的小姑娘也叫了出去,然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唐娇这时候大大方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木牌放在了桌子上,三人看去,果然是那个写着阮的身份牌。
“这个,就是我发现的线索。”
白潇潇故作惊讶:
“就这?”
唐娇点了点头。
“就这。”
她完全不想跟三人解释,便将桌面上的木牌收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似乎在唐娇的眼里,宁,刘,白三人已经是死人了,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水。
待到唐娇也彻底离开,刘承峰才爆了句粗口。
“妈的,我现在看见这娘们的嘴脸就想给她两个大嘴巴子!”
白潇潇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悠悠笑道:
“我也想。”
“不过,咱们犯不着跟一个死人动怒。”
“她估计也活不过今晚了。”
很快,夜幕降临。
众人呆在了自己的房间中,思考着生路线索。
其实大部分人是思考不出什么的,因为从始至终他们就没拿到过有用的线索。
窗外的月色依然皎洁清凉,但那光透过玻璃照在了房间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宁秋水,被一个奇怪的声音惊醒了。
他仔细听了听,很快便明白这个声音就是昨天夜里的时候,那个可怕的烧焦的鬼在地面爬动的声音!
它的指甲在地面上摩擦的时候,发出的尖锐声音,宛如一根铁针狠狠地在宁秋水的心里刮着!
但这一次,这个烧焦的鬼却并没有进入宁秋水的房间,而是一步一步,爬过了宁秋水的房门,朝着前方继续爬去……
听着这个声音远去,宁秋水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开了一条门缝,小心观察着地面上爬行的那个东西……
走廊上虽然很黑,但因为一侧有阳台月光,所以宁秋水还是看清了地面上爬行的那团黑乎乎的玩意——
那竟然是一个只有上半身,并且被活活烧成了焦炭的尸体!
尸体上半身的体型很小,应该是属于小孩子的。
在它的腹部,那拖拽的脊柱和内脏还依稀可见,但都一片焦黑,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焦臭,就这样用两只手臂在地上爬行着……
见到这个尸体的那一瞬间,宁秋水忽然想起了白天在缚噩祠看见的注解。
那上面就有描述,广修的妻子和儿子被锁在了烟雨楼中,后来烟雨楼在暴雨中被雷一劈,燃起了大火,雨水浇淋却根本不熄灭……
他忽然猛地明白了什么,掏出了身上的那个牌位。
——广川。
“是了……”
“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广川……广修的儿子!”
“所以我们这幢所谓的招待所,也就是广修一家曾经为村子修建的烟雨楼!”
猜测到了这个真相,宁秋水的心脏狠狠的揪紧了!
这些祈雨村的村民,居然将一座凶宅改造成了招待所给他们这些外来者居住!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为什么这么盼着他们这些外来的游客死呢?
就在宁秋水思索的时刻,前方的某个房间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咔嚓——
没过多久,那个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惊恐的惨叫声——
“不……不是我……你找错人……找错……啊啊啊!!!”
这个声音,宁秋水再熟悉不过。
正是唐娇!
她也不知道在房间里究竟遭遇了什么,叫声格外的凄厉,没过多久,她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而那个房间里面也传来了什么东西的咀嚼声……
宁秋水听这声音听得头皮发麻,默默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然后爬上了床。
唐娇刚才的惨叫声极大。
当夜,这层楼的所有人都没有睡着,蜷缩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
直到黎明来临的时候,走廊的那头才传来了一个惶恐无助的哭声:
“唐姐……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