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骨与道心

锁妖塔前的罡风卷着黑红色魔气，将沈清辞玄色魔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半边脸颊爬满暗紫色魔纹，眼尾泛红，曾经澄澈如昆仑雪的眼眸，如今只剩冰冷的戾气。

凌虚真人白衣染尘，手持太阿剑立于台阶之上，剑尖斜指地面，剑身在风中微微震颤。他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徒弟，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清辞，回头吧。入魔之路逆天而行，终会万劫不复。”

沈清辞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悲凉，魔气随着他的笑声翻涌：“回头？师父要我回哪里去？回那个眼睁睁看着我被污蔑、被构陷，却无人为我辩解的昆仑？还是回那个只讲门第、不问是非的三界？”

他上前一步，魔气在脚下凝聚成黑雾，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过往上：“当年我奉命下山除祟，却被所谓的名门正派设计，污蔑我私通魔族、残害百姓。师父，你那时在哪里？你在昆仑之巅，听着那些人的一面之词，便收回了我的玄渊剑，废了我的仙籍，将我逐出师门！”

凌虚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当年之事，为师有苦衷。那时三界动荡，昆仑身处风口浪尖，若不做出决断，不仅昆仑难保，你也会被各大宗门群起而攻之。为师是想…… 先保你性命，再寻机会为你洗刷冤屈。”

“苦衷？” 沈清辞猛地拔高声音，魔气骤然暴涨，“师父的苦衷，就是让我在乱葬岗苟延残喘，被魔气侵蚀，日夜承受剜心之痛？就是让我看着那些真正作恶的人，依旧披着正道的外衣，享受万人敬仰？”

他抬手抚上脸颊的魔纹，眼神变得狠厉：“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道！错的是那些颠倒黑白、虚伪自私的正道！错的是你，师父 —— 错的是你所谓的‘大局’，牺牲了我的清白与尊严！”

凌虚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当年他并非不相信徒弟，只是各大宗门以昆仑安危相胁，若不处置沈清辞，便要联合出兵讨伐。他只能先将徒弟逐走，暗中派人保护，却没想到派去的人半路被魔族截杀，沈清辞也因此坠入了魔渊。

“清辞，是为师负你。” 凌虚睁开眼，目光里满是痛惜与愧疚，“但入魔终究不是正途，那些伤害你的人，为师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随我回昆仑，为师会用毕生修为，助你驱散魔气，恢复仙身。”

“恢复仙身？” 沈清辞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为何要恢复？这魔气，让我拥有了报仇的力量！那些欺我、辱我、害我的人，我会一个个找回来，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猛地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的魔焰：“师父，今日你要么让开，要么，就别怪弟子不念师徒情分！这世道负了我，我便毁了这世道，再建一个新的天地！”

凌虚长叹一声，太阿剑缓缓抬起，剑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沈清辞的魔气形成鲜明对峙：“清辞，你可知你此刻的所作所为，会让多少无辜百姓遭殃？当年你立志守护三界，难道都忘了吗？”

“守护？”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坚定，“我连自己都守护不了，何谈守护三界？师父，你总是教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这世道，连一个坚守本心的人都容不下！”

魔焰与金光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将周围的岩石震得粉碎。凌虚的身形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他看着沈清辞眼中的决绝，心中痛如刀绞。

“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道。” 沈清辞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师父，你若拦我，便是我的敌人。”

凌虚望着他，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他既想挽回徒弟，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三界。太阿剑的光芒渐渐黯淡，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下不了手。

“清辞，” 他缓缓放下剑，声音疲惫，“若这世道真的错了，师父便陪你一起，去修正它。但不是以入魔的方式，不是以杀戮的手段。”

沈清辞愣住了，掌心的魔焰微微一滞。他望着凌虚眼中的愧疚与坚定，心中那坚不可摧的恨意，似乎有了一丝裂痕。

罡风依旧，魔气与金光在两人之间交织盘旋，师徒二人的身影在锁妖塔前对峙，一个坚守正道，一个坠入魔渊，而那颠倒黑白的世道，终究是让最亲近的人，站在了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