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的声音还在耳边轰鸣，我站在华山之巅的青石台上，剑尖垂落，一滴血珠顺着锋利的剑刃缓缓滑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武林人，他们的目光汇聚在我身上，有敬畏，有艳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方才那一战，我挑落了上一代武林盟主的佩剑，也挑落了 “天下第一” 这个沉甸甸的名号。

人群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李铭敏！天下第一！”

这四个字，我从十五岁听到了二十五岁。

十年前，青禾县的雪夜，我攥着爹娘留下的半块窝头，看着官府的马车轧过冻僵的乞丐，看着富家子弟掷出银钱，戏耍着卖唱的盲女。那时我便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发下誓愿 —— 要成为天下第一，要让这世道，再无这般欺辱与不公。

为了这个目标，我踏遍千山，寻师问道。在悬崖上练剑，剑锋划破手掌，血与汗水混在一起，冻成冰碴；在深谷里悟招，饿了啃野果，渴了饮山泉，与猛虎搏斗，同毒蛇争命。我曾一剑斩落三个欺压百姓的恶霸，也曾单枪匹马闯过黑风寨，将被掳掠的女子尽数送回家乡。

那时的我，剑是热的，心也是热的。我以为，只要站到最高处，只要手握 “天下第一” 的权柄，就能像砍柴一样，斩断那些盘根错节的不公。

可当我真的站在这里，听着满场的欢呼，却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成为天下第一的第二日，洛阳城主便派人送来厚礼，言语间满是拉拢，想让我帮他打压隔壁的云州城。我皱着眉拒绝，转头就听到流言四起，说我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第三日，朝堂的圣旨送到山上，说北方蛮族来犯，要我以武林第一人的身份，率领群雄出征。我本不愿卷入朝堂纷争，可那些昨日还称颂我的武林同道，今日却纷纷进言，说我食武林俸禄，理应为国分忧，若是推辞，便是愧对 “天下第一” 的名号。

我这才明白，“天下第一” 从来不是一把斩尽不公的剑，而是一个套在身上的枷锁。

我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拔剑，因为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不能再只凭本心做事，因为我要顾及武林的颜面，要顺应朝堂的心意。

我曾以为，站在高峰之上，能看见万里澄澈的云天。可真正站上来才发现，这里只有终年不化的寒风，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我斩得了恶霸，斩得了山贼，却斩不掉人心的贪婪与算计；我成了天下第一，却护不住当初那个一心要斩尽不公的少年。

后来，我卸了盟主之位，将那柄伴随我十年的玄铁剑，埋在了华山之巅的青石台下。

有人问我，放弃 “天下第一”，可曾后悔。

我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忽然笑了。

那高峰的风景我见过太孤独，身不由己，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