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秋。
北方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卷着田埂上的枯草,掠过陈子硕额前汗湿的碎发。他蹲在自家小院的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黄铜怀表 —— 这是爹留下的遗物,表盘背面刻着 “守土有责” 四个字,边角已经被岁月磨得圆润。
“子硕,快进屋来,娘给你煮了鸡蛋!” 堂屋里传来娘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
陈子硕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可院子里没有丝毫喜庆的氛围。村口的老槐树上个月被日军的炮弹炸断了半截,焦黑的树干像一道伤疤,刻在村子每个人的心上。三天前,邻村的王大叔带着儿子去参加抗日游击队,至今杳无音讯。
进屋时,桌上摆着一碗卧着两个荷包蛋的面条,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娘坐在桌边,眼圈红红的,手里缝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避开儿子的目光,声音有些哽咽。
陈子硕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半年前,爹还在的时候,也是在这张桌上,给刚满十七岁的他讲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爹曾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日军打来后,学校停了课,爹就带着几个学生偷偷印发抗日传单,直到上个月,为了掩护乡亲们转移,爹倒在了日军的枪口下。
“娘,” 陈子硕放下筷子,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好了。”
娘的手猛地一顿,针线从指间滑落。“你想…… 想什么?”
“我要去参加游击队。” 陈子硕抬眼,目光坚定,“爹说过,男子汉当为国效力。如今山河破碎,乡亲们流离失所,我不能再躲在村子里了。”
“不行!” 娘猛地站起来,泪水夺眶而出,“你爹已经不在了,娘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陈子硕走到娘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他看到娘眼角的皱纹,看到她鬓边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楚。“娘,我知道您舍不得我,可您想想,要是我们都退缩了,日军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咱们的村子,咱们的国家,就都没了。爹用命护着的土地,我们不能让它就这么被侵略者夺走。”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黄铜怀表,放在娘的手心。“这是爹的遗物,您替我保管着。等赶走了日军,我一定回来,还您一个太平的家。”
娘攥着怀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 “守土有责” 四个字,泪水滴落在表盘上,晕开一圈圈水渍。她知道儿子的脾气,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哽咽着说:“娘不拦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打仗的时候别逞强,一定要活着回来。”
陈子硕重重地点头,眼眶也红了。他端起桌上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是娘亲手做的生日面,带着家的味道,也带着他对未来的期许。
吃完面,陈子硕换上了爹留下的粗布衣裳,背上简单的行囊。娘把一沓烙饼塞进他的包里,又往他口袋里塞了几块银元。“路上饿了就吃饼,别舍不得花钱。”
陈子硕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自家的小院,望了望泪流满面的娘。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通往村口的路。
秋风萧瑟,吹起他的衣角。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近处的田野一片荒芜。陈子硕握紧了拳头,心里默念着:爹,娘,等着我,等我十八岁的这一天,我将用青春和热血,守护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尘土中,身后是娘的牵挂,身前是民族的危亡。十八岁的陈子硕,用一个坚定的抉择,写下了属于自己的爱国篇章。而这,只是无数抗日青年的一个缩影,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还有千千万万个 “陈子硕”,正为了国家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毅然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