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地宿舍的刀光和未寄的家书

老周的讨薪案卡在了最恶心的地方 —— 老板刘光头突然拿出一张 “工资结清证明”，上面不仅有老周的 “签名”，还有按的红手印。我拿着那张纸在社区法律援助点的桌子上拍得啪啪响，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这他妈是伪造的！周叔你看，这签名跟你平时写的‘周’字差着十万八千里，手印边缘都糊了，明显是按的时候没对齐！”

老周蹲在墙角，双手抓着头发，声音发颤：“我没签过这玩意儿啊陈同学…… 刘光头那孙子，肯定是上次我去要工资，他趁我喝了口他递的水，晕乎乎的时候弄的……”

我心里一沉。之前只想着收集欠条、工人们的考勤记录，没料到刘光头会来这么一手 —— 伪造结清证明，反咬一口说老周敲诈。更糟的是，老周说那天喝了水后头晕，现在连具体时间都记不清，这就给取证添了大麻烦。

“没事周叔，” 我强压着怒火，把证明折好塞进证据袋，“咱们去派出所报案，说他伪造文件，再申请笔迹鉴定，总能查出来的。”

可老周却猛地站起来，摆手摆得像拨浪鼓：“别去别去！陈同学，刘光头在这一片有关系，派出所里有人…… 上次小李去报案，反而被训了一顿，说他无理取闹。”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说 “有关系” 这三个字，但从老周恐惧的眼神里，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那种无力 —— 不是怕对方拳头硬，是怕对方把规矩玩弄于股掌，让你连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也不能认栽！” 我攥着证据袋，指节发白，“咱们还有其他工友的证词，还有你之前的欠条，总能找到办法的。”

当天下午，我带着老周和另外两个工友，直接去了刘光头的工地办公室。办公室在工地临时搭建的板房里，一股子机油味混着烟味，刘光头正光着膀子，跟几个人搓麻将，桌上堆着一沓沓现金。

“刘老板，我们来谈工资的事。” 我推开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一点。

刘光头抬头瞥了我们一眼，把手里的麻将一扔，冷笑一声：“谈个屁！不是早就给你们结清了？怎么，还想来讹钱？”

“你那证明是伪造的！” 我把证据袋里的结清证明扔到他面前，“周叔根本没签过字，你这是违法的！”

“违法？” 刘光头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我，他肚子上的肥肉晃来晃去，呼吸里全是酒气，“小子，你他妈算哪根葱？敢来管老子的事？我告诉你，在这城郊，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他身后的几个麻将搭子也站了起来，个个凶神恶煞。老周和工友吓得往后退了退，我却没动 —— 我知道这时候一退，老周他们的工资就彻底没指望了。

“规矩？” 我盯着刘光头的眼睛，声音有点抖，但没怂，“拖欠工资是规矩？伪造文件是规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 12348 法律援助热线，再找媒体曝光你！”

这话像是戳中了刘光头的软肋，他脸色变了变，随即更凶了：“曝光我？你他妈敢！” 他突然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从桌下摸出一把弹簧刀，“咔嗒” 一声弹开刀刃，寒光直对着我的胸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我盯着那把刀，心跳瞬间飙到嗓子眼，后背全是冷汗。但我不敢闭眼，也不敢挣扎 —— 我怕我一动，刀就真的扎进来了。

“刘老板！别动手！” 老周突然冲过来，抱住刘光头的胳膊，“有话好好说，工资我们再商量……”

“商量个屁！” 刘光头一脚把老周踹倒在地，老周 “哎哟” 一声，半天没爬起来。

我看着老周的样子，心里的愤怒压过了恐惧。我突然抬手，一把打掉刘光头手里的刀，吼道：“你敢打人？敢拿刀伤人？今天这事没完！”

刘光头没想到我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更火了，挥拳就朝我脸上打来。我偏头躲开，他的拳头擦着我的耳朵过去，砸在了身后的墙上。我趁机推开他，拉着老周和工友就往外跑。

我们一口气跑出工地，直到看不见板房的影子才停下，个个气喘吁吁。老周的胳膊被踹得青了一大块，我刚才被揪衣领的地方，脖子上还留着红印。

“陈同学，谢谢你……” 老周抹了把眼泪，“要不，这工资我就不要了吧，太危险了……”

“不行！” 我打断他，嗓子因为刚才的嘶吼有点哑，“凭什么不要？那是你们流血流汗挣的钱！刘光头有刀，有靠山，咱们有证据，有法律！这次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那天晚上，我坐在出租屋里，给林晓发了条消息，说我今天遇到点麻烦，但没事。她很快回了消息，让我以后一定要小心，别一个人去冒险。我看着屏幕，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愧疚 —— 我没告诉她，我差点被刀捅了。

我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那是我上个月想给家里寄的家书，写了一半没敢寄 —— 我怕我妈知道我在北京受的苦，更怕我爸还是那副不待见我的样子。信封上，“妈收” 两个字被我摸得快看不清了。

我拿起笔，在信的末尾接着写：“妈，我今天帮几个工人讨工资，遇到点小麻烦，但您别担心，我没事。我现在知道，我想做的事不容易，但我不想放弃。因为我看到他们那么难，还在坚持，我也能坚持。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就回去看您，给您买您爱吃的桃酥……”

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我擦了擦眼泪，把信折好，重新塞回床底 —— 还是等再顺利一点，再寄吧，我不想让我妈担心。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上课，而是去了市法律援助中心，找了专业的律师咨询。律师说，伪造结清证明可以申请司法鉴定，只要鉴定结果证明签名是假的，刘光头就涉嫌诈骗；另外，他持刀威胁、殴打工人，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可以先去派出所报案，要求立案调查。

“小伙子，你有勇气，有正义感，这很好。” 律师拍了拍我的肩膀，“但记住，法律援助不是靠蛮干，要讲策略，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帮别人。”

我点了点头，把律师的话记在心里。走出法律援助中心，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掏出手机，给老周打了个电话：“周叔，咱们去派出所报案，再申请笔迹鉴定，这次咱们按规矩来，一定能要回工资！”

电话那头，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劲地说 “好，好”。

我挂了电话，握紧拳头。刘光头的刀，没吓退我；之前的耳光，没打垮我。我知道，这条法律援助的路，还会有更多风险，但我不会回头 —— 因为我走的这条路，虽然难，却是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