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红木座钟总在整点时发出 “铛 ——” 的悠长声响,像位沉默的老人细数时光。钟摆左右摇晃的弧度里,藏着我整个童年的刻度。
去年深秋整理老房,那座比母亲年纪还大的座钟被从储物间翻出。铜制钟摆蒙着薄尘,玻璃钟面却依旧透亮,指针停在三点零七分 —— 正是十年前外婆送我去县城读书的时刻。那天清晨雾浓,外婆把煮好的鸡蛋塞进我书包,红毛衣领口还留着她手掌的温度。座钟在门厅里滴答作响,她反复摩挲钟侧面的木纹:“想外婆了就看钟,每声滴答都是我在想你。”
后来我才知道,那座钟是外公年轻时用三个月工资买的定情物。外婆总说钟摆的声音能安神,可我分明见过她在停电的夜晚,借着烛光给钟上弦的模样。昏黄光影里,她鬓角的银丝随动作轻轻颤动,上弦钥匙转动的 “咔嗒” 声,和着窗外的虫鸣,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柔的催眠曲。
如今我将座钟擦拭干净,上弦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齿轮,突然想起外婆去年住院时的场景。她躺在病床上,还念叨着 “钟该上弦了”,我趴在她耳边说:“我已经学会啦。” 那时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像座钟底座刻着的缠枝莲纹,温柔地缠绕着岁月。
此刻座钟又发出 “铛” 的声响,阳光透过钟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突然明白,有些旧物从不是时光的遗骸,而是装着生命温度的容器。就像这座钟,每一次滴答都在诉说:那些被我们珍藏的记忆,从来不曾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