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蹲在河岸边，指尖的鱼竿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他天还没亮就背着渔具来这处河段，从晨雾弥漫等到夕阳把河面染成橘红色，鱼漂却只动过寥寥几次，最后收线时，鱼钩上挂着的不过是条比拇指还小的银灰色小鱼。

那小鱼尾巴还在轻轻扑腾，鳞片在余晖里闪着细碎的光。川川皱了皱眉，本来想随手扔回水里，可低头看见小鱼圆溜溜的眼睛，像含着两滴透明的水珠，忽然就软了心。他小心翼翼地捏着鱼钩，轻轻把倒刺从鱼唇上取下来，指尖触到小鱼冰凉滑腻的身体，它居然温顺地停住了挣扎。

“算你运气好，今天我没兴致熬鱼汤。” 川川对着小鱼低声说，然后蹲下身，将手伸进清澈的河水里。小鱼一碰到熟悉的水环境，尾巴立刻欢快地摆了摆，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两圈，才摆着尾巴游进了深水区，很快消失在摇曳的水草间。

收拾渔具回家时，川川还在自嘲，钓了一天鱼就换了个 “放生长” 的名头，说出去得让钓友们笑掉大牙。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后，那片水域的水草间，银灰色的小鱼正睁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鳞片上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川川还是雷打不动地去河边钓鱼，有时满载而归，有时空手而回，却再也没想起过那天放生的小鱼。直到一个雨后的清晨，他刚走到河边，就看见岸边的石头上坐着个姑娘。

姑娘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像湿润的海藻般披在肩上，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又圆又亮，像含着一汪河水。看见川川，姑娘站起身，笑着问：“你就是每天来这里钓鱼的人吗？”

川川愣了愣，点头说：“是，我叫川川。你怎么在这里？”

“我叫溪溪。” 姑娘说，“我是来报答你的。”

川川更懵了，他这辈子没帮过什么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要报恩的姑娘？溪溪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提起裙摆，走到水边。她的脚刚碰到河水，川川就看见她的脚踝处泛起一层银灰色的光，仿佛有鱼鳞在闪烁。

“你还记得上个月，你放生的那条小鱼吗？” 溪溪转过头，眼睛里映着河面的波光，“那就是我。我在这条河里修行百年，差一点就成了别人的鱼汤，是你救了我。”

川川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溪溪的脚踝已经恢复了正常，可她的笑容里，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清澈。接下来的日子，溪溪每天都来河边等川川。她会帮他整理渔具，会告诉他哪里的水域鱼最多，还会在他饿的时候，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饭团 —— 据说是用河里的莲子和岸边的野米做的，香甜软糯。

川川渐渐习惯了溪溪的存在。他发现溪溪不仅善良，还特别懂水。有一次，一个小孩在河边玩耍时不小心掉进水里，川川刚要跳下去救，溪溪已经像条鱼一样钻进水里，眨眼间就把小孩抱上了岸，自己身上却连一点水都没沾。

村里人很快知道了川川身边有个奇怪的姑娘，有人说她是水神，有人说她是妖精，劝川川离她远点。可川川却不在意，他只记得那天他放生小鱼时，它绕着他指尖的温柔，记得溪溪每天为他准备的饭团，记得她看他时，眼睛里那片干净的光。

有一天傍晚，川川收完渔具，忽然对溪溪说：“溪溪，你别再报恩了。” 溪溪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可川川接着说：“我不需要你报恩，我想让你留下来，不是作为报恩的人，是作为我的家人。”

溪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河面突然升起的月光。她看着川川，轻轻点了点头，眼泪落在手背上，变成了一颗透明的水珠，落在河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后来，川川和溪溪成了亲。婚礼那天，村里人都来了，看着穿着红嫁衣的溪溪，谁也没再说她是妖精 —— 因为他们看见溪溪给村里的老人端茶时，动作温柔；看见她帮着村民修补被洪水冲坏的堤坝时，眼神坚定。

川川还是每天去河边钓鱼，只是身边多了个身影。溪溪会坐在他旁边，陪着他看日出日落，有时会轻声说：“这里的鱼，都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能钓太多哦。” 川川就笑着点头，把钓上来的小鱼，一条条放回水里。

夕阳下，河面波光粼粼，川川握着溪溪的手，她的手微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玉石。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溪溪时，她站在水边的样子，那时他还不知道，一次偶然的放生，会让他这辈子，都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温柔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