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在云层后滚过第三遍时,刘莎莎终于蹲下身,任由膝盖重重砸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柏油路面吸饱了雨水,泛着墨色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像极了半小时前被摔在咖啡馆桌面的那枚银戒指 —— 曾经他说要套住一辈子的承诺,此刻正躺在她外套口袋里,硌得掌心生疼。
雨是突然暴烈起来的。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缠在发梢像冰冷的蛛网,转眼间就变成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哐当的闷响,仿佛无数只手在捶打她摇摇欲坠的神经。她索性丢开那把印着情侣图案的伞,看着它在积水中翻了个滚,伞骨弯折的弧度,和他说 “我们算了” 时的嘴角一样冷漠。
风裹着雨丝往衣领里钻,棉质衬衫很快吸透了水,贴在背上凉得刺骨。刘莎莎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咸涩的液体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胸口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 去年冬天他骑车带她摔倒时留下的印记,当时他紧张地吻着伤口说 “以后我护着你”,现在想来倒像个笑话。路边的梧桐叶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叶片上的水珠不断坠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像是谁在无声地啜泣。
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光线透过水帘洒下来,把湿漉漉的地面照得斑驳陆离。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混进了一对共撑一把伞的情侣,男生把女生紧紧护在怀里,伞面明显倾向女生那边,男生的肩膀全被雨水打湿。这个画面突然戳中了她的泪腺,压抑许久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和雨声搅在一起,变成模糊不清的悲鸣。她想起无数个这样的雨夜,他也是这样把她护在伞下,说她是他的全世界。
“别人的。她就将是别人的了。” 聂鲁达的诗句莫名钻进脑海,刘莎莎捂住嘴蹲得更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以为是他的消息,慌忙摸出来时,却只看到天气预报推送的 “今夜暴雨持续”。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照亮了眼角未干的泪痕,也照亮了锁屏壁纸 —— 那是他们在海边的合影,当时的风和今天的雨一样凉,可那时他的怀抱是暖的。
雨越下越大,街道变成了流淌的小河,远处的店铺灯光在水中晕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刘莎莎慢慢站起身,像个提线木偶般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那些曾经的甜蜜回忆在雨声中反复闪现:他送的第一束栀子花、共喝一杯奶茶的温度、睡前互道的晚安…… 如今都变成尖锐的碎片,扎得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路过街角的报刊亭时,老板探出头喊:“姑娘,避避雨吧!” 她摇了摇头,脚步没停。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视线变得模糊,连红绿灯的颜色都分不清了。她想起他最后说的话:“我们只是不合适了。” 原来那些山盟海誓,终究抵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 “不合适”,就像这暴雨,说来就来,毫无预兆。
不知走了多久,刘莎莎停在一座天桥下。桥洞挡住了部分雨水,却挡不住风里的寒意。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雨声在耳边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的痛苦困在中央,那些未说出口的挽留、咽下去的质问,全都随着泪水融进了身下的积水里。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又短暂,像极了他们仓促结束的爱情。
夜渐渐深了,雨还没有停的迹象。刘莎莎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银戒指,借着桥洞外微弱的路灯光,看着上面刻着的细小字母 —— 他们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她轻轻摩挲着那些纹路,突然用力把戒指扔了出去。银亮色的小圆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咚” 地一声掉进积水里,很快就被雨水淹没,再也找不到了。就像他,就像他们的爱情,消失在这场无边无际的雨夜里,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