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生中一定会有那么一位对我们影响至深的人,可能是家人,可能是师长,也可能只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抛开基因传承、血脉相连等先决条件,他们的人生态度、故事和经历,也在潜移默化间构建了我们最初的世界观和fangfa论。他们是我们的来处,也影响着我们转身前行的方向。如果你问我成长过程中最感谢地人是谁,答案是我的爷爷。并非因为她曾对我付出了多少爱,而是他用自己的潇洒自由的生命态度,影响了我作为后辈的人生。小时候,受爸妈工作的影响,我和爷爷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爷爷刚退休不久,但即使退休了,他每天的日程依旧很满,练习书法、下围棋、拉二胡,还会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关着门的练习《赛马》。那几年的夏天,日子总是很长,太阳也永远大大的,我和姐姐坐在厨房一边贪吃,一边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过去的人。讲到兴处,他还会自己小酌两杯,每到微醺,嘴里便开始念叨着李白的诗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于是这股子潇洒的劲儿很早就在我的心里种下了种子。爷爷退休钱在体制单位中任职,全部职业生涯都是靠自己朋友曾给他写过一副字来评价他的一生:平生只为琴棋子乐,无日不为书画忙。小时候,爷爷从不会因为我们写不完作业、考试成绩不好而责骂我们。还记得有一次我偷偷躲在房间看青春小说,那本书的名字是《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爷爷走进房间的时候,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发现他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正慌张地想要把书收起来,却见他只是翻了翻书名笑着说:“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可以看这些书的年纪啦?”他没有把书收走,也没有批评我过于早熟,只是默默把书放了回去,默默我的头说:“看书要注意保护眼睛。”上中学时,我曾用“之乎者也”的风格写了篇文言文作文,现在回看,用词、句式都稚嫩到让人发笑,但当时爷爷读过之后笑得特别开心,鼓励我说:“真棒啊,比我写得好。”这句话,我一直记到了今天。在爷爷的认知里,留给孩子的永远不应该是贬低和打压,只要没有偏离正常人的人生轨道,就可以拥有无限的自我空间去选择和成长。2021年2月,爷爷去世了。他离开之后,家人在他退休前的单位找到了他的档案,里面有他参加工作以来在不同阶段写下的心路历程。我花了好多天时间一张张认真看完,才发现,其实爷爷年轻时书法并没有多好,是因为他年复一年的坚持,从二十六写到六十岁,才写出了一手好字。从前,他也不会拉二胡,刚开始学习的时候磕磕绊绊,但也正是因为一天天把自己关在厨房练习,才能把《赛马》拉出悠长的神韵。他是一个从来没有停止过努力和奔跑的人。爷爷小时候家里很穷,兄弟姐妹很多,每天放学后,他都需要回家放牛、种地,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童年生活。但爷爷的学习成绩很好,初中毕业时以当地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内蒙古的通辽一中。高二那年,爷爷的爸爸将他从学校接回了家,为了弟弟妹妹的生活,爷爷需要终止学业外出打工。回家的路上,爷爷一边走一边哭,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想读大学,也只有他最清楚自己的能力其实可以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他在自述里写到:“父亲把我接回家时,那条路显得格外漫长。我内心深处很痛苦,因为考上大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期待和愿望,如果就这样回家了,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念大学的机会了。”很遗憾,现实里的故事没有小说精彩,放弃求学回家种地的爷爷并没有碰上什么奇迹和转机。他确实这一辈子都没能念成大学。但也不遗憾,虽然生活没有对他心软,却给了他更坚定的意志和不可动摇的信念。即使回家放牛种地,也没有阻止他对读书的热爱,后来,爷爷自考成人大学,凭借出色的写文章能力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文职工作。从我有记忆开始,爷爷家里的书架上永远摆满了书,很多都已经被翻得很破旧。他一直在用另一种方式弥补自己的“未完成事件”——“吾将上下而求索”,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发现爷爷罹患“脑梗”那天,他正在和奶奶一起和面包饺子。突然,他把所有的馅儿都扣在了一大坨面上,然后拼命和起来。奶奶大呼:“你怎么回事?”去医院检查,爷爷的脑袋已经出现问题了。从那天开始,爷爷便得越来越沉默,每天坐在家里望向窗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每次回家,他都会冲我笑笑,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我后来想,那段时间的爷爷一定特别孤独寂寞,他从一个那么潇洒努力的人,变得没有办法思考,也不再带有任何的情绪,一定特别痛苦。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内心也会觉得非常遗憾,在他尚且健康的时候,我没能真正地理解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没有更多地去了解他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没能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坐下来和他聊聊天。爷爷过世后,我在他的遗物中翻到了他年轻时写的诗集,上面除了载有很多生活情感纪事,还有不少诗词,描绘着一段段爷爷的历史。我很后悔和遗憾,在自己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后,没有和他交流探讨过这些有意义的过去。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很想把现在写下的这些文字念给他听,问问他我写得好不好,有没有需要改正的地方,怎么改正会更好。想告诉他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很喜欢李白,我还追随李白的足迹去了很多山川大河,攀爬他吟诗的黄山,登上他赞颂的庐山,把足迹留在他去过的天姥山古道......这些故事我好想说给爷爷听,但我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也很想告诉他:“爷爷,谢谢你给了我自由的童年,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现在,我正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正在努力成为想成为的人。就像你一样。”
4-3:那些最感激的人教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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