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降的速度怎么那么慢啊。
平时有这么慢吗。
……
林折夏看着按钮上方显示的楼层数想。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 身后那人压在她头顶的手忽地松开,然后手往下了点,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耳垂:“……说话。”
“风太大了, ”林折夏最后抿起嘴,打算强行回避,“我听不清。”
迟曜:“电梯里哪来的风。”
林折夏:“我脑子漏风了。”
“……”
她又补上一句:“我就是脑子有问题,你把我送去医院检查下吧。”
迟曜不说话了。
电梯正好有人进来,林折夏急忙往前走两步, 甩开挂在她身上的那个人。
这栋楼里的住户都是熟人。
进来的阿姨热情道:“是折夏啊,放假回家啦?”
林折夏点点头:“对的, 刘阿姨。”
那位阿姨又扭头, 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人,两个人明明站得有点距离,但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形的磁场在涌动。
-
林折夏这种自己在和迟曜“偷情”的感觉持续了一整天。
两人去杂货店买酱油,她付完钱,迟曜习惯性想伸手借过, 她抱紧手里的酱油瓶:“谢谢这位好心的迟姓人士,但是不用了, 我拿得动。”
迟曜伸出去的手僵在空气里。
短短半天, 他的称呼从男朋友, 变成了迟姓人士。
迟曜:“拿个酱油而已,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林折夏:“迟姓人士,麻烦你谨言慎行,少和我搭话。”
她边走,边想到个事, “对了, 还得跟何阳说一声, 让他别说漏嘴。”
“……”
起初迟曜还很坚定地认为是她想太多,公开这件事实际上没什么影响。
林折夏走到半路,见路上没人了,把手里的酱油瓶塞到他手里:“拿着。”
迟曜接过。
她当着迟曜的面,掏出手机,点开和唐书萱的聊天框。
然后她面不改色地发过去两句话。
-偷偷跟你说个事。
-我和迟曜在谈恋爱。
今天是假期,唐书萱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唐书萱:偷偷跟你说个事,我和陈琳也在谈恋爱。
唐书萱:其实我们背着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迟曜:“……”
-
“妈——酱油。”
回家后,林折夏跑进厨房。
“怎么买个酱油买那么久,我菜都快烧好了。”林荷念叨。
林折夏瞎扯:“我南巷街一霸难得回来,杂货店老板也很想我,我跟老板叙叙旧。”
林荷一眼看破:“人会想你就有鬼了。”
因为迟曜和林折夏回来,林家难得地热闹起来。
林折夏躲在厨房,一边陪林荷,一边偷点东西吃。
林荷:“别吃了,像什么样子。”
林折夏:“都是自家人,没人会介意的。”
客厅里,魏平和迟曜像以前那样坐着聊天。
魏平戴着眼镜看报纸:“现在这个国际局势……”
比起这一年那个在京市的家,迟曜此刻坐在这里才有种真正“回家”的感觉,无数令人熟悉的细节绵软地将他包围,这么多年来,他对“家”的印象,好像一直都是这里。
有林折夏在的这里。
一桌人吃饭时,倒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意外。
就是好吃的菜都被林荷夹进了迟曜的碗里,迟曜留意到她的眼神,又反过来夹给她。
要是以前,都用不着他夹,她会自己主动去抢。
但今天不一样,她时刻牢记要和迟曜保持距离,于是她捧着碗,婉拒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在这个家,吃点白米饭就好。”
林荷没在意,随口问:“你俩在学校里,经常见面吗?”
两人像没对好口供一样——
迟曜:“嗯。”
林折夏:“不见。”
林荷起疑:“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林折夏坚定地说:“不见,校区太大了,大家都不在一个专业,怎么可能经常见面。他骗你的。”
迟曜放下筷子,在桌子底下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的手。
他们俩有时候交流,不需要说话。
林折夏就是能从这个很小的动作里,解读出他的意思:你等着。
这个“等着”,没有让她等太久。
报应来得很快。
饭后,林折夏自告奋勇去厨房洗碗。
林荷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能使唤她的机会,和魏平坐着看电视,还叮嘱她:“灶上的锅也记得洗了——”
林折夏戴上洗碗用的手套,洗到一半,感觉肩带有点往下掉。
她手上戴着手套,碗正洗到一半,不能用手,于是只能歪着头,试图挽救一下。
迟曜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耸肩歪头的样子。
“怎么了。”
林折夏吓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迟曜拉上厨房门:“放心,他们在看电视。”
林折夏不好意思说自己肩带在往下掉,于是继续埋头洗碗。
倒是迟曜绕到她身后:“哪里痒。”
“……”
大哥。
不是痒。
咱们以前就算是再好的兄弟,你也不会懂肩带突然往下掉的痛。
但她还没来得及找个别的理由,迟曜已经“好心”地把手搭在她肩上:“……这里?”
她的肩膀现在格外敏感,迟曜的手指隔着布料触碰着那里,某种摇摇欲坠的不安感加剧。
“不是,”她想避开,可厨房总共就那么点空间,只能说,“你别碰了,已经不痒了。”
迟曜曲起手指,还没做什么动作,隐约感受到布料下面有一根细细的带子。
那根带子卡的位置有点歪。
他好奇地隔着布料拨弄了下,原本卡着的肩带彻底落了下去。
林折夏洗碗的手一顿,有点崩溃:“……都跟你说别碰了。”
肩膀处,少年骨感明显的手指也停顿了一下。
“你刚刚就在弄这东西?”
“……嗯,它突然往下掉。”
一时间,厨房间里的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安静地只剩下水流声。
两个人在林荷和魏平面前演了一天的“好朋友”,“好朋友”的禁锢在这一刻被意外打破。
迟曜仿佛想把这禁锢撕裂地更彻底些,他手指顿了下后,挑开女孩子宽松的衣领,探进去两根手指,他手指长,很轻易地找到垂下去的带子,两根手指勾着带子把它拉了回来。
林折夏背对着他,整张脸烧得通红。
这个行为,感觉比接吻还亲密。
他手指很烫,所经之处被烫得发麻。
“好了,”迟曜把手指抽出来,“……另一边需要弄么。”
林折夏加快手上的洗碗速度,小声说:“不需要,你快点出去。”
“我帮你洗。”他又说。
“不用。”林折夏继续拒绝。
迟曜还是没走。
他垂下眼,盯着女孩子纤细的脖颈,还有从衣领里若隐若现透出来的白色肩带。
“女朋友,我刚刚帮了你,”他说,“要点奖励应该不过分吧。”
林折夏:“?”
林折夏:“你那叫帮我吗。”
迟曜反问:“不算吗。”
林折夏:“那叫自作主张。”
迟曜“哦”了一声:“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再把它拉下来,恢复原样。”
“……”
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林折夏认输:“你要什么奖励。”
迟曜没回答她,只是让她别动,然后她维持着背对着他洗碗的姿势,看着眼前缓缓流淌的水流,下一秒,身后的人低下头向她凑近,一个吻炙热地落在她颈侧。
哪怕看不见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姿势很暧昧。
这个吻的位置让她联想到刚才被勾上来的肩带,她出神了一会儿。
就在这几秒间,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
厨房门突然被人拉开。
林荷捧着两个碗:“夏夏,我刚刚忘了,这还有两个碗需要……”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看着眼前两人交颈缠绵的画面,登时呆若木鸡。
魏平见情况不对,也起身走过来,问:“怎么了?”
迟曜没想到会被抓包。
他只是想进来逗弄下她,既然她暂时还不想公开,他也没打算主动表明身份。
“魏叔,荷姨。”
他正要解释,被林折夏打断。
情急之下,林折夏这时候倒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先是关了水龙头,摘下橡胶手套,然后异常镇定地冲林荷和魏平说:“事情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反正你们都把他当儿子了,现在把他当一下女婿,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
-
十分钟后。
四个人面对面坐着,进行了一场家庭会议。
林荷难得地严肃:“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折夏想说话,被迟曜在桌子底下按住了手:“前段时间刚开始交往,本来这次回来就想跟你们说,一直没找到机会,是我的问题。”
林荷回想起他俩这次回来,那点细微不对劲的细节。
比如林折夏问过她“觉得迟曜怎么样”,这些细节在当时被遗漏,现在回想,却是有迹可循。
在林折夏上大学前,她多多少少也想过女儿的恋爱问题。
私下,和魏平畅想过林折夏会不会谈恋爱。
谈恋爱的话,又会选择什么样的男孩子。
……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而且,她带回来的对象,是迟曜。
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迟曜。
两个孩子从小形影不离,一路吵吵闹闹着不分性别地长大。
林荷震惊归震惊,比起不能接受,她考虑的问题更加深入:“想清楚了?你们从小就认识,确定对对方的感情是爱情吗?谈恋爱可不是小时候小打小闹,这是大事,不能马虎。”
“荷姨,”迟曜看着她说,“我喜欢她很久了。”
林荷哑然一瞬。
这话从迟曜嘴里说出来,不是没有说服力。
他们以前的关系有多好,迟曜平时有多照顾林折夏,她也看在眼里。
林荷:“最后一个问题。”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女儿,“你怎么会看上她?”
林折夏:“……?”
“你这话就不对了,”林折夏声音上扬,“什么叫怎么会看上我。”
林荷:“长眼睛的都不容易看上你。”
林折夏:“……”
最后还是魏平出来打圆场:“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我觉得挺好的,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在外面找个不认识的人谈恋爱,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林折夏没想到她和迟曜的恋情会以这样的形式公开。
最后林荷和魏平在餐厅坐了很久,对他们说:“既然你们做好决定了,我们也不会干涉。在一起了就好好谈,我们比谁都更希望你们幸福。”
在送迟曜去何阳家的路上,她还有种在做梦的恍惚感。
“我们就这样……公开了?”
林荷没崩溃,也没骂她。
甚至还祝福他们。
林折夏又问:“迟叔叔和白阿姨知道我们的事吗,我是不是也应该去见见他们啊。”
在她的预想里,迟寒山和白琴肯定是不知道的。
然而迟曜却说:“他们知道你。”
林折夏:“啊?”
“早就知道了,”他调出和白琴的聊天记录给她看,“前阵子还问我追到人没有。”
手机屏幕上,白琴的头像是一张招财进宝图。
-儿子
-超过一个月没追到,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林折夏问:“他们怎么知道的,你早就和他们说了吗。”
迟曜退出微信界面,曲指敲了下屏保。
林折夏看到那张有她的风景照。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迟寒山和白琴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可能会不喜欢她。
而且……她小时候还顶撞过他们。
从来没想过,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接纳了。
接着迟曜给她推了白琴和迟寒山的微信名片。
送完迟曜,她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添加上。
还没想好要发点什么,迟寒山和白琴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迟寒山简单粗暴,发过来的是一笔转账,备注: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
白琴发来的是一个笑脸。
林折夏斟酌了下,也回了一朵中老年专用玫瑰花。
这玫瑰花。
长辈看起来,应该很亲切吧。
哪怕知道迟寒山和白琴对她印象不错,面对喜欢的人的家长,她还是很谨慎,怕出什么差错。
她继续在屏幕上打字:白阿姨你好,我……
她的小作文才刚开了个头。
白琴发来下一句话:谢谢你陪他长大。
晚上, 林折夏躺在熟悉的床上,跟迟曜聊天。
-你爸给我发红包,我要不要收啊。
男朋友:为什么不收
-有点不好意思
男朋友:收
男朋友:还有, 叫咱爸
林折夏:……
林折夏没他这种厚脸皮,打死她也喊不出口,最后发过去一句:谢谢迟叔叔。
迟寒山:不客气
迟寒山:迟曜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买车票过来揍他
……
另一边。
迟曜睡在何阳房间里, 何妈在地上给他铺了床被子。
他小时候偶尔也会在何阳家里过夜,情况多发生于两个人凑在一起打游戏, 打得太晚。两个人还会抢一下床。
何阳的房间布置也还是老样子, 墙上挂着一张灌篮高手的海报,海报已经被岁月侵蚀得很陈旧了,泛着黄色,边角翘起。靠窗的那张书桌以前堆满了书,现在空荡荡的, 被何妈摆了一堆杂货。
何阳睡得早,他眯着眼, 看到床下还亮着一抹手机屏幕上散发出来的光:“你还不睡啊。”
迟曜:“和女朋友聊天, 你单身, 可能不懂。”
“……”何阳瞌睡都被他嘲讽醒了,“操。”
何阳:“我现在只是在专心学业,不是找不到女朋友。”
迟曜:“是吗。”
何阳:“你这个反应还可以更敷衍一点吗。”
迟曜:“哦。”
最后何阳放弃了:“晚安,兄弟。”
但迟曜却没想让他继续睡,他抬手按了下手机侧边的电源键, 屏幕熄灭, 整个房间唯一一抹光亮消失:“喂。”
“再说一次, 我有名字。”
何阳翻个身,又说,“叫我干什么。”
迟曜很突然地扔出来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何阳还在继续装傻:“什么什么什么。”
迟曜:“还装。”
“你那天演得不怎么样,”他又说,“也就只能骗骗那个笨蛋了。”
一开始他其实没反应过来,毕竟何阳这个人平时也很脱线。
但是后来想了想,发现他的反应远比林荷的反应更夸张,夸张得有点反常。
“……”
何阳睁开眼,也不继续瞒着他了:“你走的那天,我不小心推开门看见了。”
情况和迟曜猜的八九不离十。
把话说破,何阳终于能抒发自己内心压抑一年多的心情,他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你没事,亲她干什么,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就算要亲,你能不能关好门再亲?能不能谨慎一点,不要给自己的好兄弟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你知道我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有多累吗,你们还要特意在我面前官宣!”
难怪。
难怪分开的一年多,何阳经常会主动跟他分享林折夏的近况。
比如说,她某次被班级同学表白了,但没接受。
……
虽然何阳的消息他一直没怎么回复,但关于她的消息,他每条都看了。
“谢了。”迟曜最后说。
何阳愣了下,很快说:“兄弟嘛,应该的。回头记得帮我在涟大留意留意,有合适的女生记得给兄弟介绍一下,我打算两所学校两手一起抓。”
回答他的只有从他兄弟嘴里吐出的两个冰冷的字:“晚安。”
“……”
-
林折夏在家里待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她,迟曜,何阳三个人要赶回学校。
走之前,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迟曜倚在门口等她。
“要带什么。”
“带几件换季的衣服,”林折夏说,“你坐会儿吧,我马上就收好了。”
迟曜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会儿,然后又站起来在她房间里晃了一圈,最后他估计是闲着无聊,在书柜面前站定,拉开玻璃柜门,准备挑本书看。
正在收东西的林折夏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制止,他的手已经攀上那本童话书——
书里有夹着的合照和许愿卡。
虽然被他看到也没什么,但她还是慌了一下。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
“等下。”
她率先抽出那本童话书,“你换一本吧,这本我也要带走。”
迟曜摸了个空,手指顿了下,落在边上的一本书上:“几岁了,还带童话书。”
林折夏:“要你管。”
她抱着书,把书塞进行李箱里。
心说原先说不出口。
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好像更加找不到说出口的时机。
那段高中时候对他的暗恋,对她来说,是她少女时代最隐秘的秘密。
-
在适应大学的学习节奏之后,大一过得很快。
课业繁忙起来,两人经常在图书馆约好一起写作业。
涟大图书馆一共有五层,其中两层都是自习室。
这天两人提前约好时间,林折夏过去帮他占座。
天已经逐渐转凉,转眼又进入冬季。
迟曜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杯热奶茶。
自习室不能说话,需要保持安静,于是林折夏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谢谢”,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写完之后她把草稿纸递给对面。
迟曜在查资料,他指间勾着笔,把她写的“谢谢”圈起来。
在边上批注:【谢谁。】
林折夏又写了一行字,然后把纸条推回去:【谢谢大哥】
过了会儿,纸条又被推回来。
【称呼不太对,谁要当你大哥】
两个人没同班过,几乎没这样传过纸条。
平时她去迟曜家写作业,有什么话也就直接当面说了。
记忆里两人唯一传过纸条的一次,是她有次和迟曜吵完架后冷战。
具体吵架的原因她已经不记得,只记得那天她和迟曜面对面写作业,但是谁也不和谁说话。
半天之后,她没绷住,塞过去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我有题不会
很简单的五个字,迟曜就投降似地主动开口问她:“哪题。”
想到这里,林折夏大着胆子,故意在纸条上重新写了一句:【谢谢哥哥】
反正……只是写字而已。
又不是真的。
也不需要她说出口。
但她这四个字很明显,扰乱了迟曜查资料的专注度。
而且她发现这个平时总想让她喊哥哥的人,真看到“哥哥”两个字之后,居然整个人陷入一种很奇特的“害羞”里。少年手里的笔原先还在转着,然后他忽然放下笔,抬起手,把衣领拉链往上拉,衣领盖住半张脸,整个人往椅背后面靠了下。
林折夏一开始有点尴尬,见他这反应,觉得有点好玩,于是继续写:【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迟曜耳尖有点烫。
周围都是人,有人会往他们这边看,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偷偷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虽然平时他对着林折夏放话的时候,都很淡定,但他其实没想过她真的会用这个称呼。
他暗暗吐出一口气,捏了下指节,把纸条拽过来写:【等会儿出去了喊给我听】
林折夏:【我才不要】
纸条传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人集中注意力去看学习资料。
自习室二十四小时开放。
考前会有很多人来临时熬夜刷题抱佛脚。
他们这天写到傍晚就打算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在吃饭前,林折夏收到蓝小雪的消息:在吗在吗
-在的,怎么了吗
-我们周末打算去周边旅游,你要不要和迟曜一起来?
-快点回复我哦,马上要订车票了。
正好林折夏怕迟曜出去之后跟她算刚才传纸条那笔账,于是一出去就转移话题说:“小雪问我们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旅游,说是周边有个很著名的景点,去的话要在那边住一晚。”
“你想去么。”迟曜反问她。
林折夏想了想:“我去不去都行,不过之前听说那个地方是挺好看的,尤其是秋冬季节,以前我妈有和魏叔叔商量过想去来着……”
迟曜:“那就去。”
于是林折夏在吃饭的时候回复蓝小雪说:去的。
-
晚上,女生寝室。
蓝小雪缩在被子里制定旅行攻略,询问道:“我在订酒店,我和秦蕾都想住单人间,她睡觉打呼,在寝室的时候我没办法,出去了可不想再遭这个罪。你呢?要不要给你们订一间?”
虽然两个人已经交往大半个学期,但是对于住在一起这种事,她还是没准备好。
总觉得……难以面对。
林折夏急忙说:“不用,我和他不住一间。”
蓝小雪以为她是怕自己会有什么看法:“又没事。”
林折夏:“……真的不用。”
蓝小雪听出她是真的不想,于是说:“好吧,那就四间单人间。”
蓝小雪制定的计划很完善,酒店和车票也没出什么差错,但是到了周末,林折夏跟着迟曜从车上下来,进酒店房间放置好东西,出去逛了半天,晚上正式入住的时候,洗澡洗到一半发现浴室热水器坏了。
林折夏顶着一头没来得及冲洗的泡泡愣了会儿:“……”
她匆匆忙忙换上衣服,给前台打电话,前台回复她说“不好意思客人,我们会尽快派人来查看”,但前台说着尽快,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维修人员上来。
她总不能顶着这一头泡沫继续站着等,于是又给蓝小雪她们打电话:“你们在房间吗,我……”
林折夏话还没说完,蓝小雪那边传来很嘈杂的声音。
“我们还在外面哎,这里晚上有夜市,你们回去得太早了——怎么啦?”
林折夏把剩下的话咽下去:“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没事,你们继续玩吧。”
挂断电话后,她仅剩的求救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人。
她男朋友。
其实论亲近程度,她应该第一个给迟曜打电话的。
但是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窘迫,她不想在迟曜面前出丑。
除了这个原因,更多的还是,洗澡这件事有点太私密了……她压根没做好准备。
很奇怪,和迟曜越是熟悉亲近,她在某方面就越是放不开。
五分钟后。
林折夏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冻得有点哆嗦,敲开了迟曜的门。
迟曜刚洗过澡,开门的时候头发明显刚吹过,有点凌乱,他看到林折夏之后下意识皱起眉:“你怎么回事。”
林折夏扶着头发说:“运气不太好,洗到一半热水器坏了。”
后面那句话对她来说,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浴室。”
迟曜站在房门口, 垂下眼,没有说话,侧过身给她让了条道。
林折夏头发在不断往下滴水。
她急匆匆地说了句:“谢谢。”
由于林荷平时的教导, 让她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跟自己男朋友客气一下。
迟曜刚洗完澡,穿了件很薄的毛衣,但整个人并没有因为毛衣而看起来更加柔软,他眉眼很深,整个人笔直高挺, 他在林折夏面前放低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倨傲感,低下头看她, 叫了她一声:“林折夏。”
“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他很慢地说,“……你就是让我帮你洗都行。”
“……”
林折夏说不过他,带着毛巾逃进浴室里。
迟曜刚从浴室出来没多久,所以浴室里还有他刚才洗澡时候留下的余温。
林折夏拉开门,刚进去, 一股很淡的沐浴液的味道混着余温散出来。
和刚才迟曜站在门口给她开门时候她闻到的味道一样。
她刚压下某种奇怪的错觉,浴室门被人敲了两下:“你带衣服了吗。”
林折夏说:“带了。”
大概是怕她紧张, 门外的人又说:“我出去一趟。”
过了会儿, 门外没声音了。
林折夏吐出一口气, 打开花洒。
等她洗完澡,头发吹了半干,酒店检修人员也刚好上来。
“不好意思,是热水器有点问题。”
“要不给您换间房吧?”
她想了下:“也行。”
但是这家酒店不太靠谱,过了会儿又告诉她:“不好意思, 前台说现在没有其他房间可以更换, 要不, 退房的时候给您打个折?”
“……”
林折夏无语一瞬:“那就不换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去我朋友房间也一样。”
酒店人员连连道歉。
等他们走之后,林折夏站在酒店走廊里,有点局促地看向迟曜:“我先回房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迟曜没说话,只是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走廊里很安静,没什么人。
林折夏有些预感,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但还是很轻地问:“你拉我干什么。”
迟曜拉着她手腕的手收紧,扯了下嘴角,扯出一句:“烟瘾犯了。晚上睡不着,某个人得对我负责。”
林折夏觉得他这个借口找得很没有说服力:“你都戒烟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有烟瘾。”
“不定期发作。”
“……”
见她不说话,迟曜又说了句:“你这是,打算赖账么。”
林折夏:“你都可以耍赖,我怎么就不能赖账。”
迟曜“哦”了一声,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作势要往电梯间走:“那我下去买包烟。”
这回拽他的人成了林折夏。
她急忙跑上前几步,拉住他的手:“我负责行了吧。”
“你……别抽烟,”说着,她的声音减弱,“抽烟不好。”
-
半小时后。
林折夏手脚僵硬地躺在迟曜边上,不知道情况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明明只是来借下浴室。
……
单人间的床并不大,她很努力地往边沿挤,但还是偶尔会碰到边上的人。
关着灯,整间房一片漆黑。
床垫和被子都很软。
她和迟曜用的都是酒店的沐浴露,所以被子上也跟着沾染上这个味道,只是分不清是从谁身上沾到的。
不就是一起睡一觉吗。
小时候,她也不是没和他睡过觉。
林折夏强行洗脑自己,试图唤醒自己当初的心情。
但是那个时候,她还没什么性别意识,完全不把迟曜当男生。而且迟曜那时候也很矮,并且和她划了线,两人中间隔着一床被子,迟曜冷着脸让她睡觉老实点,别越线。
气得那时候的林折夏很想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现在的情况和当初显然不一样。
她和迟曜都长大了。
背后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无端制造出某种异性特有的压迫感。
林折夏把脸埋进枕头里,想让自己快点睡着。
这种情况下,想睡着实在很难。
她睁开眼,又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了一点。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你再动一下,就能从床上掉下去了。”
林折夏停下动作:“……你没睡着啊。”
迟曜在黑暗中睁开眼,声音有点懒倦:“你这样我睡不着。”
这控诉来得莫名。
她反驳说:“你睡不着还怪我,我什么也没干。”
然而迟曜的下一句话是:
“你离我太远了。”
“……”
话音刚落,迟曜的手从身后绕过来,穿过她的腰,然后精准地扣住少女纤细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林折夏前面不动声色往外挪,做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两个人之间一下子没有了任何距离。
他似乎想这样做很久了——下一刻,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她当成人形抱枕,整张脸埋进她脖颈间。
“你这样就能睡得着了吗。”林折夏问。
回应她的,是从她脖颈间传来的很闷的一声“嗯”。
深夜。酒店。同一张床。抱着睡。
她第一次把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
林折夏整个人僵硬了很长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深夜的房间格外安静。
埋在她脖颈间的呼吸声被无形放大,她还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以及垂在她脖子上的、细碎的头发。
他比她高太多,被按在怀里的时候,她有种完全被他掌控包围着的感觉。
她想到之前:“其实,我也可以给你讲故事的,或者数兔子,你之前不就……”不就被她这样哄睡着过。
但林折夏话没说完,迟曜打断道:“我之前就想抱着你睡了。”
林折夏哑然。
迟曜又补上一句:“谁想听你数兔子。”
……
这个人居然还嫌弃她。
明明那天,她数兔子的时候,他睡得挺快的。
林折夏记忆被短暂地拉回到海城市那天,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迟曜睡在床上,两个人之间恪守着朋友之间的距离。
她不知道迟曜能不能睡着,反正她睡不着。
既然她睡不着,那这个人始作俑者也不能太好过。
“迟曜。”
“说。”
“没什么,我就叫叫你。”
过了会儿,她又喊:“迟曜。”
脖颈间那颗脑袋动了下表示回应。
“没什么,关心一下你,看看你睡了没有。”
又过去十分钟。
林折夏喊他:“迟曜。”
这回迟曜没反应了。
她又试探着问:“你睡了?”
“太可惜了,本来还想跟你探讨一下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林折夏说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个“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然后下一秒——
他松开扣着她腰的手,一只手撑在她颈边,手上用力,整个人翻了下身,靠手臂支撑、覆在她正上方。
哪怕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压在她身上一样,但只有林折夏知道,他还是控制了一些距离。
但这距离控制得实在微妙。
她毫不怀疑,她脸颊会痒,是因为迟曜和她靠得太近,头发垂落下来导致的细微痒意。
“你要是睡不着,”他说,“不如探讨点别的。”
林折夏喉咙动了下,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然后飞速地说:“我困了。给我三秒钟,我马上就能睡着。”
回应她的是迟曜落下来的吻。
以及从唇齿间逸出来的两个字:“晚了。”
在一起之后,他们接过很多次吻。
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在床上。
林折夏整个人比初吻那天还紧张,她眼前是一片黑,仿佛整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的吻也不仅仅只是落在她唇上。
渐渐地,这个吻从某一刻开始失去控制。
林折夏敏感又迷糊地,忘了是从具体哪一刻开始。
可能是,从他的吻落在她锁骨处的那一刻。
炽热到近乎滚烫的吻一路延续。
林折夏在迟曜的手指再次勾上她肩带的时候惊醒,她并不抗拒和迟曜接触,但是因为生疏和羞怯,潜意识告诉她她还是没有准备好,于是动作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她抬起手,推了一下迟曜的手腕。
很轻的一下。毫无威慑力。
其实如果对方非要继续的话,她可能也不会再继续阻止。
迟曜还是被这很轻的一下拦下来,他察觉到身下人的紧张和僵硬,也清楚知道现在的地点并不合适。
于是他松开勾在她内衣肩带上的手,转而扣住了她的手,吻落回她唇边。
这一吻过后,他松开她,起身下床。
林折夏懵懂地问:“你去哪儿?”
迟曜:“洗澡。”
“……”
她大概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了,她把被子往上拉,盖住鼻子:“哦,那你去吧。”
迟曜在浴室里呆了很久。
水声盖住了其他声音。过了会儿,水声也停了。
这段时间让她平复下来,脸颊上的热度也慢慢消退,慢慢地,困意袭来。
迟曜再次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她因为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困了?”他问。
林折夏反应慢半拍:“嗯。”
接着,一个不带情.欲的、很轻的吻落在她额头上。
“晚安吻。”
在她彻底睡着之前,她似乎听见迟曜低声自言自语地说:“……下次就没那么容易停下了。”
第二天林折夏醒得很早。
她睡着睡着, 鼻梁磕在迟曜肩膀上,少年骨头太硬,硬生生给她磕醒了。
她睁开眼, 第一次在雾蒙蒙的清晨,从另一个人的怀里醒来。
迟曜昨晚又洗了一次澡之后,大概怕热,没穿毛衣,男生体温似乎比女生高一些, 所以她整个人都好像被暖炉包围。他睡着的样子比平日里看起来“乖”一些,沾着锋芒的眉眼收敛下来, 安静不少。
原来睡醒的时候, 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种这样的感受。
林折夏本来打算立刻爬起来,然后回房间装作昨天晚上无事发生的样子。
但是眼前的画面实在太温馨——
阳光透过窗户懒洋洋地洒进来,迟曜在睡梦中感觉到什么,揽着她的手无意识收紧。
她突然想, 再赖一会儿床也没什么吧。
于是林折夏赖在他怀里刷了会儿手机,今天没什么新闻, 视频刷了会儿也就腻了, 她放下手机抬起头去看迟曜的脸。
注意力落在少年的睫毛上。
他睫毛好长, 林折夏伸手比了比。
然后她有点手痒,想拔一根下来。
就在越来越靠近的时候,闭着眼的那个人忽然睁开了眼,睫毛从她指尖轻轻地蹭过去。
“你在干什么。”
林折夏脱口而出:“想拔你睫毛。”
“……”
“拔吧,”出乎她意料的, 迟曜顺从地闭上眼, “都已经睡过觉了, 我的就是你的。”
林折夏脸一红:“不想拔了。”
她挣脱开迟曜的手,从床上起来,踩着拖鞋准备回房:“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小雪可能会找我吃早饭。”
他们这两天的旅游计划很简单,昨天游览观光了当地很出名的博物馆和古迹,今天打算去打卡一个游乐场,游乐场项目结束后,傍晚就退房返校。
认识迟曜那么多年,林折夏很清楚这几个项目都不是迟曜喜欢的活动类型。
他会来,完全是因为她想来。
大清早,蓝小雪果然来找她:“给你,这是游乐场的门票。”
林折夏接过两张票,问:“你们不去吗?”
蓝小雪说:“去的呀,虽然说大家一起玩,但我和秦蕾也不是很想吃狗粮,所以大家分开入场比较好。”
说完,蓝小雪冲她挤了下眼睛:“记得一定要去坐摩天轮,听说在最高点往下能看到一片花海,很适合恋人,传说能长长久久在一起。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如果是以前,林折夏一定觉得这种传说毫无根据。
但是她和迟曜谈恋爱之后,她也开始变得“迷信”。
等两人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从游乐场门口检票进去,逛了一圈项目之后,迟曜问她还想去哪儿。
林折夏藏不住心思:“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我们女孩子,”她试图掩盖真实目的,又补充说,“就是比较喜欢这种少女项目,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迟曜确实没有多想。
但是他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到排队处,游乐场估计为了招揽顾客,在入口处摆了幅海报,海报上特意写着摩天轮的传说。
“摩天轮传说”
“永远和你在一起”
迟曜扫了眼那张海报,侧过头看她:“没什么别的理由?”
林折夏:“……”
迟曜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么不想和我分开。”
林折夏很是尴尬:“……不是。”
“也可以理解。”他又说。
林折夏习惯性否认:“你少自恋了。”
摩天轮是游乐场最热门的项目之一,排队的人很多,林折夏看着前面的长队,打算去附近买杯奶茶喝:“你先在这排队,我过去一下。”
她还没说自己要去干什么,迟曜一眼看透:“买你自己的就行,不用给我买,我不喝。”
林折夏:“哦。”
她和迟曜之间经常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她的一些想法和心思,总能被他一眼看透。
林折夏暂时离开队伍,去对面买奶茶,她走之前,隐约看到长长的队伍里有一对女生,那对女生应该是闺蜜结伴来玩,见她走了,还往她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林折夏忽视这道视线,去奶茶店点了杯喝的,等单等了一会儿,然后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说:“谢谢。”
她拎着饮料转身,发现往刚才来时的那个方向看去,第一眼看见的人不再是迟曜,而是围在他面前的……两个女生。
那俩女生看起来年纪还很小。
她走过去,隐约听见一句甜甜的“哥哥”。
女生明显想要微信号:“哥哥,帮个忙,能不能微信转给我十块呀。”
迟曜站在那,双手插兜,凉凉地掀起眼皮:“别乱喊,没有微信。”
女生也不气馁:“我钱没带够,等会儿回不了家了,帮一下忙嘛。”
迟曜:“左转直走,服务厅。”
女生:“我去服务厅干什么?”
“给家里打电话。”
他语气毫无起伏地说,“你回不了家,那是你爸妈应该管的事。”
“……”
“下次钱没带够,就别出来玩了,”他又说,“挺打扰别人的。”
林折夏走过去的时候,那俩女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扭头直接离开了项目排队处。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迟曜了。
谈恋爱之后,迟曜对她格外纵容,虽然总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但平时黏着她居多。
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迟曜对她总是特别的。
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折夏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假装吃醋:“刚刚那俩谁啊。”
迟曜:“不认识。”
“不认识还喊你哥哥,”林折夏闷闷地说,“你应该挺开心的吧。”
迟曜挑眉:“我开心什么。”
林折夏:“……因为你就喜欢听人喊你哥哥。”
“说话注意点,”她来了之后,他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又伸出来,垂在身侧,习惯性地去找她的手,“我只喜欢你听你一个人喊。”
说话间,队伍排到他们了。
两人坐进去之后,项目人员把舱门关上。
摩天轮缓慢地转动起来。
转到顶峰的时候,可以俯瞰附近的一大片花海,即使是冬季,花也开了一整片,从上往下望去,像一幅画在陆地上的画。
她对这天最后的记忆,是摩天轮在最顶端暂停的时候,迟曜突然俯身亲了她一下。
一个一触即逝的,很纯粹的吻。
“为什么突然亲我。”她问。
宣传海报上明明没有这一条。
“网上看的,”迟曜说,“我这个人,比较迷信。”
-
学期末,发生了一件小事。
迟曜进了一个项目组。
他们专业大二之后都要进组实践学习,大一就提前进组的只有他一个。
参与项目之后,他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晚上熄灯之后,林折夏去阳台给他打电话:“你还没回寝室吗?”
“在老师那。”
迟曜说,“寝室熄灯了,回去不不方便。用不了电脑。”
“哦,”林折夏也不多打扰他,“那你记得早点回去休息。”
但显然“早点休息”对迟曜来说没有那么容易做到,连着一周忙项目之后,在学期末,他申请下学期走读,然后在校外租了一间房。
林折夏放假前陪他一块去看房子。
看了几套之后,迟曜问她喜欢哪套,林折夏想了想:“有落地窗的那套吧,感觉采光比较好。不过主要还是看你。”
迟曜选了她说的那套:“看你。你的意见很重要。”
起初她还不知道迟曜说这句话的意思。
迟曜很快申请完走读。
把寝室里的东西搬了过去,安顿好后正好迎来了寒假。
“求求你了,”在迟曜搬东西那天,他其他室友恨不得给他跪下,“能不能施舍兄弟一把钥匙。”
“学校十点熄灯——简直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一日是舍友,终身是舍友!你在校外的家,就是我们的家!”
“是啊,这样我们平时还能去你那蹭会儿网打会儿游戏什么的再回来。”
“说什么呢,什么打游戏,那是去学习!打游戏,多难听啊,最起码也要用学习作为借口掩饰一下吧。”
“……”
“想住?”
迟曜手指间拎着两把钥匙,其中一把是备用钥匙,看他们一眼。
其他三名室友齐齐点头。
迟曜凉凉地说:“想住自己去租。”
那把备用钥匙最后给了林折夏。
她陪着迟曜收拾完房子,正要回学校的时候,站在门口被他叫住,她问:“还有什么要弄的吗?”
“没有了,”迟曜说,“但是你落了一样东西。”
林折夏背着挎包,无奈地看他:“你最好不是说我落的是你,这种土味情话已经过时很久了大哥。”
迟曜把那把备用钥匙挂在手指间,勾着它转了半圈,钥匙在空气里晃了下,最后落在她眼里:“……落了这个。”
林折夏怔愣间,他干脆直接抓起她的手,把新钥匙放进她张开的掌心里。
“拿好了。”
这一幕和多年前,迟曜把他家钥匙给她的那一幕很像。
只不过那时候,迟曜嫌烦,以一种别再打扰他的模样把钥匙扔给她:“下次自己开门进来。”
而且那把钥匙也早已经作废。
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选房子的时候,迟曜会说她的意见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