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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进文明心脏的手:写在莫言获诺奖之后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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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颠覆的文明》

边芹

伸进文明心脏的手:写在莫言获诺奖之后

三、当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传声筒

有一次,我在由北京开往江南的高速火车上,隐隐瞥见前排有个男生(80后或90后)用电脑观看一部电影。细看画面,是先前我在巴黎电影院里看过的《Intouchables》,片名有译成《逆转人生》,也有直译为《不可触摸》。我因为亲眼目睹这部平庸之作被炒成“杰作”的过程,在距离巴黎一万公里以外的中国高铁里再次目睹此片,就像看到魔塘里搅动的水圈一直荡到了哪里。由此惊觉世界的统一,她往哪个方向统一,她往哪里收缩和聚集,她看似放大的收小,她形似宽阔的狭隘,她好似多彩的单调,她极似进化的退化,她往终点的飞奔急驰。

在已变成一个巨大传声筒的世界,这一幕难道不早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声音并不是朝四面八方传送的,而有着它设好的渠道和方向,话语从高处流向低处,这个坡度是人为搭建的,有人心甘情愿或无知无觉地待在低处。从“看不见的手”挑选出那粒小石子(赢利将落入“集团”手里的政治正确的样板作品),到看见石子被如何使劲抛进水中(从传媒昧着艺术良心联手捧场到西方各类大奖的接力配合),一直到瞥见石子激起的水圈之多、之大,全过程首尾相接,一环套一环,有自觉的接棒手,有傻乎乎追逐声音的传声筒,二者却能在惯性中齿轮般配合着转动,细品之后还真有点心惊肉跳。一部“杰作”的全部策划、推销过程,已经到了如此随心所欲、指鹿为马的程度,世界已经变得这么大而渺小、这么繁而一律、这么反而听话、这么知而无知,末日帝国的噩梦再度袭上心头。

我们看到传媒军团的运作就是利用了石头入水之后,绝大多数人不会再去探究石头的大小和轻重,人们看到的、口口相传的都是浮在上面的水圈、泡沫、浪花。境外的人更看不透“小石头”政治正确在哪里,它赢的利流向何方,他们只知道追逐“石头”落水的声音,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追上去,并越来越像地模仿那声音,“史上最……”像电流一样传遍各大都市。于是真正的杰作,因为题材不符合政治正确的样板,便被巨大的回声挤到无人能见的角落,毕竟看到全局的人微乎其微,没被利益链收买的人也很少很少,有良心兼有眼光的人更少更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犬儒,且将越来越犬儒。当利益的链条、征服世界的企图取代艺术那本来就少之又少的理由,世界的确越变越小。

在围剿中国的包围圈里,有没有一块“中立”的土壤,即便我们这边想有,那头真能容纳“不偏不倚的文人”?一个在西方记者面前说一套、在国内又占尽体制便宜的文人,在两面投资的游戏中下的究竟是什么赌注?以“只是不想制造无用的麻烦”来安慰等着他行动的西方记者,究竟是在“戏耍”还是真心表态?“农民的狡猾”真能逃过历史的眼睛、生前的魔术真能换成死后的丰碑?一个占尽好处的“叛逆者”还能与后世做交易吗?“行吟诗人的慷慨,必以在人生战场的彻底失败做筹码,非此权当是无病呻吟”,这话我以前写的,现在依然没有改变看法。

四、要拿奖,先表态

最后,由我这个党外人士,站到一个在法国记者面前表白自己“早就不信共产党”的中共党员与一心要剿灭这个组织的西方之间,来评点他们互抛的眼神,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人家玩腻了边缘小丑,直接收买体制大腕,多么漂亮的变线棋!在这个世界,你如果没有尊严,不要说世界统治集团,就是一个小国都可以玩弄你。

现在就看大腕下一步玩谁的游戏,领奖时敢不敢为自己的国家辩护(这在今天是需要真正勇气的),还是贬一贬自己的国家(有外部强权撑腰,这做起来非常容易和不付代价)以衬托自己的“独立”与“高尚”?一如他在西媒面前已做得非常圆滑的“点到为止”。不管玩哪一边的游戏,都不再可能全摆平了。真要“独立”就不要领“奖”,地上哪来馅饼?自诺奖公布后,法国媒体就一再对不解和不满的读者解释:莫骨子里是我们(西方)的人,并翻出以前对他的采访作证。在西方媒体笔下,莫就是个体制内挖出的政治符号,人家现在就等着得主包好礼物直接付款了,并已经预告:领奖时将会表态。是什么让西方媒体吃了这颗定心丸?又是“狡猾”地玩了他们一把?遇上这个“债主”可不像前一个能欠着不还!礼物和毒药历来是掺在一起分发的,此次何来例外?观察世事,不光别被指着月亮的手指纠缠,也别因为看到月亮而沾沾自喜。

我在《荒唐的文学世界奖》(2008年)一文中写过:“我总在想剩下的世界那几个‘幸运儿’,尤其是那些先领到‘背叛者’证书然后才被排进候选者队列的人,几十年甚至百多年后,占到的便宜会变成什么?如果千年帝国没有建立起来,百世流芳的梦想就会随之破灭,那么今天的这满把荣誉,简直就是轮盘大赌,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在国未被灭之前,一切都还是个赌注。

遍观华夏文学史,赚得永世功名、万世眼泪的文人无一例外都是刚直不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末世失败者或牺牲者,这是受尽欺辱的华夏最后的脊梁。从屈原、辛弃疾、文天祥、方孝孺、史可法到宁可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的朱自清,这一祭奠精神历经磨难、穿越世纪而从未中断,难道这几十年的“坠落”真的移变了这千古基因?这个世界正气已经决然让位于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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