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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骨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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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风带着樟树叶的潮湿气息,吹得教室后墙的公告栏哗哗作响。我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视线越过三排座位,精准落在他的左耳。​

那枚银色的耳骨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坠落在黑夜里的星子。是上周运动会后突然出现的,之前他总是素净着脸,白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唯独这枚小小的金属物件,打破了他身上那种疏离的清冷。​

我知道他为什么打在左耳。上周班会课,同桌偷偷传纸条给我,说 “左耳钉代表渴望被爱”。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发烫,心跳漏了半拍 —— 原来那样耀眼的人,也会有隐秘的期待。​

从那天起,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枚耳骨钉。他低头解题时,耳尖微微泛红,耳钉贴着耳廓,像一只安静蛰伏的蝶;他在操场跑步时,风掀起额前的碎发,耳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晃得我心尖也跟着发颤;甚至在他和别的女生讨论题目时,我也只盯着那枚银色的光点,仿佛能从中窥探到一点不属于我的温柔。​

我开始偷偷模仿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周末瞒着爸妈去巷尾的小店,也打了一枚左耳耳骨钉。穿孔时的刺痛让我眼泪直流,可想到他的模样,又硬生生忍了下来。我不敢让别人看到,总是用长发遮住左耳,只有在独处时,才会对着镜子轻轻抚摸那枚冰凉的金属,想象着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秘密联结。​

有一次晚自习,突然停电。教室里一片哗然,混乱中有人撞了我的胳膊,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护左耳,却不小心碰到了前排他的后背。他回过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正好落在我的左耳。​

我的心脏瞬间停跳,几乎是本能地将头发拢到耳后,遮住那枚刚愈合不久的耳钉。他愣了一下,随即递给我一根蜡烛,声音低沉温和:“小心点,别烫到。”​

我接过蜡烛,指尖颤抖,连声道谢。他笑了笑,转过身去,左耳的耳钉在微弱的烛光下闪了一下,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我的心里。​

那之后,我更加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我会在他值日时,偷偷提前把黑板擦干净;会在他忘记带笔时,假装不经意地把多余的笔放在他桌角;会在放学路上,远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口。​

可我从来不敢靠近。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他是成绩优异、备受瞩目的少年,而我只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那枚左耳钉,是他的勇敢与渴望,却是我的胆怯与执念。​

深秋的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他的左耳空了。那枚陪伴了他几个月的耳骨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浅的红痕。我心里一紧,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碎了。​

后来听说,是他妈妈发现后,逼着他取下来的。我看着他依旧清冷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有些勇敢,终究抵不过现实的阻碍;有些渴望,只能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我也悄悄取下了自己的耳骨钉。耳洞愈合得很快,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像一道无法磨灭的疤痕。可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摸向自己的左耳,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枚耳钉的冰凉,感受到那段小心翼翼、酸涩隐忍的时光。​

他的左耳再也没有戴过耳骨钉,他依旧是那个耀眼的少年,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而我,也渐渐学会了把那份暗恋藏在心底,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淀成回忆里一道温柔而酸涩的光。​

很多年后,当我再次想起那个夏末的午后,想起他左耳的星光,心里依然会泛起淡淡的怅然。那枚小小的耳骨钉,承载了我整个青春的心动与遗憾,它像一个未完成的梦,提醒着我,曾经有一个少年,让我甘愿在原地,默默仰望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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