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漫过护士站时，广俊正把遗嘱塞进白大褂内袋。监护仪的蜂鸣声里，307 床的林叔喉间溢出呻吟，肝癌晚期的剧痛让他枯瘦的手抠破了床单。​

“止痛泵空了。” 广俊的声音发颤，“药房说盐酸吗啡注射液只剩一支，刚被贺主任签给了 312 床的车祸伤员。”​

贺强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妻子往注射器里抽生理盐水。“你在干什么？” 他攥住她的手腕，针管里的液体晃出细碎的光。广俊猛地抽回手，白大褂口袋里的遗嘱滑落在地 —— 那是林叔今早清醒时写的，自愿放弃过度抢救，把药留给更有希望的人。​

“312 床是酒驾，林叔救过三个落水儿童！” 广俊的声音撞在瓷砖上，“你敢说签药时没看诊断书？” 贺强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上周院办通知，车祸伤员若成植物人，家属可能起诉医院延误治疗。​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林叔的血压直线下降。广俊扑过去按压胸口，眼泪砸在患者苍白的脸上。贺强摸出听诊器的手顿在半空，余光瞥见窗外药房的灯还亮着 —— 那支吗啡还在冷藏柜里。​

“救…… 救他……” 林叔突然睁开眼，指节抵着广俊的手背。贺强转身冲向药房，塑料药盒摔在地上的脆响惊飞了走廊的夜鸟。当针尖刺入林叔的静脉时，他看见广俊口袋里露出的遗嘱边角，上面写着 “吾儿勿怪医院”。​

晨光爬上窗台时，林叔平静地停止了呼吸。贺强盯着医嘱单上自己的签名，忽然想起三年前母亲临终前，正是广俊偷偷调整了止痛剂量，让老人走得安详。广俊递来一杯温水，杯壁上的水珠滴在遗嘱上，晕开了 “伦理” 两个字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