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峰剑顶的祖师堂前,陈平安与刘羡阳终于碰面。刘羡阳随手将夏远翠丢在广场上,看着门口笑意盈盈的陈平安,气呼呼地说道:“老子下次再来问剑,要是再听你的话徒步登山,就跟你姓!” 陈平安笑着回应:“你找个位置坐下喝酒就行,接下来就轮到我问剑了。” 刘羡阳随意挑了张案几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啃着瓜果,好不自在。
白衣老猿袁真页从背剑峰急匆匆赶来,身形轰然落地,怒声喝道:“陈平安!刘羡阳!” 刘羡阳当即怒怼:“把老子的名字放前边!” 陈平安转头瞥了眼刚从祖师堂起身的竹皇,竹皇一步跨出堂外,神色复杂地开口:“袁真页,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正阳山的护山供奉了。” 白衣老猿满脸狰狞,恶狠狠地盯着竹皇:“竹皇,你再给我说一遍?” 竹皇正准备开口,陈平安收回目光,摆了摆手,淡淡道:“晚了。”
陈平安身着青衫、背负长剑,一步缩地跨过长山河川,背后长剑应声出鞘,率先朝着一线峰山门口走去。他站在剑顶崖边,双手始终笼在袖中,望向白衣老猿,缓缓说道:“你继续当你的护山供奉便是。” 随后他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微微后仰,如长虹般倒掠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最终稳稳落在出鞘的长剑之上,御剑悬停在一线峰的山门口。
就在此时,正阳山各峰上空陆续出现了落魄山众人的身影。满月峰上空,凭空浮现出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他双手负在身后,面带微笑开口:“落魄山,武夫朱敛。” 青雾峰上空,一位年轻女子语气淡然地说道:“首徒,武夫裴钱。” 水龙峰方向,一位白衣少年御风而起,笑嘻嘻地喊道:“得意学生,崔东山。” 反正今日曹晴朗不在,暂时没必要让他露面。
白衣少年身旁站着个黑衣小姑娘,她手握绿竹行山杖,高高扬起脑袋,大声宣告:“落魄山右护法,周米粒!” 一位身着青衫长褂的中年男子立在翩跹峰上空,笑眯眯地介绍自己:“落魄山首席供奉,周肥。” 琼枝峰上,一位面容俊美的年轻剑仙嗓音温醇,缓缓说道:“次席供奉,剑修米裕。” 拨云峰和翩跹峰的所有剑修见状,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米裕当年在老龙城战场上横空出世,杀力惊人,其锋芒仅次于道门仙君曹溶。
雨脚峰上空,站着一位姿容绝美、眼神冷冽的女子,她语气平淡地说道:“剑修,隋右边。” 在场不少人心中一惊,这可是当年战场上出剑悍不畏死的真境宗剑仙,怎么如今成了落魄山的人?另有一位气态儒雅的老夫子在别处现身,微笑着说道:“武夫,种秋。” 有人认出他曾在西岳战场现身,而朱敛、裴钱、种秋这三位落魄山的纯粹武夫,如今都能御风悬空,这意味着他们至少已是远游境武夫。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这个裴钱,之前还有个化名郑钱。” 旁边人急忙追问:“哪个郑钱?” 那人解释道:“还能是哪个?敢和曹慈连番问拳四场,输了都不丢人,反倒让人打心底里敬畏。一来没几人敢主动挑战曹慈,二来曹慈也不是谁的挑战都接,可他偏偏接了郑钱的四场问拳。”
一位身着雪白长袍的高大女子笑意盈盈,轻声说道:“落魄山掌律,长命。” 借了长命皮囊的白发童子眼珠转个不停,原本端庄的模样添了几分狡黠,她趾高气扬地喊道:“落魄山石掌柜!” 今日她刻意收敛了气息,只展露了玉璞境的气象。陈灵均俯瞰着脚下的水龙峰,冷哼一声:“都记好了,大爷我来自落魄山,姓陈名景清!”
琼枝峰上空,一条浑身萦绕着浓郁水运的元婴境水蛟现身,她只冷冷报了个名字:“泓下”,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让她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狐国之主沛湘也在此刻现身,她天生自带妩媚之态,即便不笑也极具魅惑力,缓缓说道:“落魄山,沛湘。”
一位来自宝瓶洲挑选弟子的玉璞境老剑修于樾,此刻也不再遮掩自身剑气,御剑升空,放声大笑道:“落魄山记名供奉,玉璞境剑修,今日暂且化名于倒悬。” 魏晋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无奈地站在栏杆边,随口说道:“客卿,魏晋。”
白鹭渡岸边,圆脸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想自报是龙须河边铁匠铺的余倩月,犹豫再三终究没现身,只是折断一根芦苇,蹲在水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河水。她心里暗自腹诽,刘羡阳就是个骗子,那所谓的搬山大圣根本就不是飞升境。而白鹭渡的另一处,一位背剑女子脚尖轻点地面,腾空悬停,神色平静地说道:“飞升城,宁姚。”
悬停在一线峰山门口长剑上的陈平安,身着青衫,面带微笑,朝着正阳山众人朗声宣告:“落魄山众人前来观礼,山主陈平安,今日正式问剑。” 裴钱连忙落到地上,站到陈平安身旁,陈平安见状笑道:“无妨,那老畜生今日像是没吃饱饭,出拳软绵无力,哪怕只是稍稍拉开距离,他丢山砸人的力道,也轻得像柳絮飘摇,还比不上我们家小米粒丢瓜子的力气大。”
黑衣小姑娘周米粒一听这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她怀抱着绿竹行山杖,赶紧抬手捂住嘴,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满脸都是欢喜。崔东山笑嘻嘻地说道:“今儿咱们就算不出手,落魄山的威名也能传遍四方了。” 周米粒跟着附和:“虚名,都是虚名。” 陈平安又以心声叮嘱裴钱:“盯着一线峰那边,只要有人敢冒头阻拦,你就直接打回去。”
此前陈平安手持夜游剑横扫而出,剑光绽放间,一道凌厉的剑气横向切开正阳山一座祖山的山脚,直接斩断了其山根。而天空中的那座剑阵,也随之缩小规模,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坠向地面,瞬间将整座剑顶的祖师堂砸得粉碎,尘土飞扬,场面震撼至极。陈平安望着正阳山众人,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继续议事就好,我先开峰,再挑山,最后拆掉这座祖师堂。”
正阳山众人早已被眼前的阵仗吓得手足无措,拨云峰和翩跹峰的剑修们更是呆立当场,连动弹一下都不敢。竹皇看着悬在空中的陈平安,脸色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落魄山竟然藏着如此多的高手,今日正阳山怕是在劫难逃了。白衣老猿袁真页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方才陈平安展露的实力,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刘羡阳坐在案几旁,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忍不住上扬。当年在骊珠洞天受的委屈,今日总算能一并讨回了。而陈平安立于飞剑之上,目光扫过正阳山的每一处,眼神坚定。这一次问剑,不仅是为自己和刘羡阳讨公道,更是要让整个宝瓶洲都知道,落魄山的人,绝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