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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门毒后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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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当今六宫主人,皇后娘娘。

傅修宜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荒谬,沈妙爱恋他定京城都知道,他也厌恶自己被这样的女人爱慕。但大多数的时候,关于沈妙的消息都是从传言中听到的。传闻沈妙不学无术,俗不可耐,动作粗野,蠢笨懦弱。如今看来,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感觉,怕是那些传闻,也都不尽然全是真实。

“真奇怪。”之前那个被蔡霖训斥的蓝衫少年奇道:“不是说国二的沈妙是个草包么,看上去倒是不像。”

蔡霖也是愣住,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玥,可沈妙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注意到她。仿佛天生就是该站在让人看到的位置,今日尤其显著。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奇怪的念头,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罢了。”

“大哥,她会赢吧。”苏明朗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

苏明枫的眉眼带笑,神情却是有些古怪。

“沈妙么?”

一炷香的时间,鼓手再次敲鼓,示意时间到。

沈玥搁笔,她对自己今日的画作十分有信心,她的左手旁是秦青,秦青也完成了画作,正在洗笔。即使是简单的动作,由她做出来,也仿佛一幅画般动人。

可再动人,校验场上,从来都不是靠美貌说事的。

她又转过头看向沈妙,心道沈妙每每都一事无成,今日竟也没出什么岔子,大约果真是身边有人提点变聪明了。可人可以装,才华却不能装,此刻应当是手忙脚乱的未完成吧。

然而眼前,沈妙早已搁笔,目光平静的看着来收画卷的人过来。

沈玥的笑容一僵。

“好了,下去吧。”待所有人的画卷都收上去后,便是对国二女子的校验评判,这也需要时间。

“五妹妹,你究竟画了什么?”沈玥下了台后,便迫不及待的试探着问沈妙。

不知道为何,沈妙让她很不安。

“等会你就知道了。”沈妙微微一笑,笑容里仿佛含着某种更加意味深长的东西。

她转过身,走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对身边的谷雨道:“想办法,把这个送到京典史府二公子手上。喏,就是对面席靠左起三人湖绿衣裳的人。”

谷雨犹豫了下,似乎还有些迷茫,随即道:“奴婢省得了。”

“去吧。”沈妙拍了拍她的肩,走回原来的座位上,远远的,看向裴琅。

裴琅一抬头就撞上一双眸子,隔得远远的,都能看到其中包含的审视。

对不住了,裴琅。沈妙心道,就借你的手,来撼动一下,明齐皇室牢不可破的根基吧。

毕竟,你欠我的。

34

台上的校验官们在评定结果,台下的学生们也纷纷议论。

今日沈妙未曾出丑,既是令校验显得有些乏味,却也让平日里不拿正眼看她的同门有些留意起来。人大约都是奇怪的,平日里糟糕的人只要稍稍表现的好一些,或许在别人眼中就能咸鱼翻身了。

冯安宁倒是有些紧张,不时地往台上校验官那边看去。而台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几位大人似乎有些争执起来。

“看来今日也是很激烈。”傅修安笑道:“不过女儿家嘛,何必要如此计较,总归不会入仕。”他性格一向有些自负,倒不怕身边这些大人们听到而不满,毕竟有些人的女儿就是方才上台的那些学生。

“校验机会难得,”傅修宜道:“自然要好好把握。”

“九弟说的不错。”傅修泫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他道:“若是有特别出众的女子,九弟也可留意一些。”他虽看着沉静,却是个不好对付的。明里暗里都是在试探傅修宜会不会给自己找个强有力背景的妻子。

“五哥说笑。”傅修宜摇头:“我的婚事,父皇自会做主,哪里轮的上自己置喙。”

这倒也是,傅修宜平日做事都是皇帝安排的,极少会自己主动有什么主意。在外人瞧来,这样的皇子简直是温顺过头,又没什么野心,和董淑妃一模一样,可是看在静王傅修泫眼中,却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同。

“人生在世,总要搏一搏,妻子也是一样不是么?”静王话中有话:“不到最后,谁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周王也听出了自己弟弟对傅修宜的试探,眼珠子转了转,倒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那台上的校验官便站出来宣布结果。

琴类中,不出意料的,由冯安宁拔得头筹。本来这一组中就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冯安宁可算是十分突出。她自然也是高兴的,上去领了校验的花柬,兴高采烈的下台拿给冯夫人看。冯夫人瞧得开心,这样的荣耀对于女子来说,虽然入不得仕,却犹如锦上添花。勋贵家的儿女自然是不缺富贵荣华,可本身的才华和美貌,却能将他们明确的划出等级。

冯安宁就用今日的校验,为她的等级上了一层。

棋类中,由白薇拔得头筹。有专门记录棋局的校验官将画好的棋路拿给下面的人看,以示公平。沈妙瞥了一眼那棋局,几番对弈中,白薇的棋局倒显得细致的多,是以也走到了最后。可惜太过重视细枝末节,并未更好的从着眼全局,反倒拖沓了进度,有些累赘。

书类,沈清只得了第二。第一是易佩兰。她一首咏菊的闺怨诗倒也写的清雅可爱。虽说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写这样的诗词有些太过,可广文堂就胜在冲破礼法束缚,对女子的要求也不太严苛。加之小诗也的确写的意趣可爱,不是从单纯的咏菊而言,而是借着咏菊寄托相思,层次便又上了一层。

沈清的脸色不大好,不过她自然擅长的也不是赋诗,是以十分无奈。

最后的,便是沈妙的这一组“画”了。

台上的校验官们脸色不一,想来方才争执的最厉害的便是这一组。女眷们纷纷猜测,当是沈玥和秦青的各有千秋难以抉择,毕竟这两人在广文堂便经常被拉出来比较。秦青神情倨傲的坐在原地,似乎一点儿也不屑结果,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僵硬。

相比较之下,倒是沈玥显得坦然的多。她坐在陈若秋身边,目光有些撒娇和害羞,陈若秋温柔的看着她。这个女儿聪慧灵敏,才华也跟她一样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年的校验都是风头无两,瞧她看上去那般快活,今日也应当是十拿九稳。

沈玥自然胸有成竹,她笔力有,意趣有,就连立意都想到了。仿佛早就摸清了校验的这些考官们的喜好,她总能拿出最好的作品。秦青长得美又如何,到底也是中看不中用的。想到不中用,她的目光投向坐在另一边的沈妙,今日沈妙害她吃了那么大的亏,本以为沈妙会在校验台上出丑,谁知道竟被她平安躲过了。可接下来要将画卷展示给众人瞧,沈妙怎么也免不了一顿嘲笑。

横竖都是要闹笑话的,她心中闪过一丝快慰。

负责宣读结果的校验官在台上高声唱到:“画组一甲——沈妙——”

沈妙?一甲!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喧哗起来,连校验官宣读后头几位名字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沈玥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陈若秋,声音都有些颤抖:“娘,方才、方才的一甲是谁?是我听错了罢。”

陈若秋掐了一把沈玥的胳膊,心中虽然惊怒,却到底比沈玥多吃了几十年饭,知道这种情况下,定然有许多看热闹的要看沈玥的反应。若是沈玥坦坦荡荡还好,如刚才这般要死要活的,已然落了下乘。

沈清和任婉云虽然幸灾乐祸沈玥第一次被人扫了面子,听到那人是沈妙时也是一惊。以为校验官将沈玥和沈妙的名字弄错了。

女眷席中议论纷纷,男眷席中自然也是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怎么不是小玥?”蔡霖一下子站起身,看向身边的同窗:“是我听错了?是那老头子念错了吧?”

如她这般想法的自然不止一个,尤其是和沈妙同窗的少年郎,纷纷以一种万分惊讶的眼神讨论着。

“看,哥哥,我就知道她会赢。”苏明朗拉着苏明枫,这群人中,大约他是最快乐的,脸上白白的肥肉都跟着抖动。

苏明枫也是头疼,谁能知道竟是沈妙。要知道每次校验前就会有私下里的赌场来开赌,他买的是沈玥,可买了一千两银子啊!

得,一千两银子全打水漂。要是苏老爷知道,非拆了他不可。再看看乐的一颠一颠的苏明朗,苏明枫欲哭无泪。

裴琅皱眉,却未看向台上的校验官,而是看向那女眷席中的紫衣少女。

她的脸上异常平静,漠然的看着所有人的惊讶和怀疑。

她早知道了自己会赢。

35

议论还在继续,台上的校验官已经将画好的画卷展示给众人观看,以示结果公平。

范柳儿和赵嫣的画是一个路子,皆是花园秋菊盛开景色,平心而论,倒也美丽,只是太过意境平庸罢了,自然得了后面的名次。

秦青则是画了“红仙子”一大朵菊花,这大约是她熟悉的一种菊,画卷中只单单描绘了这一枝菊花,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她也算是另辟蹊径,完全跑开了意境意趣之说,只大大咧咧的展现了自己的画工。一株“红仙子”跃然纸上,实在是美得很。但校验不单单只是考画技,还要考画意的,是以这朵菊花再美,终究也不过是第三。

很快的,便到了沈玥的那一幅。沈玥咬着嘴唇端坐在陈若秋身边,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只是拳头却捏的紧紧的。放在往常,她这时定是笑的云淡风轻,接受着众人诚心的赞誉和羡慕。可如今,这个“二乙”,却像是一个深刻的讽刺,让她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嘲讽和讥笑。

沈玥画的是残菊。风雨瑟瑟,院中菊花花瓣也掉了许多,然而零星的花瓣却还是牢牢地依附于枝干之上,挺得笔直,仿佛极有气节的大人物。而旁边还提了两句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幅画卷也算是立意高远了,一般来说,由画及人,画中残菊品质高洁,作画之人必然也能看出是正直高远的品性。主考的校验官最爱的便是这样有才华又有品格之人,若是沈玥这一副都不能拿到“一甲”,实在是无法想象沈妙究竟是画了什么。

“画的这般好?怎么竟然是二乙?”白薇“呀”了一声:“我真是弄不明白。”

陈若秋也不得其解,起初她以为是沈玥今日有些紧张,是以走岔了路。谁知道这画一拿出来,她便知道自己女儿并未做错,与往年的校验一样,的确是当之无愧的一甲。可怎么就是另一个结果?

任婉云有些幸灾乐祸,沈玥才学出众,校验上处处压沈清一头,眼看着这次沈玥吃瘪,虽然沈妙夺得第一也让她不悦,不过既然与她无关。,她都是乐于看热闹的。

台上的校验官令两小童展开画卷,喧哗声戛然而止。

画纸很大,而沈妙的这幅画却又留白太多,她本是画技并不出众。所以只洋洋洒洒的画了大概的远景,却意外的有了一种波澜壮阔的大气。

而画卷之上,黄沙漫漫,一轮斜阳血色喷薄,一柄断剑立在黄土之中,剑下一捧白菊。

这里头,菊花似乎只是个点缀,那么一小点儿,甚至连花瓣经络也看不大出来。可在这画中便如画龙点睛的一笔,苍凉凄清之感喷薄欲出。

在场的人都是静了一瞬。隔着纸笔,却似乎能感受到其中的苍凉和悲惨,无能为力的挣扎。

那是战争。

陈若秋和沈玥同时颤了一颤,看清楚了那画卷上究竟画的是什么之后,她们便知道,这一场,断然没有翻盘的可能。

不错,沈玥的确是意趣高雅,风骨不流于艳俗,能照顾到品性和高洁。可沈妙这一幅画卷,根本就跳脱了“人”这个自身,若说沈玥是借菊咏人,沈妙就在借花言志。单独的人的情感怎么能与战争的残酷相比呢?

难怪方才那些校验官要争执不休,迟迟不肯下结论。怕也是没想到这么一副大气磅礴的画卷,居然是出自草包沈妙之手吧。

主考的校验官,内阁大学士钟子期道:“学生沈妙,你且上来说说,何以做这幅画卷。”

每个得“一甲”的学生都要讲述对于拔得头筹之事的感悟。然而今日却让沈妙来说作画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众人皆是不相信她能做出这幅画,怕是从哪里听来的主意。

沈清笑了笑,低声对一边的易佩兰道:“这下可要露馅了。”

“可这真的不是她画的么?”易佩兰有些疑惑:“方才咱们也都瞧见了,她可是自己亲自一笔一笔画的。”

“那画技便又不出众,画意么,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指点。”沈清不屑的看向正往台上走的沈妙:“与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会什么。钟学士这下让她说作画原因,想来她也是说不出来的,只怕又要脸面全失了。”

易佩兰闻言便也笑了:“我便说嘛,哪有这么快就成才女的说法。只怕是为了吸引那位——”她目光暧昧的往男眷席中定王那边一扫:“请了高人指点,沈妙也算是为了他殚精竭虑了。”

沈清面色僵了僵,压抑住心中的不快,道:“且看看吧。”

台上,沈妙安静的瞧着展开的卷轴。她慢慢的伸出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抚过画卷。

“之所以作这幅画卷,不过是因为听我父亲说过,每年战场上,多少英雄儿郎马革裹尸,身陨黄沙。而路途遥远,只能将他们掩埋在战场之上,那时候,西北沙漠,北疆草原,皆是没有菊花的。菊花盛开在温暖的南方,盛开在繁华的定京,这里歌舞升平,吃穿不愁,却是以边关将士的生命为代价。”

议论声渐渐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集聚在紫衣少女身上。

而她目光平静,说故事般的娓娓道来:“我父亲曾言,因战争而殒命的将士们,牺牲后甚至连一捧白菊都不能有。战场上不会盛开花,将士们连完整的哀悼也不曾体会。而他们的妻子儿女,只能隔的远远的,在故乡头上佩戴白菊,献上白菊。”

“我想,诸位如今能在此处平心静气的赏菊,皆是因为边关有勇武儿郎们的固守。可怜我并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唯有在画卷上,一抔黄土前,画上一捧白菊,以慰英魂。”

少女站在风中,眸光清澈,说的话却掷地有声,仿佛天地间只有她的话清明悦耳,却如晨钟暮鼓,敲打着诸位的心。

沈妙微微垂眸。

明齐的天家人,不是要着手对付世家大族,要对付沈家么?可天下之大,人眼都会看,人耳都会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先下手为强,既然天家想拿将军府开刀,她便让天下人都看看。

看哪,沈家用命拼来的功勋,沈家用生命驻守明齐的城墙,如今你们这些勋贵子弟在京城歌舞升平,都是战场上刀剑下血肉筑起的坚冰!

踏着将士们的血,明齐皇室,还敢大张旗鼓的打压吗?

你若敢,就不要怕天下人的眼睛!

36

最至高无上的,是皇权。比皇权更厉害的,是百姓的嘴。

固然可以用铁血的手腕镇压下去,然而真到了那一日,百姓们不敢妄言,道路以目的笑话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齐的皇室大约就是这样,明明内里腐败做过多少肮脏的事情,偏偏面上还要打着一副心系江山的嘴脸。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世家的供奉和保护,最后却还要倒打一耙。

沈妙的这番话,令在场众人都渐渐沉寂下来。

女儿们,便是想到了先祖的荣光,若是府上是武将的,更是意动。男学生们,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战场将士到哪里都是令人敬佩的,他们自然也崇拜英雄。

可也有人不那么痛快。

在场的三位明齐皇子,俱是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别人尚且不知道,他们却知道皇家如今待这么世家是什么主意。沈家树大招风,迟早有一日会被皇帝以别的借口铲除。奈何沈家这么多年在百姓们名声颇好,要想扳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沈妙的这番话,看似在哀悼将士,实则却是歌颂功勋,也将将士放到了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皇室有一丝一毫的不妥,于德行这一方面,都是理亏。

她是否是故意的呢?

众人抬眼看去,少女说完话后,便沉默下来。衣袍略有些宽大,在冷风中吹得猎猎作响,更衬得身形纤弱不已。

大约是想岔了罢,不过是闺阁间的女儿。这次能成一反常态拔得头筹,不过是因为她是沈信的女儿,沈信也真的与她说过这些战场上的事情,让她讨了个巧罢了。

豫亲王目光死死追随着紫衣少女,须臾,突然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个沈家小姐,倒是极有意思。”

不知道为何,豫亲王这话一出来,裴琅和傅修宜同时都是眉头一皱,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周王闻言,颇有深意的问:“王叔是否中意那沈家小姐,听闻沈家小姐草包无知,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伶牙俐齿的,生的也不错。若是多了个王嫂……”他笑的十分下流:“也应当很有趣。”

豫亲王如今都四十多了,加之本人残暴凶狠,被他玩弄死的女人不计其数,若是沈妙落到了他手上,只怕没多久日子就香消玉殒了。周王这番话可谓已经有些出格,不过他本就是这样狂妄的性子,说出来别人也不觉奇怪。可是好端端的,将一个豆蔻少女放入这样的虎口,也实在是太无德了些。

静王却比自己同胞哥哥想的远些,如今皇室虽有心打压沈家,可沈家兵权在握,仿佛怀璧匹夫,任是哪位皇子私下里得了沈家的助力,都是夺嫡路上的巨大筹码。可若是沈妙嫁给豫亲王,豫亲王已经无力再争权夺利,也就相当于将兵权安置在皇家,不被任何皇子觊觎,或许才是最好的做法。

思及此,静王傅修泫便点头道:“沈家小姐却是才思敏捷,王叔若是觉得不错,也无可厚非。”

傅修宜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静王能考虑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考虑到了。知道沈妙嫁给豫亲王府,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来至少他能摆脱沈妙纠缠,少一个桃花笑话。二来,沈家兵权太过烫手,就算他有心利用,也怕引得皇帝怀疑得不偿失,倒不如放在豫亲王府,伺机而动。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有一种不悦的想法,仿佛这样做并不是对的。

裴琅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往台下走的沈妙,她步履从容,神色平静,大约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掌握在这群皇室子弟中。他心中叹息,到底也是师生一场,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却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在心中为沈妙的命运感到惋惜。

豫亲王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并不见得有多高兴,嘴角的笑容确有几分阴狠:“皇侄,本王并非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豫亲王府可吃不下沈家这尊大佛,”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残腿上,“不过么,沈家小姐有趣,弄过来玩玩,倒也不不错的。”

苏明枫看了一眼这边,他和傅修宜几人并的近,只做认真观赏台前状况,心中却是有些不忿。那沈妙就算再如何草包蠢笨,被豫亲王盯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若是沈信在定京还好,可惜沈信得年关才回来,没有父兄护着,一个小姑娘怎么和这些恶狼抗衡?

仿佛预料到了之后的悲惨结局,苏明枫叹息一声,把苏明朗带到苏老爷面前,自己先悄悄离了席。

男眷席上这边的风云变幻,沈妙并不知道。惊蛰很是为沈妙高兴了一番,倒是沈玥,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好神色,有些僵硬的离席。

女子组校验完后,该是轮到男子组的。女眷这边已经有校验过的姑娘纷纷离席休息,冯安宁跟在沈妙身边,这个之前骄傲的姑娘终于对沈妙流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她道:“你方才做的真好,可真是棒。”

沈妙淡淡回:“你也不错。”

大约是想到自己“琴”类得了第一,冯安宁便笑眯眯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哪。我去马车上取点东西,你在这等等我。”

待冯安宁走后,沈妙便走到雁北堂的梅林中等她,这个季节梅花并未开放,但树丛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谷雨从其中走了出来,她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姑娘,已经送到了京典史公子手中,是买通外头小厮换掉的,准保安全。”

“很好。”沈妙道。

谷雨尚且还有些迷惑,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要如此做。要知道京典史家的公子,自家姑娘断没有认识的可能啊。

正在这时,却听到头上传来一声轻笑。三人皆是抬头,便见离得近的树梢枝头,一抹紫色飘然坠落,转瞬便落到三人面前。

那紫衣少年容貌俊俏的不似凡人,双手抱胸的懒洋洋靠在树干上,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眸色却深沉如定京的冬夜,带着料峭冷意。

正是谢景行。

37

“姑娘。”谷雨和惊蛰皆是有些警惕的护在沈妙面前,大声呼喊未免有些太过失态,况且这少年锦衣华服,生的又极为贵气美貌,倒让人不禁猜疑起他的身份。可到底是陌生人,谷雨和惊蛰总归怕出什么意外。

“谷雨,惊蛰,你们在林口守着。”沈妙道。

“可是姑娘……”两人有些犹豫。

“去吧。”沈妙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她很善于发号施令,每当命令婢子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惊蛰和谷雨便只得退守到林口了。

“你倒是有趣。”谢景行倚着树干玩味看她,分明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偏偏目光锐利如战场上的血刃,平淡的语气也能带出凛冽寒意。到底是沙场上见过血的人。

“谢侯爷想说什么?”沈妙问。谢景行突然出现,自然不会是来闲谈的。这人年纪虽轻,行事却极有主意,老侯爷既然都管不了他,他做事也就更加放肆,让人摸不着门路。

“豫亲王府如今还缺个王妃,那瘸子似是瞧上你了,想道声恭喜。”他语气不明。然而将豫亲王称“瘸子”,也算的上是胆大万分,可由谢景行说出来,却带着一丝轻蔑和嘲弄,仿佛豫亲王不过是个脏污不堪的玩意儿罢了。

这人,心气倒很高。

沈妙心中思索,面上却不显,竟忘了这副沉静模样落在对方眼中,是否代表了什么。谢景行突然上前一步,他个子极高,沈妙整个人都被拢在他阴影之下,而紫衣少年微微俯身,凑近在她耳畔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少年身上传来好闻的寒竹香的味道,声音刻意压低,有种暧昧的磁性。这动作也暧昧,沈妙抬眼,那张俊俏的脸蛋就在自己面前,而唇角微微勾起,便给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洞悉一切的邪气。

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豆蔻少女,只微微垂眸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谢景行见她无动于衷,也懒得做花花少爷模样,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推开她,手扬一封纸柬,笑容带着几分轻佻:“知道却却不急自己的事,反而为京典史二少爷操心?”

沈妙目光猝然一动,随即紧紧盯着他,语气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狠戾:“谢侯爷是否太多管闲事?”

“一张纸,你倒紧张。”谢景行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与京典史老二有什么交情,如此帮他?又或者……沈家丫头,你在打什么主意?”

沈妙面沉如水,静静盯着谢景行手中的纸,纸页薄薄,却是她心中沉甸甸的一块石头。

那是她默了许久,才默出来的《行律策》。上辈子,裴琅就是凭着这张策论,被傅修宜发现,自此以后被傅修宜收为幕僚,替傅修宜的江山出谋划策。

如今他尚且还未展现自己的才华,沈妙却要在这之前断绝了可能。不仅如此,裴琅最好永远不与皇室中人效力,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而京典史家二公子高延,则是定京城中出有着古老传承的世家大族外,新兴起的贵族。明齐皇室要打压老世族,自然也要扶持新贵族。京典史家便是新扶持起中,最为显著的一枝。京典史家大公子高进是真正的才华横溢,后来傅修宜登基,更是大力提携。京典史家因此而蒙受恩荫,越发横行霸道,而这个高延……甚至垂涎过她的婉瑜。

若非当时她还是六宫之主,而傅修宜还没开始着手对付沈家,只怕婉瑜也会惨遭毒手。这个高延才华不如他哥哥,还极为贪慕虚荣,总是喜欢拿着他大哥的功绩说是自己的。为人瑕疵必报,心胸狭隘,总归就是一根搅屎棍,上辈子高延不曾入仕途,这辈子京典史家还未曾达到全盛时期,高进也刚入仕途不久,她倒不如加把力,送高延进这坦荡官途。

拿裴琅的《行律策》给高延,自然是因为她知道每年校验,高延都会让小厮花银子在外头买份考卷。今日便让谷雨待人去替代了这份考卷。以傅修宜那份“惜才”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收揽高延。而高延个性虚荣,必然不会交代这不是他的手笔。这样的人进了明齐的官场……她倒想看看,对上傅修宜,这二人是要如何的狗咬狗一场!

剪除傅修宜的有力臂膀,换上一根脑袋空空的搅屎棍。沈妙是打的这样的好主意,谁知道半途中杀出来一个谢景行,平白的让她计划落空。

她的目光明明灭灭,仿佛千言万语都汇聚在如幼兽一般的清澈双眸中。谢景行终于扬唇,懒道:“你大可不必露出如此恨我的神情,这信纸是我的人复刻的,原来那份,仍在高家小子手中。”

沈妙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结果。她看向谢景行,沉默了一下,问:“小侯爷心宽。”

“非是心宽,只是本候自来就有一点颇得赞誉,”谢景行眸光微冷:“最不喜欢多管闲事。”

沈妙刚要说话,只听谢景行的声音又传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候,你为何写信给京典史了?”

沈妙心中叹息,她虽有心将沈家和谢家绑在一条船上,可如今尚且不是时候。沈谢两颊龃龉由来长久,非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开。当是得慢图谋,谁知道如今平白无故的搭上个谢景行,好好地计划全搅乱了。

她不相信任何人,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谢景行也好,谢家也罢,不过是天下大业中的一枚棋,没有任何下棋的人,会向棋子说明原因。

“本候想,你如此帮他,除非你与他有私情,帮情郎争风头。”谢景行笑容促狭,上下打量了沈妙一番:“后来又想,高家老二虽不成器,挑女人的眼光却不差。”他看着沈妙,分明是极漂亮的眉眼,却像西北大漠的风霜般刺人。

“还有,你要帮高延,就是要帮京典史得誉,但你却不帮高进而是废物高延,看上去倒居心不良。”他笑的不怀好意,却是一句直中红心。

“沈家丫头,京典史和你有仇吗?”

38

“沈家丫头,京典史和你有仇吗?”

沈妙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眉眼生的漂亮,却英气逼人,虽是玩世不恭的神情,却有种超然于年龄之上的稳重。并非是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而是仿佛跟着他,便有种天塌了都有对方顶着的安然感。即便是前生她在秦国也好,后宫也罢,也未曾见过如此剔透的人。只消一句话,便能洞悉所有事情的最中心。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偏英年早逝,实在天妒英才。

她眼中惋惜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却是平平淡淡的语气:“是。”

“你这局棋倒铺的迂回。”谢景行目光带着审视:“绕了这么大一圈只为了将高延送进仕途。莫非你要搅乱明齐官场?”

饶是沈妙活了两世,心中都忍不住微微一惊。如果说之前谢景行表现的于她来说只是聪明的过分,一点即通,而现在这人倒显得有些可怕了。

寻常人走一步瞧一步,聪明人走一步瞧十步,谢景行这句看似平常的问话,却似走一步瞧到了千里之外。如此毫不掩饰的单刀直入,倒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片刻后,她才答:“这又与小侯爷何干?”

“本候不关心明齐官场,可临安候却动不得。”他的语气里有警告:“你若把主意打到临安候府,就别怪本候不客气。”

沈妙看了他一眼。谢景行看似对临安候府一直厌恶有加,极爱与他爹对着干,如今看来,倒不是完全厌恶,只怕也还是把临安候府放在心中的。否则的话,上一世最后,也不会为了保全临安候府的名声而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而谢景行怀疑她会对谢家下手,也是无可厚非。沈家与谢家本就是横竖看不对眼,加之如今她做的事情总让人无法理解,旁人看来,倒的确有可能沈家给谢家下个绊子。

“谢侯爷大可放心。”她淡淡开口,语气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如何般平常:“谢沈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会生出事端。谢侯爷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人生短短几十载,风水轮流转,谢家如今视沈家为敌,殊不知未来有一日,许风雨同舟,同仇敌忾。”

“你这是在向我示好么?”谢景行挑眉。

“是。”沈妙平静的说。

谢景行打量着面前少女。他出生到现在,见识过无数女人。年幼的时候,那些女人是想要亲近他爹,后来那些女人便开始亲近他。这些女人中,有娇花解语的,有倾国倾城的,有擅使刀剑的,亦有擅用谋略的。

聪明的人谢景行见过千千万,却没有一个如眼前人这般让他意外。

或许是经历过战场上刀剑拼杀的人的直觉,谢景行能从这少女身上嗅出血的味道。仿佛一潭沉沉死水,却在水底潜伏着巨大的凶兽。如今表面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伺机而动,待有一日冲破天日,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这瞧上去实在有些可笑,一个闺阁女儿,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可是谢景行从来不会轻视自己的直觉。

少女罩在莲青色的锦衣披风之下,俏脸含霜,这郁郁葱葱的梅林竟也被她站出了九尺宫阙的感觉。高贵的,孤独的,杀伐果断的,无底深渊的。

“沈家居然有聪明人。”他的话颇为讥讽,却还是正色道:“既然如此,你就放手做吧。今日就当看场好戏,你可别让本候失望。”他站直身子,就要转身离开。

“谢侯爷。”沈妙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他站定,头也不回的问。

“谢家两位庶弟,今日也会上台校验。”沈妙淡淡道:“谢侯爷就如此放任?”

谢家的两位庶子,姨娘方氏所出的谢长武和谢长朝如今都是国二。事实上谢景行也是广文堂国三的学生,不过他自然行事随意潇洒,广文堂也约束不了他,便放任自流了,否则的话,谢景行今日应该和自己国二的两名庶弟一起校验的。

上辈子,谢景行当然没有参与校验,却让自己的两名庶弟抢了风头。平心而论,谢长武和谢长朝也算是十分有本事的,在武类中名列前茅。也因此得了皇帝的眼,后来被傅修宜有心抬举,跟在傅修宜身边办事。

沈妙一直觉得,临安候父子皆是聪明人,上辈子如何会落到那样一个结局。虽然最后皇室给与了抚恤,可是收到荫蔽的反而是方氏母子三人。其实细细思考来,不乏疑点。譬如前生沈家的倾覆,自有二房和三房在其中出了一份力。如此看来,谢家会不会也是内部出了问题。

“你不会希望本候上去与他们一争高下?”谢景行回过头,有些诧异道:“就像你同你那姐姐争一样?”

“谢侯爷与我的处境难道不是一样么?”沈妙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嘲笑,只道:“捅刀最深的恰恰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我自然明白谢侯爷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不屑于庶子斤斤计较。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看似不起眼的玩意儿,却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她一字一句语气清楚,分明是极为警告的语气,眼神却清澈如幼童:“要将他们斩断在萌芽。要让他们永远无法萌芽。”

“比起让他们风光无限得贵人扶持,永远虚与委蛇做兄友弟恭状来说,将他们一一挑下,人前出丑,在府内亦不必装模作样是否更加痛快?”

谢景行心中一动。

他的母亲是金枝玉叶的玉清公主,他不想和庶子计较,那样人们不仅会说他气度不够,更会提起生母当初被活活气死的妒妇心怀。他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名声,可是玉清公主的名声,他永远都会顾及。

在临安候府整日冷眼相对那母子三人,临安候虽然偏着他,难免外人会胡乱嚼舌头。而那母子三人偏还要做一副恭顺慈爱的模样,令他作呕。他只想如局外人一般瞧着这三人做戏,如今沈妙的话却让他心中一动。

如果掐灭了他们的希望,是否更过畅快?当面撕破脸,让他们再无脸做兄友弟恭惹人心烦?

沈妙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她说:“已经太久了,不要忍。”

不要忍。

他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如她人一样,看似纯澈,实则冷漠无心。明明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提议,却让人无法拒绝。

他挑唇一笑,袖风一扫,乌发上的海棠花已落入掌心。下一秒,海棠花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株小小的玉海棠。

他拈花似笑非笑,语气暧昧道:“你倒有趣。这朵花赏你的,提议不错,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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