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童出生在腊月的山坳里，接生婆裹着他走出茅草屋时，雪正下得紧。他爹前几日上山砍树被砸断了腿，躺了三天就没了气，娘抱着他哭了半夜，第二天天没亮也不见了踪影。

村里人把他抱到村头的破庙里，用旧棉袄裹着，谁家有余粮就端碗稀粥过来，他就这么靠着百家饭活了下来。​

七岁那年，牛童开始给地主家放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主家的儿子总爱拿石头砸他，骂他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他不敢哭，只能抱着牛脖子躲在牛棚里。牛是他唯一的伴，他会对着牛说话，说山里的风有多冷，说夜里的星星有多亮，

牛就甩甩尾巴，用脑袋蹭蹭他的手。就这样，牛陪他度过了十几个春秋，直到地主家败落，牛被卖掉，他才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村子，去镇上讨生活。​

到了镇上，牛童在码头找了份扛活的差事，力气大，肯吃苦，慢慢也攒下了几个钱。二十五岁那年，经人介绍，他娶了邻村的寡妇桂花。

桂花带着一个三岁的女儿，牛童待她们娘俩极好，每天天不亮就去干活，晚上回来还会给女儿买糖吃。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家，再也不用孤单一人

，可这份幸福只维持了三年。第三年冬天，镇上开当铺的老板看上了桂花，给了她一笔钱，桂花就带着女儿跟老板走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说跟着牛童没盼头。

牛童拿着纸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了一夜，第二天依旧去码头扛活，只是从此再也不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牛童渐渐老了，扛不动活了，就在镇上租了间小屋子，靠捡废品为生。他省吃俭用，把攒下的钱都藏在床底下的木盒子里，想着等再攒点，

就回村里盖间小房子，安度晚年。可他没等到那一天。​

七十岁那年，有两个自称是 “扶贫干部” 的年轻人找到他，说他符合 “养老补贴” 政策，只要交五千块押金，就能每个月领两千块养老金。牛童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事，

又想着自己年纪大了，确实需要养老钱，就把床底下木盒子里的三万多块钱都取了出来，交给了那两个年轻人。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两个人，也没收到过一分钱养老金。

他去派出所报案，警察说他被骗了，那两个人是骗子，可钱早就被挥霍一空，找不回来了。​

牛童拿着空荡荡的木盒子，坐在门口哭了。他这辈子没偷没抢，勤勤恳恳，可命运却总跟他开玩笑。没了钱，他连房租都交不起，只能搬到桥洞下住。冬天冷，夏天热，

他靠路人偶尔给的一点吃食活着。有一次，他感冒了，咳嗽得厉害，躺在桥洞里起不来，没人知道，也没人管。​

临死前，牛童躺在桥洞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了小时候在破庙里的日子，想起了陪他的那头牛，想起了桂花和她的女儿。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落叶，随风飘了一辈子，

最后还是要孤零零地落在泥土里。他慢慢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第二天，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报了警。警察联系不到他的亲人，最后只能把他火化，骨灰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就像他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