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尚尚抱着刚买的糖油果子，快步冲进巷口的屋檐下时，裤脚已经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渍。 他抬头望向巷尾那盏熟悉的暖黄路灯，宁宁应该还在画室等 他，画板上大概还留着今早没画完的玉兰花。

“尚尚？”

身后传来清脆的男声，尚尚回头，看见小饶撑着一把透明伞站在雨幕里，白色连衣裙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 小饶走近，伞沿倾斜过来，替 他挡住了斜飘的雨丝。

尚尚攥紧手里的油纸袋，糖油果子的甜香混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开来。“去宁宁的画室。” 他低声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巷尾，那里的灯光似乎比平时黯淡了些。

小饶笑了笑，眼角的梨涡浅浅浮现：“正好，我也要找 他谈插画合作的事，一起走吧。” 不等尚尚回应， 他已经自然地挽住了 他的胳膊，伞面稳稳地罩住两人。尚尚能感觉到小饶掌心的温度，比雨水更黏腻，让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却被小饶轻轻按住了。

“你和宁宁认识多久了？” 小饶边走边问，语气像是闲聊。

“八年了。” 尚尚的声音很轻，“从高中美术集训开始，我们就没分开过。”

“真好啊，” 小饶轻叹，“能有一个人陪你走过这么多年，连画画的风格都越来越像。” 他顿了顿，忽然说，“不过上次看宁宁的新作品，色彩比以前浓烈了很多，倒有点像我的笔触。”

尚尚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前几天整理画室时，在宁宁的画架下发现了一张不属于 他们的画纸，上面的色彩张扬，确实带着小饶特有的奔放感。当时 他想问宁宁，却又怕显得自己多疑。

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画笔摩擦画布的声音。尚尚推开门，看见宁宁背对着 他们站在画架前，身上穿着尚尚去年送 他的藏青色毛衣。

“宁宁，我带了糖油果子。” 尚尚走过去，把油纸袋放在旁边的矮柜上。

宁宁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目光掠过尚尚，落在小饶身上，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你来了。”

小饶点点头，走到画架前打量着画布：“这幅《双生花》快完成了吧？色彩比初稿大胆多了，尤其是花瓣的渐变，很有张力。”

尚尚顺着 他的目光看去，画布上两朵缠绕在一起的玉兰花，一朵是熟悉的浅白色，另一朵却染上了浓烈的玫红色，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既刺眼又莫名和谐。 他记得宁宁最初的构思里，两朵花都是素白的，象征着 他和自己。

“最近想尝试新的风格。” 宁宁拿起画笔，在玫红色的花瓣上又添了一笔，“小饶给了我很多灵感。”

尚尚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看着宁宁专注的侧脸，看着小饶站在 他身边，两人低头讨论着色彩搭配，那样自然默契，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八年来，宁宁的每一幅画，每一个创作灵感，从来都第一个分享给 他，可现在， 他却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画室的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小饶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合作的细节我们明天再聊。” 他走到门口，回头对宁宁笑了笑，又看向尚尚，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尚尚，你也早点回去吧，别让宁宁太累了。”

小饶走后，画室里只剩下尚尚和宁宁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还有糖油果子渐渐冷却的甜香。

“你不喜欢 他？” 宁宁先开了口，声音很轻。

尚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画布上那朵玫红色的玉兰花：“你以前说，我们就像两朵并蒂的玉兰花，永远都是一样的颜色。”

宁宁放下画笔，走到 他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 他的脸颊：“尚尚，人都会变的，创作也一样。小饶的风格很有冲击力， 他让我明白，玉兰花也不一定只能是白色的。”

“那我呢？” 尚尚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我在你心里，还是和你一样的颜色吗？”

宁宁的目光落在 他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干净的那朵白。”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也想看看其他的颜色，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白色。”

尚尚看着 他的眼睛，那里面有 他熟悉的温柔，也有 他从未见过的迷茫和渴望。 他知道宁宁不是不爱了，只是八年的时光太过漫长，平淡的日子磨掉了一些激情，而小饶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在 他们平静的生活里激起了涟漪。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光。尚尚拿起矮柜上的油纸袋，递给宁宁：“糖油果子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宁宁接过油纸袋，看着尚尚走进厨房的背影，目光落在画布上那两朵缠绕的玉兰花上。浅白色的花瓣依偎着玫红色的花瓣，既相互映衬，又彼此独立。 他知道自己的改变让尚尚难过了，但 他也无法否认，小饶带来的新鲜感和创作灵感，是 他渴望已久的。

尚尚站在厨房里，看着微波炉里转动的糖油果子，心里乱成一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阻止宁宁的改变，留住曾经的纯粹，还是学着接受 他的新样子，哪怕那里面有了别人的痕迹。

微波炉 “叮” 的一声，打断了 他的思绪。尚尚拿出糖油果子，递到宁宁面前。宁宁接过，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甜而不腻，带着童年的回忆。

“尚尚，” 宁宁握住 他的手，“不管我尝试多少新的颜色，你都是我画里最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尚尚看着 他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小饶的出现就像那抹玫红色，已经深深印在了宁宁的画里，也印在了 他们的生活里。未来会怎样， 他不知道，但 他愿意等，等宁宁明白，最珍贵的颜色，从来都不需要刻意张扬。

雨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画室，落在画布上。浅白色的玉兰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而那朵玫红色的花瓣，也渐渐显得没那么刺眼了。尚尚知道，这或许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充满了未知和变化，但只要心还在一起，就总有办法找到属于 他们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