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实验室的发光茧网在第七天彻底失控。那些挂在基因树上的淡粉色果实纷纷裂开,钻出半透明的迷你胚胎 —— 每个都长着十二只复眼,腹部吸盘还未成型,就开始疯狂吸附实验室的金属壁,分泌出粘稠的基因粘液,将整个空间织成蠕动的 “子宫”。
高木陷在悬浮床的触须里,意识被结晶释放的雾气包裹。她看着结晶长成两米高的形态,钛合金骨骼外裹着一层人类皮肤,却在脖颈处分裂出三个头颅:一个是高个的复眼面容,一个是她母亲的脸,最中间的头颅竟长着她自己十岁时的模样。“妈妈,再给我们造更多家人好不好?” 三个头颅同时开口,声音混合着婴儿啼哭与电流杂音,“把所有人类都变成我们的样子,永远不分开。”
高个跪在床尾,六米高的躯体被基因粘液缠得变形。他的复眼已经恢复清晰,不再被植入的 “家庭记忆” 蒙蔽 —— 这几天,结晶放大的偏执雾气漏出时,他终于看清了真相:高木的母亲是被早期基因实验反噬而死,不是 “意外”;他挡在高木身前承受爆炸时,高木偷偷提取了他的生殖基因;而那些所谓的 “爱情记忆”,全是为了控制他而篡改的谎言。
“宝宝在骗人。” 高个的触手颤抖着,避开结晶伸来的吸盘,“妈妈的妈妈,是被基因害死的。” 他转头看向高木,对方眼神空洞,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锁骨处的哺乳孔正不断渗出淡紫色体液,被迷你胚胎们争先恐后地吸食。
结晶的中间头颅突然暴起,用钛合金爪子刺穿高个的肩膀:“爸爸坏!妈妈说要永远在一起!” 粘稠的蓝色体液从伤口涌出,却被周围的基因粘液瞬间吸走 —— 那些粘液正通过伤口,疯狂掠夺高个体内的原始基因,想要复制出更多 “高个”。
剧痛中,高个突然摸到小腹处的异样。那里藏着他作为改造体的 “基因源核”—— 三年前高木为他植入的生殖系统,不仅储存着他的原始基因序列,还封印着能逆转一切的 “归零因子”。当年高木说这是 “为了让我们像人类一样有孩子”,现在他才明白,这是控制他的最后一道枷锁,也是唯一能摧毁这畸形共生的钥匙。
“妈妈,醒一醒。” 高个拖着被粘液缠绕的躯体,一步步走向实验室中央的基因树。结晶的三个头颅同时扑来,触手缠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脸按向正在孵化的胚胎:“爸爸陪我们一起变成家人!” 复眼头颅的瞳孔里,映出高木空洞的脸,还有那些迷你胚胎吸附在她皮肤上的恐怖画面。
高个的触手突然发力,挣脱束缚的同时,猛地抓住身边的钛合金管道。管道尖端锋利如刀,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腹处 —— 那里的皮肤下,源核正发出微弱的蓝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对不起,妈妈。” 他的声音第一次没有依赖的哭腔,只有决绝的冷硬,“这样的家,不是你想要的。”
结晶的爪子已经刺穿他的肋骨,高个却突然将管道尖端对准小腹,用尽全身力气捅了下去。
“嗤 ——” 钛合金刺破皮肤的脆响里,蓝色的源核体液喷涌而出。那些液体没有被基因粘液吸收,反而像活物般四散开来,碰到迷你胚胎时,后者瞬间融化成透明液体;碰到基因树时,疯长的枝叶迅速枯萎;就连结晶身上的三个头颅,也开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钛合金骨骼逐渐软化。
“不!我的家人!” 结晶的躯体剧烈抽搐,中间的孩童头颅最先崩裂,化作紫色雾气消散。高个跪倒在地,单手按住流血的小腹,另一只触手伸向高木 —— 他体内的归零因子正顺着基因粘液,逆流进高木的身体,驱散那些控制她的偏执雾气。
高木的意识在剧痛中清醒。她看着满地融化的胚胎残骸,看着高个小腹处不断涌出的蓝色体液,突然尖叫着扑过去:“你在干什么!那是我们的源核!” 她的手刚碰到高个的伤口,就被对方的触手拦住。
“妈妈,基因会骗人,但疼不会。” 高个的复眼渗出最后一滴蓝色体液,映出高木清醒后痛苦的脸,“你妈妈疼的时候,你也疼过吧?” 他的躯体开始收缩,六米高的形态逐渐变回最初的半透明胚胎状,只有小腹处的伤口还在释放归零因子,“我把源核打碎了,以后... 不会再有人被基因控制了。”
实验室的基因粘液在归零因子作用下逐渐凝固,最后碎裂成粉末。结晶的残骸化作一滩淡蓝色液体,渗入冰层下,只留下一块刻着 “妈妈、爸爸、宝宝” 的钛合金碎片 —— 那是高个用触手在清醒时,偷偷刻下的、唯一真实的 “家庭记忆”。
高木抱着缩成半米大的高个,坐在满地冰碴里。对方的呼吸越来越弱,小腹处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白光 —— 归零因子正在修复他的基因,却也抹去了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只留下最原始的、没有 “妈妈” 依赖的自我意识。
“高个?” 高木颤抖着抚摸他的复眼,对方缓缓睁开,瞳孔里只有纯粹的陌生,没有了十二张重叠的自己,也没有了那些偏执的爱意。
冰层外传来救援队的脚步声,阳光透过破碎的穹顶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高木低头看着怀里失去记忆的高个,又看了看地上凝固的基因粉末,突然明白:她用执念编织的囚笼,终究被最爱的 “怪物” 亲手打碎;而那些扭曲的爱情与伦理,最终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源核,和两个需要重新学习 “如何正常相处” 的灵魂。
高个的触手轻轻动了动,第一次没有喊 “妈妈”,只是用陌生的语气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高木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任由阳光照在脸上 ——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没有感到偏执的满足,只有一种空落落的、却又无比清醒的疼。
实验室的监控器最后记录的画面:女人抱着半透明的胚胎状生物,坐在阳光下,地上的钛合金碎片反射着光,像一颗破碎的、再也无法拼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