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文章测试 / 机器人日记——安诺

机器人日记——安诺

开始打字练习

我是一位再找不到爆点新闻就要被炒鱿鱼的记者。老板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我心里一急,就只好前往了一个比我还穷困的博物馆,作为他们的发布会专题记者。

真搞不懂这个博物馆有什么可爆料的,但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我碰上了死耗子呢?嗐,再絮絮叨叨的,我自己看了都为自己和博物馆难过。

这是一个机器人博物馆,作为新时代的人类,我们就如同无依无靠的萍,从地球上挖掘的骸骨都已司空见惯,就更别说不同“种族”的机器人了。但总就有那么一小撮人,那种固执可笑的人认为,机器人曾经帮助过人类,延续了人类的生命,它们应该得到尊重,至少该拥有一座博物馆。最可笑的来了——哦,请恕我无礼地大笑起来,但这太令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连一个完整的机器人都没找到,只单单展示了在外太空不断绕着圈,才发现了几个机器零件。这样的博物馆,我不得不抱着怜悯的心态看待啦。

博物馆外形挺有趣的,作为一个还有芝麻大小良心的记者,我当然做了十足的准备——尤其是阅读那沓令我昏昏欲睡的历史资料。据资料记载,YH-1211是旧时代最普通的机器人,经常回收垃圾废品,再进行循环利用,让YH-2871乘坐火箭,飞入外太空搜查人类的宜居星球。而博物馆的入口,正是YH-1211身上回收废物的“垃圾箱”。这种不知有意无意,被当做“垃圾”的感觉,让人挺不舒服的。

通过走廊,我松口气,总算来到会场,我能不能成功,在此一举了。

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观众们陆续进场,神情严肃,也不知道博物馆从哪里找来的人。我暗自心想,发布会终于要开始了。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主角登场了,一位中年男子走进来,高兴地环顾四周,拍了一下演讲席的桌子,“我是这里的机器人博物馆馆长森特,今天是机器人博物馆成立50周年,也是人类成功移民至宜居星球——达玛星的第200年!欢迎大家的到来,这让此地蓬荜生辉!”

在我于个人智脑之上奋笔疾书时,他走到舞台中央:“一直有人诟病,说我们博物馆只展示了几个机器人部件,一些过去机器人的设计理念与科技构建,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他停下脚步。“而我们今天,要给大家展示的,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有思想有记忆的——”

我一时屏住呼吸,敏感的神经提醒我,属于我的那一刻,来到了。我的血液沸腾着,时间按下暂停键,接着飞速重启,馆长拉开幕布:“机、器、人!”

光打在机器人颈部偏上一点,我眯起眼睛,圆润的身子上打着几个补丁,椭圆形的头部旁有着象征着耳朵的两根铁丝。毫无疑问,它是一个极典型,极普普通通的YH-1211机器人,但是,我仔细瞅着,资料上的图画可没告诉我回收废品的机器人,头上顶着有着YH-2871型号的圆形按钮啊?

馆长搓着手:“我们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找来了它,并惊喜地发现这个机器人具备着写日记的功能——这也就是说,它记录下来了我们还未曾移居前的许多历史!”

一些观众感兴趣了,身子前倾,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在座的绝大多数,哦不,应当是每一位,都在地球接近荒芜前,住进了地下休眠舱,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清楚地得知,究竟我们是怎样找到这颗星球的啦!”

馆长走到它身边“经过检测,它拥有着许多记忆,而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第一次开始播放,从头开始,并毫无删减,只会在恰当的时候快进,希望大家观看完!”

大家兴致勃勃的样子太激不起我的写作欲望了,我注意到第一排,有一位抱胸而坐,若有所思,紧锁眉头的女子。她与这个机器人有什么关系吗?我的手指在个人智脑上无意识地点了点。随即,我看到屏幕上因为我的浮想联翩,出现的各种猜想出的花边新闻,手忙脚乱地全部删去。

“有意思的是,它看似并不属于任何一种我们已知的机器人,那么为了让大家更有代入感,”随即,馆长把它转过身来,让大家看清写了什么。

“申明一下,在我们找到它时,它的背后就写上了这样几个字母,而不是同其他机器人一样的编号,我们有理由猜测,它的名字叫做安——诺!”

时间轴开始转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我停止了一切有关的思考,生怕影响个人智脑的运转,开始录像。

---

我叫安诺。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也许是程序里就写好了,也许是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时,那个创造我的男人正局促地向我笑着:“你好,你叫安诺,我是你的主人,达缘。”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滑稽极了,但我打算看下去。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个星球已经是一片荒芜,能支付得起费用的人都住入了地下的休眠舱。听到这,我用还不娴熟的语言问他:“那你呢?”他愣住了,垂下头:“达玛的妈妈因为这个星球的灾难死去了,我的女儿达玛还太小,住不进休眠舱;我舍不得她们。”

她们。看起来他输入到我的中枢系统的资料没错,人类真的幻想世间存在灵魂。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把你发明出来的目的,是……”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嘟嘟囔囔的,:“是、是陪、着达玛……”他失去了生命迹象。我有一种类似于人类惋惜的情绪,但只是一瞬间而已。看守地表人类的机器人来了,把这位发明家拖走了,顺道平静而毫无顾忌地向上级汇报这里有一个全新的机器人。我被同类拉走前,望了一眼那个躺在摇篮里,被大红色衣服包裹住的小女孩。

她鲜艳极了。

---

我挺直了背,聚精会神。但后面一段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从看守地带到机器人活动区之间荒凉的景色和偶尔几个人类的残骸,看不到机器人残骸的,那也会被回收,用做燃料。快进一小段,机器人首领出现在眼前。

它长得和资料上的图片一模一样,其实它与任何机器人——当然除了安诺之外,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是个方形脑袋罢了。它恶狠狠地对安诺说:“我不管那个雄性人类跟你说了什么,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个收废品的,叫做YH-1211,和其他机器人没有区别。”“好吧,我会乖乖的。”安诺轻松地回答,“但我有一个条件,时不时去天上看看。”很显然,那位发明家把他对星空的向往写进了资料。机器人首领不得不同意,毕竟另类不好管教。

下面仍出自安诺的日记。

---

我把那个发明家和他的女儿尘封在过去的记忆中,想起来对我没有好处。

这里的一切都令我厌烦。

每天就是出门寻找垃圾,垃圾,和垃圾!寻找完一圈,也没见到多少,之后还得回到机器人聚集地,再次进行加工。之后,我们才能领取一块电池,第二天不至于能源衰竭。

我为自己只是流水线上的一员而感到沮丧。而那些在物种上应与我归为一类的东西,却不在乎,甚至沾沾自喜自己拥有同伙,能一边工作一边聊天。它们停止工作后被当做垃圾回收是有道理的。我曾尝试向它们讲明这样工作没有效率,无意义的社交也是没用的,大家都会不复存在,倒不如不抱希望。那群庸俗的东西,只会用那上下蹦跳的眼珠子翻我一个白眼,就转身离开了。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第二天我就发现我错得离谱。机器人运用人类的方式排挤同类让我倍感烦躁。他们在我收集废品的时候从背后撞上来,看我跌倒在地哈哈大笑……麻木的生活,这让我很低迷。只有偶尔YH-2871机器人损毁,我作为替补飞进外太空时,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和思考的空隙。自私的人类为了种族延续创造了另一种自私的物种这一事实,这并不让任何一方愉悦,但让我感觉很有意思。转念一想,我好像感觉自己不属于任何种族了,可我不难过。

望着浩瀚的星河,我转动着手:至少在这一刻。我属于这片星河。

强烈的落差让我更加无法忍受一群废物在我面前的大声嘲笑,我出手把闹得最欢的那个从头部一拳压扁,听见机器发出临死前的哀嚎,最终崩塌,我终于在这无趣的生活中找到“兴奋”这一感觉。我把它摆上面前的流水线,如同茹毛饮血的野兽般快速地解决了它,它获取了生命的意义——成为燃料。身后的机器人全部呆愣住,我却早已冷静下来,我冷漠地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去找机器人首领申请去看管地表人类居住区。那个肥头大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形容它,也许是因为它面前摆着几百块电池,这让我很不爽)的领袖高兴极了,毕竟我不会再次前往外太空,也不会再存在顶撞它的威胁。它说:“哦,只不过是个愚蠢的傻瓜机器人罢了,损坏了也没关系!但你如果真因此产生罪恶感,就去吧,去吧!好好干!这是人类食物基地的权限卡!”虽然我和它都认为那是个傻瓜,但我只是懒得再见其他机器人罢了,它也是个傻蛋。

---

所有人大笑出声,这个场景能形象地表明气氛烘托到位了,我把它记到个人智脑上。从这一块开始安诺好几天都只有重复的一句“看守,无聊,浪费生命”循环播放。我也觉得一望无垠的沙漠和一面铁丝网太无聊了,快进了五十多天,终于出现了除黄土之外的另一抹色彩。

---

真的太平静了。我不得不利用自己来娱乐自己,从1的平方一直背到28649264的平方,面前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同了。我停止思考29649265的平方,刚刚不是错觉。前方有一抹鲜艳的红色。我朝ta走去,ta也在靠近我。我看清了,这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人类姑娘。我停住脚步:“你怎么出来的?”那个小姑娘过分活跃了:“哦,我叫达玛,一直住在这里面,你呢?”我很不悦,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出、来、的?”她撇撇嘴:“那边铁丝网破了个洞。我每天拆一点,然后在你巡逻来到那边之前把铁丝利用障眼法‘恢复原样’,就出来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蹦蹦跳跳地贴近我:“那么,这位亲爱的机器人先生,你看守得不专心呀,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作为交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我看着她,达玛其实并不好看,头发缺少打理,乱蓬蓬的一团,一缕缕缠在一起;鼻子塌嘴唇厚,脸还很圆,长着许多雀斑……我可以说出一万条缺点,但她的眼睛让我移不开目光,像是晶莹剔透的黑曜石,里面盛满了光,她笑看我时,“月牙湾”中都是水。我情不自禁地回答她:“我是安诺。”她笑得更欢快了,嘴角似乎绽放出一朵过去人类世界才存在的花:“你好安诺,初次见面,以后就是朋友啦,请多包涵。”我一动不动,看着她转身钻回那个洞口,没有阻拦。

第二天,我没有去巡逻,那些自怨自艾的人不会像达玛这样,跑出来只为和一个机器人交朋友。达玛果然再次出现了。第三天,第四天……我们一整天一整天地玩,她会给我唱摇篮曲和自编的民谣,作为回报,我会向她展示浩瀚无垠的星空……大多数时候是她讲,我听,这样不必多花口舌还能保持关系的方式令我轻松。达玛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想不会比拥有一个如此欢快的好友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时间感觉过得很快,我还没能把她的乐观烙印在脑海里,就差不多过了一个月。她这次好像还带了什么东西,用手护着,结果钻洞时卡住了,她皱着眉挣扎着,看见我了一只手还护着那东西,另一只手拼命挥舞着:“来来来,帮我一把!”我本来置若罔闻,但她的模样太可笑了,我懒得碰她,把那个洞上面的铁丝全拆掉了。她瞪大了眼睛,双腿一蹬,滑了出来。真的,达玛太有趣了,我的大脑电波显示我目前很高兴。

她终于一只手撑着地起来了,我也看清了她手里拿着什么——一个破破烂烂的茶壶,她很高兴地朝我比划着:“这可是我悄悄从钟表爷爷那里拿来的,千万别说出去哦!”“你可能忘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机器人。”或许我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刻薄,但我就是想插句话。她耸耸肩:“这里面还有茶呢,你能喝吗?”这小姑娘估计连我是个机器人都忘了。我不想理她了。她也不在乎我说不说话,把茶壶举高,茶水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倒进了她的嘴里。我有些惊讶,毕竟人类能做到这种毫无作用的事情,还是要费点工夫的。她也兴奋地看着我:“对吧,我拿着他的茶壶练了好久,才练到这么熟练!”我从来没有夸奖过任何一个生物,看着她一脸自豪的表情,我憋出来一句:“你是有多无聊啊。”达玛撇撇嘴,把茶壶放在一旁,丝毫不注意形象地倒在黄沙上:“切——你——好——没——意——思——啊——”她咂咂嘴,继续说道:“茶的味道,就是把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拆下来,放在阳光下晒,那样的温暖。”我一边说着“这个比喻过于残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一边模仿她的动作躺下。这让我感觉很安心。我和她一起这样躺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扶着腰慢吞吞地向下沉,她才起身,抖落头发里的沙粒:“要去我家看看吗?”我眯着眼看着她,缓了一会才发现她在邀请我前往人类的世界。我迟疑了一瞬,却发现我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要求,就由着她拉起我,从那个洞——现在是门,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伟大的机器人先生安诺,”她把我拉进来后,一脸自豪地看着我,“你有没有发现我和其他人类有什么不同?”我松了口气,害怕她自尊心受损而没有当面指出的事情总算能说出口来:“腿。那是义肢吧?”达玛依旧笑得灿烂:“对!所以我一直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属于人类还是机器人,但人类太令我厌恶了。”她皱皱眉,貌似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我当初在自己的小摇篮里没人照顾,谁都没有来看望,感染截肢了。”她继续牵着我,力度大到手颤抖起来:“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啦,明晃晃的灯光,冷冰冰的刀……”这个小姑娘回忆起痛苦,垂下了头。很快地,她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有了义肢就不一样啦,所以我一直都想要变成机器人!”达玛凑近过来,惋惜道:“如果我有一个机器脑袋多好啊……”微弱,而毫不失惆怅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那样就不会有痛苦了吧。”我装作没听见后一句,不发一言。她像是很失落,我顾忌着她的感受,装作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她也就这样跟在我身后走着。走了好一会,我正打算回头问问她目的地在哪里,不料她不然扑了过来,我没有防备,从背后直接被撂倒了。她在哭,冰凉的液体滴下来了:“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了……”我很想说“没关系,我无法生你的气”,她却已经狠心地把我的电池拔出来了。

---

满堂鸦雀无声。大家明显惊呆了,我也没有用一颗低俗的心猜想出如此烂俗的剧情。后面不会还要说达玛就是那个发明家的孩子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这颗十八线小记者的心终于说中了一回。

---

当我再次苏醒,我发现我又回到了与机器人首领初次见面的地方,它看到我清醒了,用一只手提起自己身后的人,抛在我面前。是达玛。她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有笑意,而是恍若实体的惊恐。那位首领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位小朋友,偷偷用了你的权限,打开了食物基地的大门,结果被我忠实的手下抓了个正着,怎么说?”它把“忠实”两个字的音咬得很重,我却无暇多想。“是我让她去的。”我很平静,其实连我都不知道这套说辞是昏迷前想的还是现编的,正如我现在看不透那个叫做达玛的女孩。“哦?”首领抽抽嘴角,“你,叫她,去拿人类的食物?”“对,我当时意识到自己快没电了,于是派她前往,可惜自己当时已经晕过去了,她大概就没顾得上我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打岔:这要是人类还在,估计我能凭借演技拿个影帝玩玩。首领依旧狐疑地盯着我,但我压根就没有表情系统,它没能发现破绽,就把我和达玛赶回去了,

一路无言,我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就扔出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这样做?”我怎么也猜不到,她的反应那么大。“为什么?我父亲的食物里就是被机器人下了毒才死的!我就这样没了腿,甚至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的眼泪逐渐溢出眼眶,“你告诉我啊,就因为他制造出了一个不属于任何型号的机器人,所以就那样消失了,这是为什么啊?”我心思一动,终于翻腾的大脑里想起了那位发明家。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我会不反感达玛,乃至在危急时刻不对她出手,在机器人首领面前掩护她——那位发明家本就是想要照顾他的女儿而发明了我,我自然会一直护着她。当然,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达玛的打算,我们互相谁也不欠谁的。达玛仍忍不住地颤抖:“邻居家的大嫂可怜我,把我抱过来养,我父亲攒了些钱,希望我以后能入住休眠舱。大嫂一分钱没动,我当然可以选择走。”她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那么大嫂怎么办!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为此放弃了和爱人一起去休眠舱的机会,如今老了住不进去了,我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泪水大滴大滴滚落在地上,被黄沙所湮灭。可怜的小姑娘受不住了,跪倒在地上,抽噎着:“我还能怎么办啊……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啊……我信不过机器人了,只能去食物基地偷啊……”我也半跪下来,抱住了她,像个中世纪的骑士那样宣誓:“你可以相信我,永远。”

她哭累了,就如同一只资料里的那种小猫崽,蜷缩成一团,睡着了。我把她抱回她家,在她旁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醒过来后看到我,皮笑肉不笑的,似乎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我率先说话:“早。”达玛这才找回了平日里的感觉:“早啊!”我们俩很默契地,谁也没有提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努力使用了一种名为“期待”的语气。达玛盯着她的脚看了一会儿,扭头来笑着看我:“咱们去看望一下钟表爷爷吧!”

她在前面欢快地蹦跶,我无奈地跟着,不一会儿来到了爷爷家门口。达玛大力地拍着破旧的木门:“小不点儿,我来看你啦!”小不点儿?我很困惑。只听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怒斥道:“说过多少次了,叫爷爷!什么小不点,嘿!”门打开了,我往里张望,只见一个侏儒留着长长的胡子,站在鞋柜上,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达玛嬉皮笑脸走了进去,侏儒却把我拦住了:“这是谁?”达玛头也不回:“钟表爷爷你就别担心了,这是我朋友!”我才意识到,面前这位就是达玛口中的钟表爷爷。他嘟囔着“机器人当朋友?我讨厌机器人,它们说我基因不好,不让我去休眠舱”,但还是把我放进来了。

一进屋,钟表特有的“滴答”声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我感到头晕目眩——这是时间,它永恒不变,不为谁而停留,一直向前走。我知道一切已探究出来的奥秘,以后还会知道更多,但我想我参不透时间。它没有被这里的钟表所禁锢,它只是被钟表阐释了出来,而我,明知钟表只是一种机械,但很明显,我在敬畏它,敬畏它背后所表示的时间。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时,达玛他们已经开始喝茶了。我时不时和他们聊上两句,听他们哈哈大笑,感觉这就是岁月静好。我很喜欢这种感受。

---

日记在这里又断了十几天,大家没有在乎,继续观看着。我同样沉浸在其中。

---

在过去十几天里,我和达玛一起拜访了那位大嫂,她硬是往我手里塞了两个蛋糕,也不管我能不能吃。结果那两个蛋糕都进了达玛的肚子里。我教会达玛识字,她写下了自己的第一篇日记,还不准我看。在她睡着时,我那颗好奇心按耐不住,偷偷翻开了她的日记本。“爸爸,你还好吗?我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机器人,它明明被我伤害,但原谅了我。可我那句‘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它给我带来了除了大嫂和钟表爷爷外不同的感受,也许这应当称为‘友情’,那么它就是我唯一的朋友啦!”我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迹,却像是吃了蜜。

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小达玛。

---

当我认为这个故事临近尾声,已经打算鼓掌时,变故发生了。

---

达玛死了。机器人首领终究发现了她击倒我的证据,在我扑倒她前拿激光枪杀害了她。

我不想再当机器人了。

我想成为什么也不会思考的垃圾。

---

全场一片哗然,我也目瞪口呆。假的吧?幻觉吧?这不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找呀找呀找朋友”的故事吗?

安诺的日志仍在继续,戳破了我希冀的泡泡。

---

我开始努力工作,融入它们中。

我不敢再看到大嫂和钟表爷爷了,我没脸见他们。

我仍在前往太空。

我找到了一颗适合人类生存的机器人。

我向机器人首领汇报了,并自告奋勇带它们去——只要机器人首领把它们先前采集到的达玛DNA给我,我能说是首领找到的。它答应了。

一个机器人正在兴奋地数自己的电池,一个机器人正在打算抢走它的电池……它们像人类一样,却让我厌恶。机器人首领正琢磨着抢走我的功劳后,以自己的名字给那颗星球命名,并要求人类让给自己一大部分经济利益……我借口找东西乘坐一艘小型飞船溜走了。首领乐得见我离开。

它会因此后悔的。

“轰!”机器人在星球上着陆后,星球猛然从中裂开来,机器人的星舰全都炸毁了。只有后面自动跟随着的人类休眠舱星舰由于计算好的距离逃过一劫。

达玛喜欢人类,我知道的。逝去的只会有机器人。

对,炸弹是从我第一次升空就慢慢开始留下的,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群机器人活下来,当我得知“这群机器人没钱就说你基因不好不让你去休眠舱”(钟表爷爷的事情)之后,它们就更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管理火药方面的机器人好打理得很,给两块电池就足够收买。

我连接了人类休眠舱星舰后,回去接走了大嫂和钟表爷爷,将他们拉到了很远之外的星球——真正的宜居星球。当第一个苏醒的人类看到我时,他迷茫地问我:“这里是哪里?”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达玛星,你们的新家。”

做完了这一切,我并没有自我销毁。我利用达玛的DNA创造了另一个她。但我心知肚明。这不是达玛。她拥有双腿,没有血海深仇。她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姑娘。硬要说她和达玛有什么相同,那就是她们眼里都有光。

我给她取名为安娜,像达玛父亲的遗嘱那样,陪伴她长大,大嫂和钟表爷爷也帮了不少忙。大嫂偷偷去见了她爱人一面,没让他知道,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比她爱人多得多的痕迹,她抹着眼泪回来后,就再没提过他了。

我把安娜的手交给了另一个会宠爱她一辈子的男人后,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沉睡——安娜舍不得我毁掉自身。她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但听你想要离开,我只是淡淡地难过了一下,就仿佛痛到刻在基因里了。”

我好像露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我是你第一个朋友呀。

THe End……?

---

全场起身,掌声雷动。说来不好意思,我哭得稀里哗啦。

展示会结束后,馆长向我介绍了那位曾眉头紧锁的女士。她很客气地与我握手:“你好我是安 娜的女儿,也是本次安诺机器人的借出者。”馆长这老贼居然骗我们安诺是被捡来的,真不要脸!我震惊地望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借出者不让我说明她的身份,没辙,瞎编的。”女士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立刻馆长小心翼翼地抱起安诺,我还搞不清楚情况,但我知道“星球起源”这个超大话题足够我留在这一行了。处于感激,我帮助馆长一起把安诺放进这位女士的车中。这位女士并没有说什么话,直接驱车回到自己家。我和馆长又把安诺搬出来。进入主卧,她向我们介绍道:“这是我的母亲,安娜。”

安诺回家了。

戴着老花镜的安娜好像记起来另一个自己的许多事情,却只是吃力地抱起安诺,也不说话。

她微笑着让安诺倚在自己的摇摇椅上。

窗外阳光正好,桌上茶水正暖。

我闪着泪花的眼睛,看到桌上好像有一封信,上面写着——

“我依然眷恋着你的陪伴……晚安,我最爱的朋友。”

THe End。

声明:以上文章均为用户自行发布,仅供打字交流使用,不代表本站观点,本站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特此声明!如果有侵犯到您的权利,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