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最后一声闷响时，韩多多手里的文件袋突然重了几分。玻璃门外，市场部总监李伟正对着电话那头笑，眼角的纹路里藏着他熟悉的算计 —— 半小时前，正是这个人把这份 “烫手” 的竞品分析报告塞给他，说 “年轻人多历练，这个项目成了，转正名额就是你的”。可韩多多瞥见李伟转身时，手机屏幕上闪着 “王总” 的名字，备注栏里画着一个小小的 “卒” 字。

这是韩多多进这家互联网公司的第五个月，从最初抱着设计梦来，到如今在各部门的缝隙里摸爬滚打，他早摸清了格子间里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有人愿当冲锋的 “车”，有人甘做护主的 “士”，更多人则像他一样，是随时能被牺牲的 “兵”。上周，产品部的老张因为一份数据报表出错被辞退，所有人都知道是总监把错漏的模板发给他，可最后背锅的只有老张。那天晚上，韩多多在停车场看见老张蹲在车旁抽烟，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暗，像极了他们随时可能熄灭的职场生涯。

“这份报告，你得‘好好做’。” 李伟把文件袋塞给他时，手指在 “竞品数据” 那栏轻轻敲了敲。韩多多瞬间明白 —— 上周研发部刚泄露了核心产品的参数，而这份报告要提交给总部考核，李伟是想让他在数据里 “做手脚”，把锅甩给研发部。若是照做，研发部总监赵姐必然会被问责，而李伟就能趁机吞并研发部的资源；可若是不做，他的转正名额恐怕就要泡汤，父亲还在医院等着他涨工资后的医药费。

回到工位，韩多多把文件摊在桌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数据表格上投下一道道阴影，像极了格子间里纵横交错的权力线。他想起三天前，赵姐在茶水间遇见他，塞给他一盒家乡的茶叶，说 “你做的那个用户界面设计，我看了，很有想法”。那盒茶叶现在还放在他的抽屉里，包装上印着小小的山茶花，是他老家也有的品种。他又想起母亲昨天发来的微信，说 “你爸今天能坐起来了，还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吃顿饺子”。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他最终还是打开了表格，却没有急着修改数据，而是点开了隐藏文件夹 —— 里面存着他这几个月收集的各部门沟通记录，包括上次老张被辞退时，李伟与总部的聊天截图。

第二天一早，韩多多把报告交给李伟时，额外多附了一份 “数据溯源说明”，里面详细标注了每一组数据的来源，包括研发部提供的原始参数、市场调研的样本量，甚至还有李伟上周在会议上确认数据无误的录音链接。李伟翻到最后一页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指节泛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总，我怕总部审核时问起数据来源，提前准备好更稳妥。” 韩多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我昨天整理数据时发现，有几组参数和研发部最初提交的不一样，可能是传输时出了错，已经让技术部的同事帮忙核对了，结果应该中午就能出来。”

李伟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细心，做得好。” 可韩多多分明看见，他转身时，手悄悄摸向了手机，屏幕上依旧是 “王总” 的名字，只是备注里的 “卒” 字，似乎被改成了 “仕”。

中午，技术部传来消息，数据传输没有出错，是有人在二次整理时动了手脚 —— 那人正是李伟的助理。赵姐拿着核对报告找到李伟时，总部的视频会议刚好开始，王总在屏幕那头问起竞品分析的进展，李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赵姐却顺势把韩多多做的 “数据溯源说明” 投影在屏幕上，笑着说：“多亏了多多细心，提前把数据来源都核实清楚，不然我们这次可就要出大错了。”

会议结束后，赵姐把韩多多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杯咖啡：“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有些路，走歪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韩多多看着咖啡杯里的泡沫，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下棋时说的话：“下棋不能只看一步，要想着后面的十步、二十步，更要记得，棋盘再大，也不能丢了自己的棋品。”

一周后，韩多多收到了转正通知，同时还接到了赵姐的邀请，让他加入新产品研发团队。那天晚上，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 “妈，我转正了，等爸好一点，我接你们来城里住”。挂了电话，他打开抽屉，把那盒山茶花茶叶拿出来，泡了一杯，茶香袅袅中，他仿佛看见老家院子里的山茶花，正迎着阳光，开得热烈而干净。

格子间里的棋局还在继续，有人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有人为了利益相互倾轧。但韩多多知道，真正的赢棋，不是吃掉对方所有的棋子，而是在复杂的棋局里，守住自己的底线，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就像他设计的用户界面，既要美观，更要实用；就像他走的每一步，既要稳妥，更要问心无愧。

夜色渐深，韩多多关掉电脑，走出写字楼。街上的灯火璀璨，像极了棋盘上的星子。他抬头望着天空，想起父亲说的另一句话：“棋盘再小，也能装下天地；人心再大，也不能丢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