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九月，黑土地裹着金黄的稻浪，风里都飘着新米的甜香。常小雨 —— 村里大伙喊惯的 “雨姐”，正蹲在自家院门口捆玉米秆，蓝布罩衣的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沾满泥土的布鞋上，她也只是抬手用手背胡乱抹一把，嗓门亮得能穿透田埂：“本民！你那车化肥卸完没？晌午头太阳毒，别硬扛着！”​

院门外，郑本民刚把最后一袋化肥搬进屋，灰扑扑的衬衫后背早被汗浸透，贴在脊梁上。听见雨姐的喊，他攥着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应：“快了雨姐，这不就来帮你捆秆子嘛！” 说着就撸起袖子，走到雨姐身边蹲下，接过她手里的麻绳。​

两人没再多说啥，只听得见麻绳勒紧玉米秆的 “咯吱” 声，还有远处稻田里收割机的轰鸣。雨姐捆得快，手里的动作不停，眼梢却时不时往本民那边瞟 —— 这小伙子打去年从南方来村里承包果园，就没闲过一天，春里栽果树，夏里浇地，秋里帮着邻里收庄稼，话不多，干活却实在。有回村里老王头的拖拉机陷在泥坑里，本民愣是挽着裤腿在泥水里推了半个钟头，浑身溅得跟泥猴似的，也没抱怨一句。雨姐那时候就觉得，这小子心善，靠得住。​

“哎哟！” 突然，本民低呼一声，手里的麻绳掉在地上，他皱着眉揉了揉脚踝，脸色有点发白。雨姐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凑过去扒开他的裤腿，只见脚踝已经肿起一小块，红得发亮。“你这孩子！跟你说别着急，你偏不听！” 雨姐的嗓门里带着点嗔怪，手却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见本民疼得龇牙，又赶紧收回手，“肯定是刚才搬化肥的时候崴着了，快进屋坐着去，我给你找药酒揉揉。”​

本民还想逞强：“没事雨姐，就这点小伤，不耽误干活……” 话没说完，就被雨姐一把拽起来，半扶半推地往屋里带。“少逞能！脚崴了不揉开，回头落了病根，看你咋管你的果园！” 雨姐把他按在炕沿上，转身从柜里翻出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红亮亮的药酒，又搬来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把鞋脱了，袜子也褪了。”​

本民有点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地把布鞋脱了，又把沾着汗的袜子往下卷，露出脚踝。雨姐倒了点药酒在手心，双手搓得发烫，然后轻轻覆在他肿起来的脚踝上，慢慢揉着。她的手很糙，是常年干农活磨出来的，指节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可揉在脚踝上，却格外轻柔。​

“疼了就说啊，别憋着。” 雨姐的声音放软了些，眼神落在本民的脚踝上，认真得很。本民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雨姐的手上 —— 她的手还沾着刚才捆玉米秆的草屑，指甲缝里嵌着点泥土，可就是这双手，帮他缝过破了的袖口，给他送过热乎的玉米粥，现在又这么细心地给他揉脚。一股暖流从脚踝往上涌，顺着脊梁窜到心口，本民的脸慢慢红了，他盯着雨姐额角还没干的汗珠，突然开口：“雨姐，我…… 我喜欢你。”​

雨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本民，眼里满是惊讶。本民的心跳得飞快，攥着裤腿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却还是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跟你一起过日子，春里一起栽果树，秋里一起收庄稼，以后你的活儿，我都帮你干，你的事，我都替你扛。雨姐，你愿意不？”​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飘进来。雨姐看着本民真诚的眼睛，脸上慢慢爬上红晕，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她低下头，继续揉着本民的脚踝，声音轻得像风吹过麦浪：“你这傻小子，早知道你心里有谱，还憋到现在才说……” 话没说完，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本民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这是答应了，顿时笑得像个孩子，眼角都眯了起来。雨姐见他这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的力道又轻了些，揉着揉着，就把自己的手和他的脚踝贴得更紧了。​

晌午的太阳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院门外的玉米秆还捆在那儿，可谁也没再着急去干活 —— 黑土地上的爱情，从来都不用轰轰烈烈，不过是你帮我捆秆子，我给你揉脚踝，一句 “我愿意”，就够在往后的日子里，一起扛过风风雨雨，把小日子过得像院里的玉米一样，饱满又香甜。​

后来，村里的人总看见，雨姐的果园里，多了个身影跟着她浇水、剪枝；雨姐家的烟囱，每天都飘着两个人的饭香。有回冬天下雪，本民怕雨姐滑倒，每天早上都提前把她家院门口的雪扫干净；雨姐知道本民爱吃南方的汤圆，就托人从县城买来，冬至那天煮了一大碗，看着他吃得满头大汗，自己也笑得开心。​

有人问雨姐，为啥看上本民这外来的小子。雨姐总是拍着大腿笑：“啥外来不外来的？他心实，对我好，跟他过日子，踏实！” 本民听见了，就站在一旁笑，伸手把雨姐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眼里的温柔，能把冬天的雪都融化。​

这就是黑土地上的爱情，没有华丽的情话，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有一粥一饭的陪伴，一双手的温度，还有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的踏实。雨姐和本民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村里的稻浪，一年又一年，在风里翻涌着，满是生活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