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商楼的玻璃幕墙映着金黄的秋阳时,甜封的手机响个不停 —— 杭州来的供应商催着签年销十万斤的合同,要求把磨石峪的粉条加工厂迁去城郊产业园,说能省一半物流费。他攥着合同跑去找雨姐时,女人正蹲在红薯地里,手里的镰刀刚割下一串沉甸甸的红薯藤。
“雨姐,你看这合同!” 甜封把纸递过去,声音里满是兴奋,“迁去产业园,咱能上流水线,还能开分厂,到时候磨石峪的粉条能卖遍全国!”
雨姐放下镰刀,指尖蹭了蹭合同上的 “产业园” 三个字,眉头慢慢皱起来:“迁走?那地里的红薯咋办?老蒯和邻居们种了一辈子红薯,就靠这粉条挣点辛苦钱,你迁去城郊,他们咋送货?”
“雇人送啊!” 甜封没察觉她语气里的沉郁,还在翻着合同,“到时候咱请专业团队,包装、物流都不用愁,比现在守着这破仓库强多了!”
“破仓库?” 雨姐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她指着不远处的老仓库,墙根下还堆着去年漏粉条剩下的红薯渣,“这仓库是俺们冒雨垒的墙,你说破就破?甜封,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为啥来磨石峪?你说要帮村里人把好东西卖出去,不是把根从这儿拔走!”
甜封被她吼得一怔,喉结动了动:“我没忘!可咱得发展啊!守着这小山村,永远做不大!你看城里的公司,哪个不是规模化生产?”
“规模化?” 雨姐捡起地上的红薯,表皮还沾着泥土,“俺们磨石峪的粉条,靠的是手揉的劲儿、柴火烧的锅,迁去产业园用机器揉面、煤气烧锅,那还叫磨石峪的粉条吗?你要的是生意,不是俺们想要的日子!”
两人站在红薯地里,秋风吹得红薯叶 “哗啦” 响,像谁在低声叹气。甜封看着雨姐通红的眼眶,心里又急又涩:“我这不是为了咱好吗?以后咱能住城里的大房子,不用再风吹日晒地种地!”
“俺就爱风吹日晒!” 雨姐把合同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镰刀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痕,“俺跟你不一样,你是来创业的,俺是要守着家的。这日子,过不到一块儿去,就算了吧。”
“就算了?” 甜封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用力甩开。雨姐的围裙上沾着红薯泥,蹭在他手背上,再也没有当初面粉那样的细柔,只剩冰凉的粗糙。
“是,算了。” 雨姐的声音发颤,却硬撑着没回头,“你那十万斤的合同,俺帮不了你。以后你卖你的流水线粉条,俺还在这儿烙俺的槐花饼,互不相干。”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渐渐融进田埂尽头的槐树林里。甜封站在原地,手里的合同被风吹得哗啦响,秋阳落在身上,却暖不透心里的凉。他低头看着沾在手上的红薯泥,突然想起第一次吃槐花饼时,雨姐递过来的那瓢井水,清凌凌的,带着槐花的甜香,可现在,只剩满地黄叶,在风里打着转儿。
当晚,甜封的直播间没开。他坐在仓库的暖炉旁,炉子里的劈柴烧得 “噼啪” 响,却照不亮空荡荡的屋子。桌上还放着雨姐上次落下的粗瓷碗,碗沿沾着点面粉,他伸手摸了摸,像是还能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可再想起白天的争吵,心口就像被红薯藤缠住,又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