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老糖画摊前，总立着个特别的小糖人 —— 他叫糖尝尝，是师傅用熬得琥珀透亮的麦芽糖，照着蝴蝶模样吹出来的。别的糖人要么乖乖待在竹签上，要么被小朋友舔得只剩根棍儿，可糖尝尝不一样，他有双黑糖做的圆眼睛，还能悄悄从竹签上溜下来，在摊边的石板路上滚来滚去，偷偷尝一口路过小朋友掉的糖葫芦渣。

不过糖尝尝有个大烦恼：他怕热，一到正午就软得提不起劲儿；更怕雨，沾着点水汽就会化掉，所以只能在清晨和傍晚出来晃悠。直到那天傍晚，巷尾传来一阵清亮的歌声，像刚剥壳的甜葡萄，顺着风飘进了糖尝尝的耳朵里。

“月亮挂树梢，虫儿唱小调～”

糖尝尝顺着歌声滚过去，只见巷尾的老槐树下，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对着晚霞唱歌。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个掉了漆的铁皮话筒，歌声却亮得能穿透暮色。糖尝尝看得入了迷，不小心滚到了她脚边，小姑娘吓了一跳，随即蹲下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呀，好甜的小蝴蝶！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糖尝尝！” 糖尝尝慌得差点化掉，黑糖眼睛都眯成了缝，“你唱得真好听，比麦芽糖还甜！”

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小牛妞，以后每天傍晚都来这儿唱歌，你要来看吗？”

从那以后，每天傍晚成了糖尝尝最期待的时刻。他会提前躲在槐树根的阴影里，既怕阳光把自己晒化，又怕错过小牛妞的第一句歌声。小牛妞唱歌时，会把铁皮话筒举得高高的，有时候唱到高兴处，还会摘下头上的野花，轻轻放在糖尝尝身边；糖尝尝则会趁没人注意，滚到卖糖糕的摊子旁，沾一点糖霜，偷偷抹在小牛妞的衣角上 —— 那是他能想到最甜的礼物。

可甜蜜的日子里，总藏着小烦恼。有天正午，小牛妞因为要去邻村参加唱歌比赛，特意提前来巷口练歌。毒辣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糖尝尝看着小牛妞额头上的汗珠，急得在阴影里团团转。他想冲出去给她递块糖，可刚滚到阳光下，翅膀就软了一截，吓得他赶紧缩了回去。

“怎么办呀？再这么晒下去，妞妞会中暑的！” 糖尝尝急得直冒糖珠，突然瞥见旁边卖凉粉的摊子上，挂着块浸了凉水的蓝布。他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滚过去，把自己粘在蓝布角上，然后借着风的力气，一点点把蓝布往槐树下拽。

蓝布终于遮住了小牛妞头顶的阳光，小牛妞惊喜地摸了摸脸上的阴凉，低头看见角落里快化掉一半的糖尝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尝尝！你怎么这么傻呀！” 她赶紧把糖尝尝捧起来，跑到凉粉摊前，用凉水轻轻给他降温，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装着凉粉的瓷碗边。

“我没事，” 糖尝尝的翅膀虽然有点变形，但眼睛还是亮闪闪的，“只要你能好好唱歌，我就不怕。”

比赛那天，小牛妞把糖尝尝放在贴身的小布兜里，带着他一起去了邻村。轮到小牛妞唱歌时，她一开口，清亮的歌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唱到一半，她突然看到台下有个小朋友手里的糖人化了，想起了布兜里的糖尝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月亮挂树梢，虫儿唱小调，还有个甜甜的小伙伴，陪我把歌飙～” 小牛妞临时改了歌词，声音里满是温柔，布兜里的糖尝尝听着，悄悄把自己的翅膀又往她的衣角上粘了粘 —— 他想把自己最甜的部分，都留给她。

比赛结束后，小牛妞得了第二名，奖品是一袋水果糖。她刚想把糖尝尝拿出来分享，却发现小布兜里只剩下一滩甜甜的糖渍，还有一对微微变形的蝴蝶翅膀印。小牛妞抱着布兜，坐在田埂上哭了好久，直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尝尝，你是不是化了呀？” 她哽咽着，把水果糖放在布兜里，“没关系，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带糖，还每天都来巷口唱歌，你要是听见了，就来尝尝我的糖好不好？”

从那以后，每天傍晚，巷尾的槐树下，总能看见小牛妞的身影。她还是会对着晚霞唱歌，只是身边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水果糖，罐口系着那对蝴蝶翅膀印的小布兜。

奇怪的是，每当小牛妞唱歌时，罐子里的水果糖就会轻轻晃动，有时候还会冒出一点点甜丝丝的雾气；而且不管天气多热，只要小牛妞在槐树下唱歌，头顶总会有一阵小小的凉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偷偷为她遮阳。

村里的老人说，那是糖尝尝舍不得离开小牛妞，变成了风里的甜意，变成了糖罐里的暖意，永远陪着她唱歌呢。而小牛妞也总相信，总有一天，在某个飘着糖香的傍晚，她会再次看见那个滚来滚去的小蝴蝶糖人，对她说：“妞妞，你的歌声，还是那么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