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在图书馆前铺成柔软的地毯。陈阳抱着一摞厚重的专业书，指尖却在颤抖 —— 刚才林宇老师递来的便签还夹在《西方文学史》里，薄纸透过体温传来若有似无的墨香。
林宇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时，陈阳觉得那束透过百叶窗的晨光都偏爱他。年轻的副教授穿着浅灰色羊绒衫，讲解《洛丽塔》时，指节在投影幕布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亨伯特的欲望本质是对时间的掠夺，而教育者的权力......" 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第一排的陈阳，镜片后的眼睛像含着碎星。
那天课后，陈阳故意留到最后，假装整理笔记。林宇收拾教案的手顿了顿，忽然问："上周交的论文，关于王尔德那部分很有意思。" 男生猛地抬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波里，脸颊瞬间烧起来。从那天起，他的笔记本里开始出现奇怪的速写 —— 讲台上低头翻书的侧影，粉笔灰落在发梢的瞬间，还有某次雨课，林宇挽起袖口露出的腕骨线条。
初雪落的那晚，陈阳在办公室外等到十点。林宇批改作业的手停在他的论文上，红笔在 "同性恋作为审美自觉的悖论" 旁画了波浪线。"这个观点很锋利。" 他忽然抬头，窗外的雪光映着他的侧脸，"但要小心，思想的锋芒有时会割伤自己。"
暖气管道发出轻微的嗡鸣，陈阳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向前一步，书包带滑落肩头，论文散了一地。林宇弯腰去捡，指尖触到他的手背，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老师......" 陈阳的声音发颤，"您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时间仿佛凝固在飘雪的夜里。林宇忽然起身，从柜顶拿下一瓶威士忌，两个玻璃杯碰撞发出清响。"零下七度的夜晚适合说真话。" 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的弧度让陈阳想起古希腊雕塑。当第二杯酒暖透胸腔时，陈阳看见林宇的睫毛上落了片雪花，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拂，却被对方反手握住手腕。
那个拥抱来得毫无预兆，带着雪水的冰凉和威士忌的灼热。陈阳埋在对方颈窝，闻到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听见他胸腔里如鼓的心跳。"明天开始，忘了今晚的事。" 林宇的声音在发顶震动，却抱得更紧。
他们开始在黄昏的琴房约会。陈阳坐在钢琴凳上，看林宇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月光奏鸣曲》的旋律里藏着不敢言说的缠绵。有时林宇会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轻声说："你头发里有阳光的味道。" 窗外的紫藤花架投下斑驳阴影，将两人的身影揉碎在琴键上。
但秘密像藤蔓般缠绕着呼吸。在食堂遇见时，林宇会目不斜视地走过；学术会议上，他对着陈阳的论文侃侃而谈，仿佛只是欣赏学生的才华。最煎熬的是公开课，陈阳坐在台下，看林宇从容应对全系师生的目光，偶尔扫过他时，眼神里的温柔只停留半秒，便被职业化的微笑覆盖。
圣诞夜那晚，他们在城郊的民宿里点燃壁炉。林宇拆开陈阳送的围巾，羊绒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明年我就毕业了。" 陈阳忽然说，声音埋在围巾里，"到时候......" 林宇猛地吻住他，火焰噼啪作响，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别想以后。" 他喘息着说，指尖却在陈阳后颈轻轻画圈，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等我"。
变故发生在春末。陈阳的室友在他电脑里发现了加密相册，截图被匿名发到学校论坛。标题刺眼："惊爆！某青年教授与学生关系匪浅"。配图是琴房里偷拍的侧影，虽然模糊，却能辨认出林宇常穿的那件格纹衬衫。
风暴来得猝不及防。院领导找林宇谈话的那天，陈阳在办公室外站了整整一下午。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看见林宇挺直的脊背逐渐佝偻，烟灰缸里堆满烟蒂。傍晚时分，林宇走出来，眼下乌青，却对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没事，清者自清。"
但流言像瘟疫般蔓延。课堂上开始有学生窃窃私语，看陈阳的眼神充满探究。林宇在一次讲座上被学生尖锐提问："您如何看待师生之间的特殊情感？" 他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起，却依旧保持着学者的风度："教育的本质是传递理性，任何逾越边界的情感都值得警惕。"
陈阳的心在那一刻碎成齑粉。他冲进林宇的办公室，将那本画满速写的笔记本摔在桌上："警惕？所以我们之间的一切，在你眼里只是需要警惕的越界？" 林宇看着那些熟悉的笔触，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窗外忽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如同他们此刻狂乱的心跳。
毕业答辩那天，陈阳穿着林宇送的领带。答辩委员会里坐着林宇，他全程低头翻看着论文，一次都没有抬头。当陈阳流畅地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全场响起掌声，他却只看见林宇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散场时，林宇在走廊叫住他。"这个给你。" 他递过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手稿，标题是《权力结构下的情感伦理 —— 兼论师生关系的边界重构》。"我用了半年时间重新梳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我们都错在急于拥抱，却忘了先厘清边界。"
陈阳接过纸袋，触到里面还带着体温的纸张。他忽然想起初雪夜那个带着威士忌味道的拥抱，想起琴房里紫藤花的阴影，想起无数个黄昏里银杏叶飘落的声音。"老师，" 他抬起头，眼眶微湿，"如果边界是用来打破的呢？"
林宇看着他，良久，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初春融雪，带着释然的暖意："或许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杏叶书签，叶脉清晰，边缘用金色墨水描着细小的纹路，"等你真正独立那天，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陈阳捏着书签走出教学楼，金黄的银杏叶在头顶沙沙作响。远处林宇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却留下一道温柔的光，照亮他前行的路。他知道，有些秘密注定要在阴影里生长，但只要心中有光，总有一天，银杏树下的约定会在阳光下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