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发现青瓷碗里泡着隔夜茶,茉莉花瓣浮在茶汤上,像一弯新月沉在琥珀里。巷子里叮叮当当的自行车铃声比往日清脆,车筐里的黄瓜顶着小黄花,在晨雾里甩出露水珠子。
隔壁阿婆晾的蓝印花布扑簌簌飘着,搅动空气里槐花的甜。穿红肚兜的娃娃蹲在墙根,用狗尾巴草斗弄搬家的小蚂蚁。忽然有人推着板车吆喝"酒酿——",尾音拖得老长,惊飞了晾衣绳上排队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剪碎了半墙爬山虎的光影。
正午的油盐店最是热闹。玻璃罐里的腌杨梅泛着珊瑚光,老板娘切西瓜的刀锋带起凉丝丝的风。穿堂而过的三轮车驮着冰棍箱,棉被掀开的刹那,寒气裹着绿豆沙的甜直往人鼻子里钻。穿白背心的老伯在柜台前数硬币,汗珠顺着脖颈滚进泛黄的汗衫领口,在布料上洇出小小的地图。
卖栀子花的阿姐把竹篮浸在井水里,花瓣沾着水珠更显肥白。放学归来的姑娘们把凉鞋脱在青石板上,脚丫子拍打井台溅起水花,笑声惊醒了趴在门槛打盹的狸花猫。谁家窗口飘出糖拌西红柿的酸甜,混着刚揭锅的绿豆粥清香,惹得路过的邮差多打了两个喷嚏。
暮色染蓝纱窗时,竹床陆续搬上了天台。蒲扇扑打蚊蝇的响动里,收音机唱着咿咿呀呀的越剧。楼下传来西瓜裂开的脆响,紧接着是木勺刮瓤的沙沙声。不知谁喊了句"分瓜喽",整条巷子忽然活过来,拖鞋踢踏声与搪瓷盆碰撞声此起彼伏,惊得月亮从晾晒的床单后探出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