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在斑驳的黑胶唱片上停驻,暗红色纹路里突然迸发出妖异的蓝光。那首《青麦》的旋律像无数银针刺入耳膜,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昭和十二年京都的樱花正扑簌簌落在我二十一世纪的帆布鞋上。
实验室的玻璃器皿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穿着立领学生装的男人们围着一台青铜仪器忙碌。我认出仪器核心那块玉璧,那本该躺在南京博物院展柜里的南朝螭龙纹玉璧,此刻正悬浮在靛蓝色的电磁场中嗡嗡作响。
"第三十六次共振实验准备完毕。"带着关西口音的报告声让我浑身发冷,透过观察窗的反光,我看见自己白大褂胸前的樱花纹章——那是昭和时期京都帝国大学的校徽。
"沈君?"有人拍我的肩,我猛地转身,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穿茜色振袖的少女歪着头,发髻间的玳瑁梳闪过虹光,"教授让你去检查八咫镜的共振频率。"她袖口露出半截机械腕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正逆时针飞转。
地下二层停尸房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掀开第七具尸体上的白布时差点打翻酒精灯。死者太阳穴处拇指大的创口边缘焦黑,正是我在论文里研究过的"时间灼痕"——强行穿越时空裂隙导致的量子坍缩。
"很美的艺术品不是吗?"身后传来皮鞋叩击水泥地的声响,军刀鞘环相撞的脆响让我的胃部抽紧,"用支那古董做共振器,用支那战俘做实验体。"山田教授的银框眼镜泛着冷光,"沈桑应该最清楚,这些青铜器的共鸣频率能打开多大的时空之门。"
深夜的鸭川泛起诡异的磷光,千鹤子把我推进人力车时,我摸到她后颈冰凉的金属接口。"他们在鞍马山建造了巨型共振塔,"她的和服腰带里滑出一枚微型胶卷,"下个月满月时,关东军会用南京城的哭墙做共鸣源..."
爆炸声撕裂了京都的黎明,我抱着燃烧的档案箱冲过走廊,背后追兵的皮靴声与防空警报此起彼伏。千鹤子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和现代东京街头的车祸现场重叠,她染血的指尖划过我胸前的樱花徽章:"去神乐坂...找唱这首歌的人..."
我在防空壕里摸到湿黏的血浆,怀表里的合影正在褪色。昭和二十年的月光透过钢筋缝隙,照在手中老旧的《青麦》乐谱上,那些音符突然开始流动,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轨缠绕腕间。远处传来B-29轰炸机的轰鸣,而我的帆布鞋正慢慢消失在1945年的晨雾里。
明孝陵神道在探照灯下泛着青白,十二对石像生被缠满电缆。我躲在麒麟石雕后,看着日军工程兵将八棱柱状装置嵌入翁仲的眼窝。千鹤子临终前塞给我的玳瑁梳突然发烫,梳齿投影出南京城三维地图,紫金山与玄武湖之间浮动着蛛网般的金色频率线。
"钟山风雨起苍黄。"沙哑的南京腔从排水渠传来,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掀开石板,他腰间别着的青铜编钟残片与梳子产生共鸣,"小兄弟也懂声律破阵?"
地下甬道弥漫着血腥气,三十六个戴镣铐的乐工正在拓印墙面的声纹。老陶解开衣襟露出满身弹孔,他破损的胸腔里竟嵌着半枚西周甬钟:"鬼子用活人测共鸣频率,我拿钟槌砸了三天三夜..."他突然剧烈咳嗽,钟体内传出《义勇军进行曲》的震动波。
鞍马山共振塔顶端的青铜鸱吻张开巨口,山田教授的和服化作数据流消散,露出覆盖全身的液态金属装甲。"沈桑知道能剧《敦盛》吗?"他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平家武士穿越八百年时光的执念,正是最完美的时空共振源!"
我怀中的编钟残片突然悬浮,与老陶胸腔的甬钟组成完整音阶。昭和时代的防空警报与现代东京的地震预警在耳内重叠,南京城墙的哭喊声化作尖锐的谐波。当山田的武士刀劈来时,我挥出的钟槌正敲在1937年12月13日的时空节点上。
琵琶湖底涌出的甲骨文像群鱼游弋,每个字都在渗出记忆荧光。千鹤子的机械腕表正在吞噬我的掌纹,表盘浮现出2045年上海外滩的全息投影——那里矗立着刻满昭和歌谣的黑色方尖碑。
"这才是真实的历史支点。"浑身缠满绷带的老陶举起燃烧的鼓槌,他背后浮现出故宫角楼的虚影,"鬼子把共振塔修在了不同时间的同一坐标..."突然响起的《青麦》旋律中,我发现自己左手正在透明化,露出皮下流转的甲骨文二进制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