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解放南路飘着缕缕白雾,王老三支起铁鏊子,竹刷蘸油“滋啦”一响,面糊瞬间在鏊子上绽开金边。这是临泉人最爱的咸馍——薄如宣纸的面皮裹着韭菜鸡蛋,咬一口酥得掉渣,再配碗滚烫的麻糊,用石磨芝麻、花生与米浆熬成的浓汤,撒上油炸馓子碎,满嘴都是土地馈赠的香。
城西李老庄的卤肉铺子刚揭开锅盖,赤红色的猪蹄在浓稠的老汤里颤动,肉皮泛着琥珀般的光泽。老板抄起铁钩轻轻一挑,蹄筋便如琴弦般颤动,胶原蛋白凝成的汤汁顺着案板滴答。八十岁的孙老汉每天骑着三轮车来买:“这猪蹄得用槽牙慢慢磨,肉香混着十三味药材的甘苦,连骨头缝都透着香!”
暮色刚染红泉河,地锅鸡的香气就窜满了长官镇老街。土灶里柴火噼啪,整鸡在铁锅里咕嘟冒泡,老板娘抄起面团往锅边一贴,十分钟后揭开木盖,金黄的贴饼子吸饱了酱汁,掰开时热气裹着肉香直往鼻子里钻。最绝的是锅底藏的粉丝,早被炖得晶莹剔透,夹一筷子能拉出半米长的琥珀丝。
若是逛到城隍庙夜市,定要尝尝李瘸子的粉鸡。老母鸡熬的汤底雪白如玉,裹着红薯淀粉的鸡胸肉片滑进沸水,眨眼间变得透亮如云絮。撒把香菜,淋勺红油,嫩滑的粉鸡在舌尖一滚就化开,连隔壁桌的小孩都捧着碗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姜寨镇的早市总飘着焦香,周家媳妇的鏊子上正烙着枕头馍——足有半臂长的发面馍被烤得金黄酥脆,掰开时热气裹着麦香扑面而来。赶集的老农买上两个,中间夹上刚出锅的卤牛肉,便是扛饿一整天的干粮。常有外地人惊叹:“这馍放三天都不硬,嚼着还带甜味儿!”
韦寨十字街口的油茶馆,清晨五点就排起长队。老板舀起一勺现磨的撒汤冲入鸡蛋,滚烫的骨汤瞬间将蛋液烫成金丝云雾,再撒上胡椒与香油。喝汤的老客们哧溜作响,配着焦脆的油条,硬是把三伏天喝出满头热汗。
最让人惦念的还是邢塘街角的芥菜丝。陶缸里腌了半冬的芥菜疙瘩刨成细丝,拌上葱白、辣椒和香油,脆生生酸津津,配着热粥能吃三大碗。卖菜的刘婶总念叨:“这味儿城里超市学不会,俺家腌菜用的是老井水,井台青苔都有三十年喽!”
深夜的杨桥镇桥头,驼背老头守着煤炉卖板面。巴掌宽的面条在牛骨汤里翻腾,捞起时挂着星星点点的辣油,配上卤得酱黑的豆干和虎皮鸡蛋。跑长途的司机最爱这口,蹲在马路牙子上吃得满头汗:“多舀勺汤!这汤里藏着十八味药材,喝下去比老婆的热被窝还舒坦!”
临泉的味道藏在四里铺熏牛肉的柏木香里,在长官镇地锅鸡贴饼子的焦脆声中,更在街角老婆婆掀开蒸笼时腾起的那团白雾中——刚出笼的面筋卷馍裹着面筋、卤蛋和黄瓜丝,咬下去,咸香里忽然透出一丝回甘,像极了这座小城的脾气:粗粝里藏着温柔,烟火中酿着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