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还是这么多人要挑战底线。不要以为成绩好,就能偷懒,就能把老师说的话不放在心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的人多了去了, 为了一时的成绩而满足, 而懈怠,以后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这番批驳炮火针对的太明显,满教室的人都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 出去!”
江问无动于衷地穿过错愕的目光。
“你们先在教室自习。”铁娘子丢下这句话, 走下讲台。
议论声在铁娘子踏出教室那一刻骤然响起。
“阿铁这次动了大怒啊...”
“这话说的也太狠了。”
“哇哇哇,有好戏看了。”
赵濒临亲眼目睹了在老师到来的前两秒江问反手往后丢卷子的操作。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甚至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才能表达自己的震惊。奈何腹中墨水有限,更了一下, 居然吐出一句:“铁娘子心是真的铁,江问头也是真的铁。”
江问被罚去操场跑步,那绝对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线。
――至少同年级的几乎没人不认识江问。
综合家境、相貌等因素,江问在课余各种八卦帅哥的小道消息里,被提到频率差不多是最高的一个。他初中当过学生会主席, 课业常年名列榜首, 为人冷峻斯文, 对搭讪的女生目不斜视。
而他越是冷淡, 高中女生越是觉得神秘,和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受虐的同时又无法自拔。
其实大家都没有认真听讲的心思,只有班长和英语课代表在勉强维持着纪律。
窃窃私语中, 逢宁撑着下巴,放空地看向窗外。
透过玻璃, 能看到远处操场的某个小角。过个几分钟,江问的身影就会一闪而过。
阳光**,操场周围三三两两聚着上体育课的人,有的假装路过,有的假装在欣赏风景,实际上目光都偷摸往某人身上拐。
罚跑的男生也不觉得丢脸,相反还挺美滋滋的。因为他们发现和江问一起跑个步,还能顺带着被妹子围观,出出风头,真好。
很快贴吧上都有了帖子,而且这个帖子的标题也很精髓:【什么情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下面楼盖的很快:
路人1:王子是谁,犯什么法了,求指路?
路人2:回答楼上,王子是江问,在操场那边跑步呢
路人3: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可还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人4:发生什么,江问怎么了??
路人5:听说是没写作业被罚了
楼主贴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只有侧脸,像素看就是临时用手机偷拍下来的。尽管糊,但是仍然掩盖不住其中姿色。
于是回帖的热情越发高涨:
路人甲:wuhoooooo~求问,他是高几的,几班!!!!!有主了吗??
路人乙:卧槽!!!!有点帅!!!皮肤看上去好好!!!!!
路人丙:所以...你们真的都不知道江问吗?他以前就很有名了....不知道他的建议去翻一下贴吧精华帖,有个盘点校草的里面有他,我敢保证,他真人比照片帅上一万倍~~~~~
p个s:不仅帅,成绩也爆炸好。不过他挺高冷的,不是一般冷,而是冷到北极的冷,不仅冷,还不近女色。我举个例子,他能面不改色绕过给他表白的人,连别人情书都不收。各位妹妹下手前请慎重。
*
几个人进来,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蔫茄子,教室里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江问走到自己座位,拖开椅子,安静地坐下。
“唉哟您终于回来了!”郗高原隔了好几排的人,装出一副关心急切的样子,往这边喊:“没累着,没晒坏吧!”
而赵濒临则是深情款款地开始念诗:“我也渴望着有这么一个人,免我惊,免我苦,免我颠沛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我也渴望着有这么一个人,在我没写作业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我身前,免我――”
“找抽?”
被江问不冷不淡的一个眼刀之后,赵濒临把后半截话生生吞了回去。
他刚刚剧烈运动完,后背上都湿了,校服贴在身上,汗把身体的轮廓显出大半。
“喂。”逢宁拍了拍他。
江问侧过脸,一缕缕的汗顺着往下淌。他呼吸还没平复,微微地喘。
“抄完了,谢谢学霸,谢谢谢谢谢。”
江问接过卷子,扫了一眼。姓名那拦被人填上名字,笔锋凌厉,问字的最后一笔被拉的很下,拐了个勾。
看了大概有一分钟,他把卷子收到抽屉里。
赵濒临用手机刷贴吧吃江问的瓜,作为半个知情人士,他突然娇羞地哼起歌:“一生热爱回头太难,苦往心里藏~”
江问低头拿书的动作一顿,盯了他几秒,转开视线。
赵濒临背靠墙壁,闭上眼,孜孜不倦地陶醉:“可知心痛的感觉,总是我在体会~”
看他这个熊样,前桌要笑不笑地转过头,“怎么,赵少失恋了啊?”
“nonono,情场失意的人可不是我。”赵濒临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年少不听张学友,听懂已是伤心人。”
上午的课还没上完,课间有不少小女生打听到江问坐的位置,借着上厕所路过的名义,来九班走廊围观,还有不认识的人喊了一声他名字。班上也有人对着这边在窃窃私语。
江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所以。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的源头――他的半裸旧照被人翻出来了。
因为贴吧那个帖子的缘故,有好奇人士直接开搜江问的大名,顺藤摸瓜就看到了以前的照片。
这张半裸.照片是郗高原某个好友从朋友圈搬运的,在隔壁精华盘点校草贴里贡献了出来。
当时是夏天,在场没女生。他们一群人刚刚打完篮球,都热的把上衣脱了。
和其他男生混作一堆时,江问就算不站在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一个。
大中午正是光线最强烈的时候。他仰脖喝水,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湿湿的发,小腹和腰的线条一览无遗,全部暴露在镜头下,青涩又性感。
不少女生一边忍着羞耻一边把这张半裸.照存到手机里。
赵濒临在旁边拿着手机调戏,“完了完了,我头牌的艳*照怎么又被翻出来了,这下清清白白的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江问坐着没动,只埋头看书不理会。
“啥东西啥东西?”逢宁是个不折不扣的色女,且八卦欲旺盛,“什么艳*照!我也要看!”
“江问的艳*照,你要看吗?”
逢宁哇了一声,招了招手,“真的假的,我要看啊,让我欣赏一下。”
赵濒临探个头过去,假模假样询问似的:“那我给她看了?”
江问沉默。
“啧,你要是不想,我就不给呗。”
“随便。”他口气听不出好坏。
赵濒临哦哦两声,还在故意逗他:“给个准话嘛,随便的意思是...?”
江问又不做声了,沉默一会才道:“不给。”
赵濒临感受到了他口是心非那股傲娇劲,切了一声,把手机递给了逢宁。
星期一的上午总是格外地难熬,等到中午放学,赵濒临从座位上跳起来,像解放了一样欢呼:“走啊,吃饭去。”
吵吵闹闹之中,江问说:“你先走吧。”
“为什么,你不吃?”
“嗯。”
他的脸色褪成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眼睛闭上。
外面传来放学的音乐广播,有人走来走去,撞到桌椅,谈话声笑声,忽大忽小。就维持这么个姿势等了良久,终于等周围嗡嗡的声响都渐渐弱下去。
――笃笃
有人敲了两下课桌。
江问睁眼,视线还有点涣散,逢宁的脸突然在他的眼前放大。
俩人贴的太近,他不可控地往后仰了点距离。
目光相碰,江问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的却是那晚的梦。她也是这样近的距离,让他在梦里都险些鬼迷心窍丢了魂。
逢宁微微歪着脑袋,从容地打量他的脸色,半晌直起腰,“起来。”
江问没反应过来,仰起头看她。
“你中暑了,我陪你去医务室。”
*
这个点,医务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女医生,她丢开正看了一半的书,“怎么了你们两个?”
逢宁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女医生哦了一声,“头晕吗,这会想吐吗,大概难受多久了。”
江问一一回答。
女医生伸手,“学生卡拿来,我帮你挂个水。”
挂完水,女医生让他在窄窄的那张病床上躺下。
逢宁站在一旁,帮他调了调点滴的速度,“今天那个卷子,谢谢了啊,看不出你对朋友挺讲义气呢。”
这话她讲起来像是公式化的感谢,漫不经心之中和他把距离拉开。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当结果摆在这里,事实是什么重要吗?不重要,每个人都只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逢宁并没有问他的动机,而是自己选择了一种方式去解释他的行为,掩饰太平。
江问感受到她的疏远,垂着眼睛,开始烦自己。
他不知道是在掩耳盗铃,还是给自己催眠,“你喝酒喝到住院,就算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
顿了顿,他说:“你去吃饭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逢宁答应的很爽快,“行,那我走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去找老师请假,下午回寝室睡一觉。点滴打完了记得喊人啊。”
江问嗯了一声,干脆把头撇向一边。
脚步远去,门被轻轻关上,很轻很轻的一声响。
那块垂下的白帘就在眼前,有跳跃的阳光,被窗棱划分出的阴影格,随微风晃荡。
江问盯着看了良久,依旧是那副表情。
扰人的风渐渐没了,半晌,白帘停止摆动。他把点滴用力拔掉。
手背青筋凸起,不停溢出血珠,他一瞬间心里好受不少。
起身准备下床,一侧过头,江问愣住。
逢宁靠在旁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似笑非笑看着他,“小江同学,发什么脾气呀?”
无言对视了五六秒。
“你怎么没走。”江问维持原本的姿势坐着, 冷淡地问她。
“你好像一个小朋友哦,得不到大人的关注,就开始乱发脾气。”隔了会,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
“嗯?”逢宁奇怪了, “没有闹脾气,那你干嘛拔针头。”
江问的手背还在冒血,脸色沉下去, “不想挂了。”
周围很静, 静得只能听到他略重的呼吸。逢宁惯会察言观色,而江问一点也不设防。
他冷清冷面的, 长得好看,眉眼间全是别人惯来的神气。
啧啧, 真是个小心眼。
她呵呵笑了两声,拿了根棉签,试探性递到他跟前,“喏,把伤口按住。”
江问看了棉签两眼, 到底是接了过来, 乖乖照做。
“不想挂就不挂了。”逢宁看看表, “走吧, 去吃饭吧。”
本来打算去食堂,结果空空一片,很多窗口已经关闭。他们从西门出去,路边摆摊的也没几个。逢宁突然好奇:“少爷, 您在食堂吃过饭吗?”
“别喊我少爷。”江问皱眉,沉稳的优等生形象又端出来了, “不怎么吃。”
“怎么?别人都这么喊,那我喊什么?”
“名字。”“江问?”
“嗯。”
她又喊了一声:“江问?”
江问看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不到食堂吃啊?”
“我不喜欢闻...”江问犹豫了一会,措辞半天,含糊吐出两个字,“菜味。”
“菜味?”逢宁被笑到。
她突然想到赵濒临说过,江问表面上看着很酷,很冷漠,其实内心就是个小娇娇。
“你也太金贵了吧,金贵的江问,连菜味都闻不得,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问被她笑的脸色很差。
其实逢宁自己精神状态也很萎靡,前两天刚洗完的胃实在是太殇了。两个病患胃口都不是很好。江问跟着她走,随便摸去了一家清粥小馆。
“等等。”站在门口,逢宁用手拦住他,用鼻子嗅了嗅。
江问莫名,“怎么了。”
她扭过头,严肃地说:“您先闻闻,看看这家馆的菜味您看还能忍受吗?”
江问被气的一更,拨开她的手,“我没这么矫情。”
逢宁点了一碗馄饨,又替江问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她抽了张纸擦桌子,“你喝奶茶不?孟桃雨前几天给我带了一杯烧仙草,好像就是附近买的。”
江问摇摇头,“我不喜欢喝奶茶。”
馄饨和粥端上桌,逢宁往碗里倒醋,“居然有人不喜欢喝奶茶?我最喜欢喝奶茶了,奶茶加泡面,是天下最完美的组合,幸福感biubiu滴。”
“垃圾食品。”
看江问点评的一本正经,逢宁心里都要笑翻了,怕他又生气,只能憋着笑,“这就垃圾食品啊?那你上次吃烧烤,那不也是垃圾食品吗,你还给垃圾分类啊?”
他的神情语调依旧淡淡:“我偶尔吃,吃的很少。”
逢宁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恶狠狠地表扬道:“那你可真是健康养身的好宝宝。”
江问不喜欢吃烫的东西,用勺子把粥搅到温凉了才勉强吃一口。口里有东西的时候也不讲话,他专心把粥吞下去,说,“我不是小孩。”
“哦。”
他闷闷吃了一会,发现逢宁不讲话了。抬眼,她心不在焉,嘴里鼓鼓地嚼馄饨,眼睛却一直瞄手机。
江问发现被她忽视,说不清的恼火情绪涌上来。他忍了一会儿才出声问:“你在看什么?”
“看帅哥呗。”
逢宁唔唔两声,“这个。”手机丢到桌上,屏幕上正是启德贴吧的画面。她按照别人的提示,顺利找到了那个帅哥盘点帖。
“嘿嘿,他们在选十大校草,我换了三个小号给你点赞投票。”
江问瞥了一眼,脸色阴转多云,“哦...我又不在乎这个。”
“上面说的八卦是不是真的?”逢宁咬着勺子,“你也太绝了吧。”
他把手机拿起来,“说什么?”
“说之前有个女生在你面前哭了很久,结果你等人家哭完了,说了句,你谁?”逢宁直起腰,眼睛瞪大,咕哝道:“你居然说,你谁?你谁?!!江问你太绝了,小小年纪已经对女生无情到这个地步了吗?”
江问微微困惑,拧着眉头想了想,“什么时候的事情。”
“初中。”
“那个,那个女生,不是喜欢我的。”江问解释的颇为费力,“她是赵濒临的女朋友。”
“嗯?”逢宁满眼都是猎奇的光,“赵濒临的女朋友找你哭干嘛?你做了什么?哇,难道你们玩三角恋?!”
“......”
“和我没关系。因为赵濒临不肯见她,他们那个时候闹分手。”
逢宁追问:“分个手,赵濒临为啥不肯见她?”
“因为...她说,说想跟赵濒临结婚,然后赵濒临害怕了。”江问的表情略显尴尬,支吾了一阵,“他们...那个,就是...赵濒临把人家.....”
逢宁看他难以说下去的样子,恍然大悟,愤愤道:“我靠,赵濒临初中生就跟女生上床啊,上完床还想甩别人,太渣男了吧。所以是赵濒临的情债,找到你身上了?”
话题如此诡异,他们居然还聊了下来。
江问嗯了一声,又加了句,“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和女生...”话说一半,尴尬地耳根子都红了,头偏过去不看她。
逢宁笑的很贼,眼睛黑亮,“是嘛,这样才是好孩子,你想和女孩子干什么,也得等到十八岁,这才符合科学。但是你拒绝女孩子的时候,可以温柔一点,温和一点。不要搞得这么不留情面嘛,大家都是青春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十几岁的花季少男少女,面子薄,这样传出去多不好。”
江问反问,“那你呢?你说我对别人不留情面,你自己呢。”
“我什么?”逢宁毫不在意,吃了一大口馄饨,“我伤过的少男心可太多了,你要说,我一时间还不怎么想的起来。但是男生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比女生强嘛,狠一点也无所谓的。”
然而她对面坐着的就是个患得患失的玻璃心。
玻璃心说道:“我听别人说,初中有个男生剪了你的头发。”
江问很少,或者说从不主动探听别人的八卦。他说的时候,刚对上逢宁的视线,他满脸别扭,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喜欢了你三年,还偷偷跟你回家,但是你没理。”
“是啊。”逢宁没注意到他扭捏的情绪,“他偷偷摸摸跟我上公交,结果被我暴揍一顿。”
“?”
逢宁眯起眼,一副忆往昔的表情,“这哥们不知道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把自己幻想成大侠,非要保护我的安全,姑奶奶我才没这个功夫陪他演偶像剧!”
江问:“......”
夏季的午休时间短,吃完饭一看时间,回寝室午觉也睡不成了。
逢宁吃了碗小馄饨,胃口大开,拍拍鼓胀的肚皮,“我去买两杯奶茶,你要不要先回学校?”
江问顿了顿,跟着站起来,“我也去买一杯吧。”
逢宁怀疑:“你不是不喝?”
“想...试试。”
江问不喜欢喝奶茶,但他习惯了她的叽叽喳喳。
如果安静下来,心也空了。
其他的,他也不懂。只知道自己还沉浸在和逢宁刚刚轻松快乐的聊天氛围之中。
江问贪恋这点限定的快乐。时间快到了,舍不得抽身。但他什么都不能说,无计可施,只能把这些往心里藏。
*
卖烧仙草的奶茶店名字很可爱,叫樱桃小丸子和布朗熊。就隔了一条马路,这时候排队的人还是很多。
其中不乏启德的学生。有女生瞄到江问进来,暧昧地推了推同伴的胳膊,做口型,看帅哥。
逢宁有很严重的选择困难症,她每次在点吃的点喝的之前,都会仔细研究,纠结很久。
她扬起脑袋,发顶带点清淡的香味,擦过他的下巴。
江问心神摇曳,怔愣了一瞬。
逢宁手举着,对着点餐牌指指点点,“你说我是要招牌布丁还是仙草冻奶茶?”
他比她高,低着眼,很耐心的说:“我不知道哪个好喝。”
“上次小孟给我带的就是仙草冻奶茶,那我这次喝招牌布丁吧。”逢宁皱起脸,终于下定决心,问他,“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都可以,你帮我点吧。”江问说。
逢宁露出异常烦恼的表情:“你不能让我点啊,我自己已经选的很痛苦了!”话这么说,她还是重新去认真地看点单牌。
江问站在她身后,露出一点微弱的笑。
“芒果椰汁西米露如何?还是柠檬茉莉茶?你想要哪个。”她转头。
江问故意说,“你选。”
逢宁做了个深呼吸,沉思半天,拍板:“那就芒果椰汁西米露吧。”
“嗯。”
队伍很长,前面差不多还有十几个人。逢宁是个聒噪的人,一说起话来嘴巴就叭叭地停不住。她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接话,自己就能滔滔不绝地讲个半天。
“你知道吗,我当时一看这家的店名我就喜欢上了。”
“樱桃小丸子和布朗熊。”他重复了一遍店名,“为什么?”
“因为我最喜欢的动画片就是樱桃小丸子啊,我到现在都特别喜欢看呢,还经常摇头晃脑模仿小丸子的台词。”
逢宁脸旁边还有点汗,眼神亮晶晶的,得意道:“我小时候剪了个短头发,别人都说我和小丸子特别像,我妈妈也说像。”
突然有道声音传来,“江问...你怎么在这?”
俩人齐齐回头,程嘉嘉旁边还有个女生。与此同时,她们也看到了逢宁。
程嘉嘉立在原地,表情复杂,“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江问迟迟没动。
等了大约一分钟,程嘉嘉见他没反应,“我们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
程嘉嘉咬了咬下嘴唇,“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江问默然。
逢宁保持着深沉的表情,看着江问跟着程嘉嘉推门出去。心底止不住惋惜,可惜了在排队,太可惜了,不然她也好想跟上去看看他们怎么演青春偶像剧呢!
*
太阳光炽烈,闷热如影随形裹在人身上,窒息又粘稠。刚刚不觉得,现在头却开始隐隐泛疼。
心像是被灌满药物的化学试剂瓶,连一阵温柔的风都能点燃他的不耐烦。
程嘉嘉眼底有点泪光,“所以,你是真的打算跟我分手是吗?”
江问一声不响,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情绪。
她转开头,憋了憋眼泪,又转回头,继续说,“那天大家一起吃饭,都是你的朋友,闹成那样,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你不打算对我解释什么吗?”
“抱歉。”
“你明知道我说分手,就是气话,你为什么连哄我一句都不肯吗?我本来也没想那样的。”
程嘉嘉气的在抖,“这两天你知道我过的有多难受吗?我们刚刚分手,你就和别的女生一起买奶茶,你们在一起了是吗?你喜欢她?”
她情绪投入,而他的心落不下来。眼睛看着奶茶店的门口,挂着几个晴天娃娃,樱桃小丸子笑的很灿烂。更远的地方,有一排树,黑色的电线杆,白的云,蓝的天,颜色很不均匀。
江问开始想象她短头发的样子。
“好,那我换个问题。”程嘉嘉把手攥紧了,“你不喜欢我了对吗?”
路边有小孩在乱跑,他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是啊。”
“那你喜欢过我吗?”
许久,她听见江问开口:
“没有。”
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
逢宁啜着吸管, 胳膊曲起抵在桌上,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一本小题狂背。
她的腿伸直, 斜了点搭在过道上。脚尖跟着店里的音乐节奏, 左左右右地晃动。
门口的风铃晃动, 叮铃铃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感觉到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她抬头。
江问在对面坐下。他额角出了点汗,晒了这么久,脸蛋还是雪白。
“哇, 回来了。”
“嗯。”
逢宁用眼神示意,“你的芒果椰汁西米露,自己插吸管喝。”
江问看了一眼,却矫情地没有动。
她继续低头看资料,和无事小神仙一样,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
“你看什么?”
“小题狂背, 里面的小考点讲解特别全。”
逢宁快速看完两道题, 顺便还不忘自吹自擂, “就我这个学习态度,这么聪明, 还这么勤奋。谁看了不佩服?谁看了不惊叹?就连铁娘子见了也要落泪!只能说年级第一这个名号当之无愧。”
她顺口溜一样地说完大段话, 完了还深沉地下结论,“没错, 我值得。”
江问脸色神情少见的柔和。中途他偏过头去, 很淡地笑了一下。
她随口问:“你和你那个小女朋友咋样了?”
江问刚要说话。
“——别!”逢宁忽然脑袋微低, 五指张开伸到他面前,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眼睛眯起来,“别说,让我名侦探柯宁猜上一猜!”
江问靠在椅背上,觉得有点好笑。他双手环抱,伸了伸下巴,示意她说。
“根据刚刚她喊你出去的神情分析,你们肯定在闹分手?”
“嗯。”
“但是你现在很平静,很放松。那么根据你现在的神情分析,你们刚刚谈的不错。”
江问继续颔首,“还可以。”
“哦...我懂了。”
“懂什么?”
“你们又和好了喽。”
江问黑下脸,“没有。”
逢宁挑起一边眉,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喔,分手了?”
江问十分矜持地说:“我不喜欢她。”说完了,又淡淡补充一句:“谁也不喜欢了。”
逢宁简直要笑出来,“怎么着,您这是要断情绝爱,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啊?”
江问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逢宁才后知后觉,和学校有名的风云人物坐在奶茶店,是有多招人注目。
她想起平时别人的议论,说江问多像多像少女漫的男主角。这个皮相啊...唉,确实是有点过于标致和秀气了。逢宁将巴掌大的资料收起来,手一挥,“走吧走吧。”
一群女生偷瞄的目光中,江问也跟着站起来。
她指了指丝毫未动的奶茶,“你不喝?”
江问屈尊瞄了一眼,心气不顺道:“不想喝。”
“拎着吧。”逢宁吩咐,“你比双瑶三四岁大的弟弟还要不懂事。”
“?”
“他虽然小,但是也知道不能浪费粮食,想吃什么,就能把什么解决。”她话里带着点别的意思,“别人家的小朋友都很懂事,你再看看你。”
听她说完,江问脸上不动声色地:“你多大。”
“15,到年底要满16了。”
“你生日是年底?”
“是啊,12月。”
“我比你大。”江问神色认真,“我也会比你先成年,我不是小朋友。”
他声音有点低,带点沙哑。逢宁似有所悟,“男人都介意别人说自己小吗?”
“嗯。”
江问很快答应完,瞥到逢宁暧昧又下流的表情。他回味两秒,反应过来上了别人的套,又气又恼,还有点羞:“你...”
逢宁哈哈大笑。
她市井间摸爬滚打着长大,开起带颜色的笑话向来荤素不忌,猥猥琐琐的,张口就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忘记了您还小,污染了少男纯洁干净的心灵,我的错,我该死,我自己掌嘴。”逢宁和电视剧里的狗腿太监一样,左右两边轻拍自己的嘴巴。
他们往外边走,江问被她气到了。路上任凭她怎么逗,就是不肯再开口说一句话。
“你能不能别生气了。”逢宁有点无奈,“开个玩笑嘛,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江问没多想就说:“我不喜欢你说我小。”说完自己也一顿,“我不是说那个小,我是说...”
逢宁嗯嗯两声,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噢噢噢噢,那你是哪不小啊?”
江问脑子有瞬间的短路。
她一顿爆笑,笑的直锤墙,连腰都直不起来。
江问心里气,脚步加急,往前走,彻底不理她了。
逢宁忙追上去,一边说还在笑,“你说吧你说吧,我真的不开玩笑了,真的不开了,我发誓。”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了还是他真的恼了,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行了,别气了。”逢宁现在觉得江问生气的时候特别可爱,“来,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心里生出一点感慨。
有的人表面正正经经,其实就是个很乖的老实人。逗起来特别好玩。
江问恼她乱七八糟的话,坚持道:“我比你大。”
“好好好。”逢宁迅速改口,没脸没皮地哄着他,“那我带哥哥去个地方。”
她往前走,他却不动了。
阳光晒下来,逢宁手弯着挡在眼前,侧身:“怎么了?”
江问反应了几秒,挪着脚步。
把哥哥这个词反复咀嚼了两遍,默默往心里装。
*
她带着他七拐八弯,到一个店面前停住。
抬头一望,小小的红招牌上面写着:中国福利彩票
里面狭小.逼仄,连空调都没开,只有两个破风扇呼啦啦转着。老板娘穿着大花裤衩,正在用电脑看最近大火的宫斗剧,见两个高中生模样的人进来,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这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一条窄窄的道,勉强能容身四五个人。
江问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略有点嫌弃:“你要干什么?”
“打劫。”
江问:“......”
老板娘问:“你们要买刮刮乐还是双色球,两块钱一注,自己选号码。”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逢宁扯了扯他。
“11.14。”
“哟,天蝎座啊,怪不得这么记仇呢。”她想了想,笑嘻嘻地说,“你知道吗,我们摩羯座是你们天蝎座唯一的克星。”
江问不置可否。
老板娘对着电脑按按扣扣,输入逢宁报的号。
出了彩票店,逢宁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反手把彩票交到江问手上,“送你啦。”
江问瞅了瞅上面那串号码:
【92459111499959】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逢宁神秘地说,“你自己猜出来才有意思嘛。”
“...你经常买彩票?”
“是啊。”逢宁嘿嘿笑,“偶尔买一注,只是为等待,不求千把万,只愿五百万。”
江问把彩票收好,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逢宁一板一眼地说,“有时候你买彩票,买的不是彩票,买的是希望,懂吗?”
*
他们是一起进班的。
教室里人只到了差不多一半的人,赵濒临低头在玩游戏机。看到他们两人同时进来,嘴角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来。
一整个下午,江问的心情都还不错。坐在他旁边的人感觉是最明显的。
要知道前段时间,足足有一个星期吧,江问也不知道跟谁生气。反正整个人就像一个随时都能引爆的定时炸.弹,搞得赵濒临都快压抑了。
晚上和篮球队的几个人打完球,一群人在场边歇息了一会。郗高原左右看了两眼,“咦,怎么不见程嘉嘉给江问送水。”
“分了。”
他消息滞后,所以蛮惊讶的,“啊,你分手了?”
江问嗯了一声。
“这才几天就分手?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能好好体会一番恋爱的滋味。”
“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江问哼笑,灌了一大口水,“无聊。”
赵濒临嘴贱道:“啧,我拜托你就别口是心非了。”
走出灯火通明的篮球馆,外面天黑下来了,快到十月份,一入夜就凉的特别快。
郗高原打了个哆嗦感叹,“我和林如低调点吧,免得羡煞你们一群单身狗。”
“呕呕呕,你快得了吧。”
“郗高原是射手男,我是白羊女,我们两个契合指数是百分百。”
有人笑她,“你还信这个啊。”
林如噘嘴,“这个讲究星盘,很准的。”
赵濒临起了点兴趣,“那你帮我算算,我的真命天女是什么星座?”
几个人轮着算完了,郗高原指了指江问,“你帮他也算算,我们这儿就数他的情路最坎坷了。”
“他什么星座啊?”
赵濒临代替回答:“天蝎。”
林如“啊”了一声,有点惊叹:“天蝎座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很强诶。天蝎男一般外表低调,其实内心火热,还闷骚,我以前超级迷的。”
郗高原清清嗓子,“你男朋友还在这儿呢,好好说话。”他突然笑的很贼,“对了,天蝎这个星座,是不是性.欲特强啊?”
江问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满脑子黄色废料。”
“你装什么清心寡欲。”郗高原拐了他一肘子,“你特么的...没做过春梦,没起过反应?”
他刚刚打完球,爪子黑乎乎的。江问往旁边躲了一下,眼里全是嫌弃,“别碰我。”
郗高原气的脸都歪了,委屈道:“他妈的,妹子喝多了吐到你身上你都不嫌弃,结果兄弟连碰一下都不成,你的破洁癖还选择性发作啊?”
林如在键盘上滴滴答答地打字,一会之后抬头,“算出来了。”
赵濒临跃跃欲试接过她的手机,照着上面念:“和你最配的三个星座是...巨蟹、双鱼、金牛。”
别人还在想身边有没有巨蟹妹子,江问突然道:“摩羯呢?”
其实问的还挺突兀的,幸好没什么人在意,林如回道:“摩羯好像只适合和天蝎座当朋友,亲情配对指数比较高。”
一阵闹哄哄中,江问冷冰冰撂下一句,“垃圾网站。”
林如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