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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有九分》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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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旁边有人说了一句,“你们不要这样,老师快来了。”那几个人终于稀稀拉拉散去。有的往外走,有的回到自己位置上。

沉默了会儿,孟桃雨靠墙坐着小声说,“对不起,你的桌子也被弄脏了。”

逢宁什么也没问,腾出手背,拍了拍她胳膊,有点安慰的意味在里面。

后排的女生站起来,往她桌上丢了一张纸条,用作业本临时撕下来的,上面写着,“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群人啊?去道个歉吧,他们不会一直为难你的。”

上课铃打响,老师走进教室,孟桃雨一言不发把纸条收起来,头枕着胳膊,压到桌上。

小半节课过去,途中老师来了一趟,询问是什么情况。逢宁坐在外头,小声替她解释有点不舒服,老师没多问什么。

下午的课上完,班上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半晌,孟桃雨把头从胳膊里抬起来。

外头火烧云挂在天边,教室里也晕染了一层暖红色。逢宁正在专心做题目。

“你...还没走吗?”

逢宁歪着脑袋,勾在耳后的碎发被夕阳照着,很温柔的感觉,她一边写字一边说,“食堂现在挤,我等会再去。”

孟桃雨还在发呆,逢宁一只手摸进抽屉,找了半天,拿出一瓶AD钙奶,递到她手里,“诺,答应你的。”

孟桃雨有点受宠若惊,失神了几秒,轻声道,“谢,谢谢。”

逢宁看了看表,把桌上东西收拾,“一起去吃饭?”

“你跟我走到一起,会被她们看见。”孟桃雨缩着肩膀,头低下来。话没说完,下巴突然被人一抬。

逢宁撕开一个创口贴,凑近了,认认真真地贴到她破皮的地方,坏蔫蔫笑哼,“被谁看见?我天不怕地不怕。”

这个点其实食堂没什么吃的了,孟桃雨初中就是启德的,对附近都很熟悉。她带逢宁从某个侧门出去。这里不是繁华路段,附两条热闹的小吃街,充满了烟火味,很多学生会来这里开小灶。

夏日傍晚还有余热,她们一路晃过去,逢宁随手在小花坛里扯了根草,拿在手里编,挑一些以前初中的事给她听。孟桃雨温顺地跟在一旁,慢慢放松下来。

“逢宁,你...认识江问吗?”

“嗯?”逢宁回忆了一下,反应过来,“怎么了。”

“我早上,看到你跟他打了招呼。”孟桃雨鼓起了勇气,瞄了一眼她,“就是...你、你最好不要跟江问走的太近。”

她看逢宁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着急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因为。”

“没事,你慢慢说。”逢宁用手指捏住编好的草,压扁,固定好形状后,高兴地递给她,“诺,玫瑰花,送你的。”

愣了两三秒,孟桃雨才接过来,有点不知所措。动了动嘴唇,又匆匆低下头,不想要逢宁看见自己瞬间蓄满的眼泪,“谢谢你。”

她眼角有点下垂,两腮嘟嘟,瘦弱的像朵早夭的花骨朵,可爱之中又带几分可怜,让人又想欺负,又想保护。

逢宁无奈,屈起手指替她揩掉眼泪,又捏捏她的脸,一本正经道:“孟同学,你跟我说了十句话,九句都是谢谢。我跟你规定一下,以后每天只准说一次。”

孟桃雨满脸通红,终于破涕为笑。初三以后,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静默半晌,她盯着那朵草编的玫瑰花,迟钝地说,“我不是无缘无故被他们校园暴力的。”

逢宁没插话,认真地倾听。

“初二那年,我在食堂吃饭,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过了几天,这个人到班上跟我表白,我拒绝了。后来...我还是被喜欢他的女生找了麻烦。”

八卦传播的速度是极快的,班上的人渐渐开始喜欢议论她。被欺负多了,孟桃雨反而麻木。

只是没想到,她不反抗不抱怨,始终一副逆来顺受的木讷样子,在施暴者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种挑衅。直到那个男生对她停止追求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畏首畏尾的她,越来越孤僻的她,已经变成了那群人找乐子的习惯。

逢宁觉得十分滑稽,皱眉,“跟你表白的人是江问?”

“不是,不是,怎么会,你误会了。”孟桃雨有一霎那的尴尬,小心地说,“他...和江问关系应该很好,他们是一个班的,经常一起打球,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

“我也很受欢迎啊!”逢宁突然笑的贼兮兮,故意岔开话题,“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追江问被人找麻烦对吧?”

孟桃雨果然大惊失色,仰起脸,“你真的要追江问?!”

“哈哈哈哈哈,我逗你玩玩的,你赶紧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一副要世界末日的表情。”

逢宁马尾扎得很高,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很特别的味道。总让人想起攀附在架子上的鸢萝,不论是日头正盛的午后,还是清晨夏夜,它们都开了满窗。一茬又一茬娇艳甜蜜的花在那里,让人安心又满足。

“哦...”孟桃雨看着她,突然忘记了想说的话,老僧入定般,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逢宁扯住她胳膊,“走,吃饭去,吃完了我还得去教室有点事。”

“啊,什么事,自习吗?”孟桃雨慢半拍问,“我能不能陪着你。”

这一路都是吃的。有粥店、烧烤店、西餐厅,逢宁专心挑吃饭的地方,不在意地说,“帮别人抄笔记,赚一点外快,你没事就来呗。”

*

人生总要有一点仪式感,新学期新气象,抠门如逢宁,在征求孟桃雨的意见后,也狠下心挑了个看着就很小开的餐厅,决定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还好一起来吃的不是双瑶,不然今天铁定被宰,连A都A不成。

里面大多都是学生,生意很热闹,人头攒动,孟桃雨心神不宁,差点被绊倒。幸好逢宁眼疾手快,把她稳稳扶住。

被踩的人先是看到孟桃雨,又看清在后头的逢宁,稍微收了收不爽的表情,“走路看着点啊妹子。”

男生视线追了一会她们,赵濒临问:“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谁?”

“高点的。”

“不是很熟,和朋友出去玩了几次见过。她是我们以前初中校花。”

赵濒临喔了一声,又问,“那你以前哪个学校的?”

“哎呀,城中村的老破小初中,你肯定没听过。”汪劭看出他好奇,就顺着说了下去,“不过她在我们学校挺出名,我们不是一个班的,我都知道她。”

他们一帮阔少里,就汪劭是“平民”出生。平时不怎么玩在一起,不过因为小学的时候和郗高原有点交情,偶尔他们打打游戏,或者打篮球缺人的时候也会喊上他。

江问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戴了一只耳机在看NBA,对周遭没有丁点参与感。

“她怎么了?说来听听。”赵濒临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桌上其他两个人也看了过来。

“这个。”难得有个能聊的话题,汪劭不由得过脑子想一下,思考几秒钟,“初中我哥们跟她一个班的,他有一次玩打火机,故意烧了她头发。挺过分的是吧,一般女生都要哭着去找老师了。结果这姐们怎么着?她去校门口的教育超市买了把大剪刀,然后回来当着全班的面,直接把烧焦的发尾咔嚓给剪了。”

“wow,这么彪悍!”

“嗯,真的,全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她把剪下来的头发拍到桌子上。我操.我哥们比她高了一个头吧,然后被她拎着领子,拽到跟前,人家一边拍他脸还一边笑,你喜欢玩我就送你了,拿回去慢慢烧。”

汪劭说的绘声绘色,赵濒临一副被雷到的样子,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哥们追了她三年。”汪劭语气复杂,有点感慨,“这小子相思病患的不轻,有段时间天天放学了偷偷跟着她回家,中邪了似的。”

听完故事,郗高原也略感好奇,笑说:“小伙子为爱疯狂,挺痴汉啊,所以追到手了吗?”M.biQuge.biZ

汪劭耸耸肩,“当然没有。”

“这女的真有个性,有意思。”赵濒临邪恶地笑笑,摸了摸下巴,“对了,她叫什么?”

“啊,叫逢宁。”只要跟她打过交道的人,都能把她名字牢牢记住。

正在喝水的江问忽然被呛到,他丢开手机,扯了张纸巾抹嘴。咳嗽半天,等平静一点了,转头问,“叫什么?”

“——逢、宁。”

假期刚刚过去,大多数人明显还没适应学生这个身份。以至于要交第一份英语作业时,班里哀嚎遍野。

之所以大家这么惊恐,主要是英语老师兼班主任第一堂课上就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此女戴穿着小西服套装,A字裙包臀,头发盘的一丝不苟。

她先是用全英文的课堂来了个下马威,又在班会上约法三章,“我知道班上大部分人家境都不错,但是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教你们,也不是一点背景都没有。只要你老实听讲,认真完成我布置下去的作业,就什么事都没有。千万不要跟我对着干,否则我惩罚学生的手段也很直接,你直接下去到操场跑到我喊停,校长来给你求情都没用。”

这番冷硬无情的发言,震撼地全班哑口许久。铁娘子(英语老师)根本不和学生开玩笑。就连各个小组长都亲自挑选,全都是女生,被戏称为娘家军。

大课间有半个小时,逢宁身为娘家军的主力之一,不得已从前头开始收起作业。有人没写完,眼神暗示一下,她就大方地把自己的递过去。她也不急,懒懒等他们抄完,再晃啊晃的,移动到下一排。

收到赵濒临那儿,两个人都在奋笔疾书。

“喏。”她习惯性地抽出本作业丢到他桌上,“给,快点儿。”

江问翻了几页书,余光扫了一眼,毫无情绪,“我不抄。”

逢宁略有意外。她嗯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那你写吧,我先收后头的。”

过了会,她折返。声音悠悠响起,“你二段的时态和复数都错了。”

江问笔一顿,在纸上悬空了一会。倒是赵濒临忙跟着搭话,热络得不行,“哎哟喂,逢老师,您也检查一下我的呗。”

逢宁扯出个笑容,故意用嫌弃的语气,“你嘛,交学费的话我考虑一下喽。”

他们说的高兴,江问用右手转笔,笔帽掉到地上。他“啪”地放下笔,垂首去捡,余光扫到地上的影子,顿了顿。

他下意识抬眼去瞧她,有一秒钟的停滞,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画面是无声的,影子斜成一条线。逢宁怀里抱着一沓作业本,和身后的光影交织,目光镇静平和,不远不近地看他。

这个角度,江问需要仰视她。他们都还太小,少年的他只是不由自主,本能地这样去看着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仰视’这个动作即将会贯穿他的一生。

在漫长的以后,他也只能这样看她。

*

自从赵濒临从汪劭口里听说了几件逢宁的“光荣事迹”以后,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好不容易跟逢宁讲上话,他不由地就问了出来,“你初中剪自己头发的事儿是真的吗?”

逢宁神色不惊,淡定地说,“这你都知道?”

“听别人说的。”

“哦?我这么有名吗。”

赵濒临点点头,他还想继续搭话,瞥见江问的眼神,缩缩脖子,自动消声。

晚上,逢宁洗完澡到教室自习。刚开学,离期中考试还远,大家普遍没什么学习的动力。班上零零落落只坐着十几个人,还算清静。

学了没一会,不知道发生什么,前头有人开始狂欢,闹哄哄的。

逢宁伏案在题海中奋战,解完题目,擦掉草稿纸上写错的公式,一抬眼就看见赵濒临提着一个精致的纸盒走来。

她一怔,“哇,你今天过生?”

赵濒临扯掉绑成蝴蝶结的丝绸缎带,“不算是。今天是我阴历的生日,我一般不过,我妈事儿多,非给我整了个蛋糕来。”

“噢。”逢宁不大在意地点头,继续做下一题,“生日快乐。”

渐渐教室人多,热闹了起来。

一块切成三角形的慕斯蛋糕摆在桌上,逢宁不明所以。

赵濒临故作淡定,“给你的。”

她不客气叉了一小块,喂到口里,唔唔两声:“谢谢老板。”

旁边有几个男生,看到赵濒临绕过几排桌椅,主动递蛋糕给妹子,哦哟哟地一通乱叫。

赵濒临肤色是偏深的小麦色,还是掩盖不住脸皮微微发红,他暗骂了一声操,又忍不住咧嘴笑。

大家都感觉出来了,赵濒临今晚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十分活跃。上上下下地蹿,不知道闹给谁看。

“你今天很亢奋?”江问坐在自己位置上,倚着桌边瞧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濒临有点窘,像被被戳中心事,大声嚷嚷着什么啊。

本来江问不爱吃甜的,被他们逼着,强行喂了一大口,腻地直反胃,“有喝的吗?”

后方冒出一道声音:“AD钙奶喝不,我还有好几瓶呢。”逢宁摸出一瓶,特别自来熟,带上吸管递过去,“给你给你。”

江问沉默一会,反手接过来。

结果她不松手,他又拽了拽,没拽动,扭头恼道,“干什么?”

逢宁无声地笑,故意逗他,“你力气这么小啊?”她靠的近,说话的热气拂到他耳际。

江问脸一沉,略微使劲。一来一去僵持着,俩人都不松开。

这古怪暧昧的一幕落到丢纸条的女生眼里,她攥紧手中的笔,低下头去。

裴淑柔刚进教室,就看到江问和一个人在抢东西。她走近两步,站住,一下怔住了。

是个女生。

江问从来不会和女生这样拉扯打闹。

“阿问。”裴淑柔喊了一声。

逢宁玩够了,看到有人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在干嘛?”裴淑柔皮肤白皙,长及腰的黑发清纯地披着,脸上挂着笑容,视线在逢宁脸上转了两圈,问他。

江问也很快恢复平静,他不解释,淡淡别开了眼,“蛋糕在旁边,自己去切。”

她拉开椅子坐下,噘嘴撒娇,“你忘记我在减肥吗,晚上不能吃东西。”

“嗯。”

“你们晚饭在哪吃的,怎么想到来教室过生?”

江问头都不抬一下,拿手机翻新闻,“问赵濒临。”

裴淑柔盯着他的侧脸出神,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逢宁能感觉到那道打量的视线,她嘴上没停,认真吃着蛋糕,完全置身事外。耳边充斥着裴淑柔咯咯的笑,甜蜜的要命。

过了一会,赵濒临又来找她讲话,抓抓头,“逢宁,你吃了我的蛋糕,可要记得给我生日礼物。”

“成。”逢宁答应地很爽快,“你正式过生什么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是不是真的?那我开始期待了。”赵濒临掰手指头,算算日子,“下周末吧。”

闲侃几句,逢宁突然说,“看在你今天请我吃蛋糕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什么?”

她轻轻地,拖长了语调。语速很慢,很清晰,“你知道吗,下雨天不仅意外多,还会促进人的多巴胺分泌,所以在下雨天发生一见钟情的概率会偏大。”

赵濒临有些怀疑:“还有这种说法,那你在下雨天一见钟情过?”

江问硬生生地停住话头。

郗高原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兴奋地计划冬天去北海道看雪,裴淑柔看他不说话,询问道:“怎么了阿问?”

他有点怔,从恍惚到回神只片刻,面上依旧相当冷淡,“没事。”

在赵濒临期待的眼神下,逢宁嘿嘿地笑,“这个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只告诉你一个秘密。”

*

第二天有和四班约的篮球赛。在历史老师踏出班门口的瞬间,后排的男生欢呼几声,吵掀了,纷纷开始换球衣。

体育课先是绕着操场跑完四百米热身,体育老师把两个班的男生集中讲比分规则,末了又说,“希望两个班都能战出风采,记住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噢。”

啦啦队召集地很快。

双瑶是四班的,她对这种集体比拼向来有很强的荣誉感,强拉着逢宁和孟桃雨一起抢到好位置。她们在梧桐树下,没一会,有两个女生也站了过来。

“烦死,鬼天气这么热,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啊。”童尔蝶打发走第三个爱慕者后,心情十分暴躁。过了会,她话头一转,“欸,孟桃雨,你想好没啊,跟程嘉嘉道个歉算了。一个被人捧惯了的大小姐,你跟她犟什么?”

孟桃雨僵住,低头嗯了一声。

童尔蝶没发觉气氛尴尬似的,故意瞟了眼逢宁,拿腔拿调地说,“人家现在看上的是江问,只要你不惹到江问身上,她不会跟你过不去。”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逢宁,听说你也喜欢江问?昨天还有人看到你们在教室...”

逢宁在底下用力一握孟桃雨的手,冲着童尔蝶笑,略显得扭捏,“是啊,你怎么知道?”

“原来是真的?!”另一个女生立刻接口,“那我劝你还是醒,呃,想清楚吧。”

她差点说成你醒醒吧。

“怎么?”

“诺,看到那几栋大白楼没?”

众人歪头,看向童尔蝶手指向的地方。

“——用他爸爸名字命名的。”

场中有人喊江问发球。在人群的中心,他穿着白色球衣,倚抵着篮球架,微微侧过头和别人说话,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篮球一抛。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地上弹蹦,不偏不倚,砸到场中央。

举手投足,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人想到“很帅”这个形容词。随着口哨声吹响,少女们纷纷开始尖叫呐喊。

逢宁稍微做了个深呼吸,惊讶道:“哇,江问家里原来这么有钱啊?”

“嗯喽。”童尔蝶压住眼底的不屑,“我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我觉得作为学生,还是学习最重要。他那样的家世,你不要陷的太深。”

双瑶没忍住,噗地喷了出来。

“啧。”逢宁激动地一拍大腿,“那不正好吗。”

童尔蝶笑容一滞,还没回过味来。只见她转过头,满脸真诚地说,“你知道吗,我从小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灰姑娘了,啊——我想我终于找到我的小王子啦!”

童尔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被气的脑袋嗡地一下,暗地里咬牙,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等逢宁一走,旁边的女生立刻说,“真是无语,怎么会有女的这么二?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土鳖。”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童尔蝶忍了忍,又气不过,“你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是有多恶心,故意在江问面前装疯卖傻,我的天,那猴急的样子,我差点就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女生嗤嗤地笑,宽慰她,“没事,跟这种乡巴佬有什么好较真的?这些女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来启德以后呢,觉得自己漂亮点,就是个角了。看到个帅点的,有钱点的,就巴巴贴上去,你还怕她以后不被打脸吗。还灰姑娘?我看她就是个二百五。”

虽然才开学,但是从启德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一些男生女生,就自然而然抱团玩。尽管没明说,但他们都有点儿心照不宣的优越感。至于那些花了择校费或者像逢宁普通初中免学费的指标生,都有点看不起的意思。

童尔蝶点点头,脸色发青,“说的也是,不过你是没见她那股骚劲,我担心...”

“啧,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女生无奈,语气中抱有十分的轻视,“你忘记刘冰巧啦?连她都攻不下的人,那个乡巴佬凭什么呀。”

*

每当逢宁摆出这副熟悉的,朴素中又带着点淫.荡的嘚瑟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一拖鞋摔倒她脸上,最无奈的还是没人拿她有办法。笔趣阁

哪怕是见识过很多次的人,冷不防都被气到语塞,何况是这些娇贵小姐。她们从校园超市逛了一圈出来,双瑶劈头骂道:“你这贱嗖嗖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逢宁正在啃雪糕,边咬边念,“这个八婆脑子被驴尥了,喜欢江问不敢说,居然跑来找我阴阳怪气,那我就顺便气气她嘛!”

只有孟桃雨还没弄清楚状况,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真的喜欢灰姑娘?”

默了一会,双瑶淡淡说,“她喜欢个屁。”

逢宁老神在在,“我告诉你,我今天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平时这种傻缺你看我理不,我今天这是在给小孟上课,你知道吗?”

孟桃雨啊了一声。

两个人都怀疑地瞧着她,逢宁清了清喉咙,严肃说,“面对那些找茬的人,你一味的忍让,沉默,有什么用呢?她们会因此停止对你的欺负吗?并不,她们不仅不会停止,还会变本加厉地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欺软怕硬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这些只会嚼舌根的白莲花。她们要是搭戏台子跟你装腔作势,你就直接明明白白甩她一巴掌,看她还演不演的下去。”

双瑶毫不客气拆穿她,“那你知道理论和现实差多远吗?别人什么家世,你什么家世。你就是一屁民,还甩巴掌,人家捏死你就跟捏蚂蚁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第一,我针对的是心还没那么狠的学生群体。第二,如果她们跟我玩社会那一套,而我真的玩不过,我的底线就是,我没有底线。我可以低头,我可以道歉,我甚至可以没有尊严。”

逢宁很冷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是,这些账我一笔一笔都记着。有本事就一点机会都不要给我。否则来年今日,我一定让她们跪在地上求饶。”

孟桃雨已然被唬得一愣一愣,眼冒金星。

双瑶啪啪啪鼓起掌,惊叹,“逢宁啊逢宁,你可真是一年比一年能说会道。以后不当演说家,这口才都浪费了。从小就喜欢教训我和赵为臣,让我们崇拜你。每次你叉着腰长篇大论演讲,我俩都痴痴呆呆看着,准能被你洗脑的忘记自己想说什么。现在又来了个小孟,行,我们都要成你后援团粉丝了。”

逢宁咬了一大口雪糕,含含糊糊,抬起眼皮,“为我摇旗呐喊,这是你们的荣幸,不是谁都有幸当我粉丝的,懂?”

孟桃雨急着抢白,“我愿意我愿意。”语无伦次逗的两人哈哈大笑。

“欸,对了,你真要追那个谁,江问?”双瑶非常怀疑,“不是为了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

“这不是牛逼都吹出去了吗,岂能让别人看我笑话。”逢宁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再说了,天底下就没有老娘搞不定的男人...你等会帮我个忙。”她一肚子坏水,凑近双瑶,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听完计划,双瑶直摇头,“小坏蛋,你也不怕到头来自己栽进去。”

逢宁抬手遮住明晃晃的太阳,几丝光线漏到眼皮上,漫不经心反问,“让我栽,他有这个本事吗?”

*

体育课的下课铃声打响。

烈日下暴晒半小时,江问打篮球出了一身汗,连黑色的短发都湿透了。汗顺着流过眼睛、脸颊,下颔,他不甚在意地抓起宽松的球衣衣摆擦了擦,劲瘦的腰线裸.露出来两三秒,又被盖上。

三三俩俩的人勾搭在一起笑闹喧哗。他正在上台阶,刚走到转弯的地方,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江问猝不及防。

——逢宁不知道被谁撞到,磕磕绊绊,几乎是用跌的扑到他身上。

热浪逼人,人群拥挤,她挨得极近,呼吸就喷洒到他颈上,和他的汗一起湿湿热热的。

他被撞的躬着半身,手下意识托起她两边胳膊。

大庭广众之下,逢宁倾身攀住他的肩,脸贴着他的胸口,嘶地抽了两声气,快要痛死了。

她细瘦的手腕白得像瓷器,柔弱无骨搭着他。江问呼吸有点乱,薄唇抿直,整个人僵了几秒,等她稍微站稳了立刻松手放开。

“谢谢你哦。”逢宁低头理了理发丝,脸上维持羞涩的表情,心里破口大骂:操,双瑶这个贱人推得也太大力了吧!

逢宁忍着痛,在江问看不见的角度,将嘴唇咬出艳色。心里默数十秒,然后,她控制好表情,慢腾腾地偏过头,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秀气的侧脸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江问想说什么,又短暂地停顿一下,摆出隐忍表情,小声道:“往别人身上扑,是你的兴趣爱好吗?”

“别人?不就只有你吗,再说了,我有那么禽兽?”逢宁满眼无辜,“上次明明也是个意外。”

江问微微别开脸,和等他的那群男生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孟桃雨搀扶着逢宁。双瑶在旁边瞪她,“你老实说,他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

逢宁跛着,龇牙咧嘴,揉了揉撞麻的大腿,重重哼了一声,“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他假清高。越是装,我越是想欺负他。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双瑶幽幽叹了一声,“漂亮女人都是骗子。”

*

刚刚上完体育课,班里氛围有些按捺不住的燥。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课,底下也没几个人听。

逢宁把书翻了一个页,橡皮不小心掉到地上。她稍微俯身,摸过去。

够不到,还差一点。

底下看不太清,她只得蹲下去。头抵着桌角,胳膊乱挥,靠感觉往前捞。

教室里立式空调突然坏了,还没来得及维修。尽管窗户都开着通风,台扇开的很大,但还是闷热无比。江问额发都湿了,眼尾晒的发红,他热的受不了,抖着衣领散热。

球衣本来就宽松,这会还被掀起大半。从下往上看去,更是一览无遗。逢宁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又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她能看清楚很多东西,包括他喉结的吞咽。

江问靠在椅背上,无知无觉地看着黑板,忽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下头查看,正对上逢宁促狭的眼神。

她蹲着,就以这么一种诡异的姿势打量他,不知道偷看了多久。

他吓了一跳,迅速把衣服撂下来,“你干什么?”

逢宁理直气壮,眼睛睁的好大,“我找东西呀,橡皮擦掉了。”

江问眉峰拧着,“那你找啊,看我干什么?”

逢宁做了个回想的表情,风轻云淡地说:“我这不是被你迷住了吗。”

跟这群矜持端庄的少爷小姐们不太一样,她从小和孟瀚漠那群地痞勾肩搭背混在一起,什么流氓话飙起来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她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像敲在江问心上。他心脏忽然跳的发慌,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有点透不过气。

“你、你...”江问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耳根上迅速泛了点绯红。

逢宁看在眼里,心底狂笑。

叫你他妈的跟姑奶奶拿乔!

“我、我什么?”逢宁故意学他结巴。正好下课铃打响,老师收拾完教案,走出教室。她手指扒拉两下,慢条斯理把橡皮擦捡起来。

江问眼珠颜色很黑,带着藏不住的恼意。他眼里浮出刻意的冷淡,甚至是讥诮:“你一个女生这么盯着别人看,知不知道羞?”

但他明显低估了逢宁没心没肺的程度。她不以为意,“看看能怎么了?”

逢宁表情很坏,舌头一卷,发出“嗑哒”的脆响,“你腹肌上那颗痣,还挺性感的。”

这下子旁边人全都看了过来,各个都是憋着表情,想笑又不敢太雀跃。

无论如何,江问都还只是个年轻男孩,情和欲都尚且生涩。这番话冲击力过大,严重刺激了他一颗脆弱的少男心。

他人都窘住了,一张小脸迅速从煞白涨起红晕,低喝:“你是流氓吗?”

有个男生也跟着回头,糗她,“诶诶诶,逢宁你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地净打班草的主意?”

众目睽睽之下,逢宁悠闲反问,“不然呢,打你的主意?”

那人纯属是没话找话地随口一调侃,却被怼的无言。他回过神来,怄道,“靠,你算了吧,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知逢宁卷起书,轻薄地敲了敲江问的手腕,眉眼弯弯,“帅哥,你钟意什么样的癞蛤.蟆?”

这下,其他男生彻底笑疯了,狂拍桌子。闹出的动静太大,引得班里各处不明所以,都循声往这边瞧。

江问表情变了几变,腾不出思考的余地,狼狈地撇过头。

他不是没被人当众表白过,闹的再厉害,再浮夸的都有。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还混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无措,他居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好像找不到什么原因。

江问当众被女生调戏的事传地很快。

晚上吃饭时,外班有认识的,一看到江问就邪笑着扑上来拽他衣服,嘴里还要说,“啧啧,让我来欣赏一下头牌那颗性感的痣在哪啊?”

江问骂了句傻逼,侧身躲开,打掉他的手。

他们笑闹着,不远处有个女生犹豫了一阵,左右打量一遭。被身边姐妹推推拉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慢吞吞挪着步子,靠到他们这桌,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江问被人推了一下肩膀才转头,他目光往上几寸,打量她两三秒。懒洋洋地,黑睫往下垂,闲闲道,“不好意思,没手机。”

态度欠了点诚恳,倒不算是很傲慢,只是习惯性地敷衍。

“哦...好的。”那女生难掩失落的表情,很快就走了。

一桌子人见惯不惯,七嘴八舌起哄,“江问为什么对妹子越来越狠心了,看看,被惯的简直不像个样子!”

赵濒临哼了一声,“作为帅哥,我们就算对漂亮姑娘都是这么端着的好吗,只有丑逼才不矜持。”

郗高原摸了摸江问的头,一本正经问:“咦,哥们,你这脑袋咋在冒气呢?”

“快滚。”江问抬手扒了扒自己头发,懒懒瞅了他一眼,“什么气。”

“帅气啊!”

哄然大笑。

*

童尔蝶戳着眼前的米饭,戳了一个洞还不罢休。直到别人喊她名字。她心不在焉,眼睛往旁边瞟。过了会,她抽出一张纸,站起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路过那张桌子的时候,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伴随着那群人的嬉闹,江问似乎微抬头,瞥了她一眼。

童尔蝶一步一步走过去,分神地想着,他到底有没有多看一眼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想转过头去确认,可是她不能。

如果就这么明目张胆转过去,和平时纠缠他的那些女生又有什么不同?

骤然欢喜过后是空落落的怅然,她咬紧了嘴唇,胸口激烈地跳,想到初见的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又起了雾,路上能见度很低。童尔蝶刚出宿舍楼,转角就脚滑了一下,撞到别人。她吃痛了一下,看向被撞的人。

他撑着伞,高且瘦,一截腕骨宛如竹枝。视线再往上抬。低领黑T恤,锁骨挑起,胸前图案是一朵破败凋零的红玫瑰,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漆黑的短发,白白的脸,浅浅的睫。眉旁有一颗棕色小痣,眼尾有点向上挑,冷淡至极。

童尔蝶下意识倒退一步,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眼睛眨动两下。她没见过谁能好看成这样。

和漫画中的场景十分相似。旁人虚化成了背景,不太清晰。他就那么慢慢地,慢慢地歪过头,眼睫压低,看着她。秀眉长目,那样高高在上。

上课的路上,同行的女伴告诉她,刚刚那个男生叫江问,学校蛮多女生对他都有点意思,很受欢迎。童尔蝶脑子已经一团浆糊,魂不守舍的,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夜晚。昏暗的天色里,她坐在教室,看向窗外的走廊。

一个女孩眼睛水朦朦的,站在江问面前,抓着他的手腕,仰头边说边流泪。怎么能明知道被那么多人看笑话,还是哭出来了呢。

可他从始至终都微皱着眉,从眼神到表情,都没变化。

后面有人叽叽喳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小声讨论她的不矜持,“哎呀,太丢脸了。”

“是啊,是啊,她知道江问和六班的那谁谁在一起之后崩溃了吧。”

“啥,你确定?六班谁啊,真的假的。”

“具体不知道,反正是有人看见江问和她一起吃饭还是怎么,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呢。”

......

童尔蝶竖起耳朵,心神飘忽。回过神来,发现作业本上的笔油已经晕染成一个圈。

她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害怕——自己以后也会变得和教室外的那个女生一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还要沦为别人的笑柄。

晚上回到寝室,在黑暗和寂静中,童尔蝶躺在床上偷偷哭了。也不敢哭的太大声,怕被室友听到。

其实也没什么。

江问本来就是她连想都不该想的人。

*

天黑之前,孟瀚漠提了点水果来看逢宁,他打电话要她出来校门口。

他在抽烟。逢宁就没形没状地蹲在旁边花坛上陪他讲话,嘴里还咬着小半根糖。

保卫室里的门卫老头儿欲言又止,往这边看了半天。

“哥,你抽烟抽的好凶啊。要喝点水不,我帮你去买一瓶?”

孟瀚漠掐了剩下半截烟,唇畔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等会还有事。”

“你还在马哥那边看场子啊?”

“没,偶尔过去帮帮忙。你呢,上高中感觉怎么样?”

“没啥特别的感觉,集体生活过不惯,感觉不太自由。不过我倒是遇到个挺乖的小姑娘。唉,你都不知道我多有魅力,现在这小孩儿都成我粉丝了。对了,你有时间帮我看看我妈啊,我怕她一个人在家闷出毛病来。”

孟瀚漠揉揉她的头发,“知道。”

逢宁剥了橘子,撕下一半递到他嘴巴,笑眯眯的,“来,我们比赛,老规矩,谁先一口气吃完谁赢。输了的罚十块钱。”

马路对面,江问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夏日傍晚六七点,橙色的夕阳缓缓坠落,人来人往。他静静看着他们,一辆货车开过,挡住视线,又快速驶离。

一帮男孩子刚吃完饭,三三两两勾搭在一起说话,有人出声,“江少爷,过马路小心看车。”

耳边喧哗高低起伏,江问被唤醒,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了一声。

晚上回到寝室,赵濒临洗完澡出来。他坐在床沿,翻刚买的篮球杂志,高呼詹姆斯实在是太帅了。

叽里呱啦说了很久,都没人响应。

江问一言不发,支着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书桌上,显然把他的话连耳都没过。

赵濒临终于察觉出不对,探头瞄他,“冒昧问一句,谁惹到你了?”

江问极为冷淡地开口,“离远点,别跟我讲话。”

*

逢宁初中曾经教过赵为臣追校花,说过一句挺经典的名言:M.biQuge.biZ

泡人,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她)习惯你的存在。不管讨厌或者不讨厌,被当成有病都无所谓,首先要找足存在感,让他(她)习惯了你的存在,那么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所以逢宁也是这么“泡”江问的,仗着地理优势,有事没事就往他课桌上丢个散装巧克力棒棒糖之类的甜食。

罐装的太贵了,她倒是也不太舍得。

江问早已经习惯拒绝别人,熟练地把她送的东西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全丢进垃圾桶,毫不留情。

但逢宁是什么人?她是典型外表花瓶,内心强大,刀枪不入。她完全不受影响,我送我的,你要丢就丢,一点都没有被人冷落的自觉。

这么过了几周,反倒是江问有点架不住。

江问家教严格,平时对谁表面上都挺礼貌的。但那都是装的,一旦脾气来了,任谁来了他都用下巴看。

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下了,大家急着回家,逢宁收拾好东西。身边的座位一个一个空缺,她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安静,拿出笔记本,帮隔壁某学渣开始写50元的付费笔记。

江问直接把东西放到逢宁桌上,居高临下,“谢谢你,以后不用送了。”

逢宁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她停下来,茫然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他两眼,无比平和,“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江问道:“我不喜欢。”

逢宁嘴里哦哦几声,用笔头敲了敲纸,郑重其事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我记下来。”

他心里憋了火,控制不住地说,“我、不、需、要。”

逢宁龇牙咧嘴地,“可我就想送。”

他突然怒了,忍不住拔高声音,“你送我东西干什么?!”

“还问这种问题?”她歪着头,坏坏地拖长语调,继续抄笔记,“明知故问。”

“你就这么喜欢四处招惹人吗?”江问压着火气笑,可笑容难看。

她顿住两三秒,才开口,“呃,我招惹谁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问的校服还没换,蓝白色短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衣领雪白到耀眼。这时候天还未暗,从云层间隙扑杀出朱红的晚霞。他年纪不大,眉眼轮廓却像是用国画工笔才能勾描出来的生动,还有一种从小娇惯出的凌人傲气。

她做了什么惹怒了面前这位小少爷?让他狠话放的简直跟发现老婆出轨还捉奸在床的中年男人没两样。

逢宁仔细回想,没出声。

“呵。”江问将两只手撑在她的课桌上,俯低了身子,慢慢地,对她露出一个极其刻薄嘲讽的笑,红得滴血的薄唇一张一合,“为了吸引我注意力,你还真是费尽心思。不过你这种女生我见多了,我劝你千万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有这个时间,不如把心思好好花到学习上,说不定还能有点出路。”

没等她多说半个字,他连正眼都没再瞧她一下就走了。

呆了片刻,逢宁空白的脸上才有了表情。她也不是生气,就云里雾里,蛮莫名其妙的。

不过...她脑海浮现出江问离去时的模样,昂着略尖的下巴,满脸的高贵冷艳。

逢宁不由笑了一下。

——他还挺像一只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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