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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夏》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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崴……脚?

只是崴了脚?

林折夏愣住了。

“跑六圈,”迟曜说,“还能怎么受伤。”

林折夏愣完,反应过来是自己过激了。

这时,医生推门进来,他又叮嘱道:“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下就行,你自己感受下,下地走路没什么感觉就归队。”

林折夏听医生这样说,刚才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医生还有别的事要忙,他得盯着训练场,免得场上发生什么特殊情况。

林折夏在边上坐了会儿,正准备回去:“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迟曜:“谁说我没事?”

说着,他把书桌上的一张纸和一支笔扔给她。

林折夏拿着纸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迟曜:“检讨。”

林折夏这才想起来,总教官除了让他跑二十圈,还让他写篇检讨交给他。

她最怕写作文,宁愿去跑圈,于是搬出迟曜说过的话:“不是我不想帮你写,是我不好意思用我那不及格的语文水平,污染你这张纸。”

迟曜嗤笑:“你的字典里还有不好意思这个词。”

林折夏:“今天刚学会。”

“算了,”迟曜伸手,示意她把纸笔还给他,“不该对文盲有什么期待。”

林折夏却把纸抓紧了:“你才文盲,我作文发挥的好的时候也有过五十八分的。”

尽管她很怕写作文,但是,激将法是真的有用。

而且她确实吃了迟曜买的东西,帮他写份检讨好像也不过分。

下午的训练时间排得很空,她有半小时时间可以在医务室写检讨。

林折夏写下“检讨书”三个字。

迟曜:“字别写那么丑。”

林折夏手里的笔一顿:“为了让教官分辨不出,我才故意写得潦草点,这是战术,你不干活就闭嘴。”

迟曜安静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他又把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不瞒各位教官,我其实一直都活得很压抑。”

迟曜缓慢地问:“我活得压抑?”

“你能不能不要影响我创作。”林折夏抬起头。

林折夏又说:“你自己说的出去透气,我总得点题吧,为什么出去透气……因为压抑。”

迟曜“哦”了一声:“所以我为什么压抑?”

林折夏:“这个还没想好。”

想了两分钟,林折夏接着写:

我会压抑的原因,是因为我向往自由,我迟曜就是这样一个不羁的人。

自由!这个从人类诞生就让人探索不止的课题,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想,到底什么是自由?

昨天晚上,我试图从墙外找寻这个答案。

答案的“案”字还缺个木,没写完,林折夏手里那张纸就被迟曜一把抓了过去。

“门就在边上,”迟曜说,“自己出去。”

万事开头难,林折夏开了头后竟有些不舍:“我刚进入创作状态……”

迟曜:“出去。”

“……”

出去就出去。

她还不想待呢。

她刚起身,病床上的人轻咳了一声。

她正要说“你还有什么屁就快点放吧”,但是迟曜却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这人大部分时候说话语调都很散漫,带着点不太明显的冷嘲热讽,但他说这句的时候收起了这些,声音放低,竟有些近似温柔的错觉。

“我没事,”迟曜说,“下次别哭。”

-

军训很快进入最后一天,离别之际,学生和教官之间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原本觉得想赶快逃离的地方,现在却觉得不舍。

面对在心里偷偷骂过一万次的教官,发现他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你们这群方队都走不好的兔崽子,”最后一天,教官笑着说,“回学校之后好好学习。”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等下午结营仪式结束,他们就要坐上大巴车返校。

一个班围坐在一起,和教官聊了会儿天。

唐书萱主动问:“教官,我们在你带过的连队里,是不是还算表现比较好的。”

教官:“不好意思,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全班哄笑。

林折夏坐在树荫底下,七班和一班正对着,她抬眼就可以看到对面一班的队伍。

层叠的人群中,迟曜坐在最后排。

少年脱了军训服外套,正躲在后排睡觉。

阳光穿过树荫间隙,洒落在他身上。

他身边那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推了推他,说了句什么话,迟曜睁开眼,看嘴型说了两个字。

林折夏猜测那两个字,十有八九是“别烦”。

陈琳凑近她,说:“你知道吗,迟曜现在更出名了。”

林折夏没反应过来:“啊?”

陈琳:“刚开学那会儿不就很多关于他的帖子吗,结果这次军训,因为被罚的事情又开了一波贴。”

林折夏不能理解:“……虽然二十圈是挺多的,也不至于开贴吹吧。”

陈琳:“重点是二十圈吗,重点是翻墙。”

城安二中作为区重点,管理虽然没有一中那么严格,但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违反记录的事儿,在一群老老实实学习的学生里,“翻墙”这个词,多少有些超出想象。

迟曜从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一班的,变成了,长得好看还会半夜翻墙的。

总而言之,带了点危险色彩。

林折夏一直不是很适应这些论坛八卦,聊了两句便把话题扯开。

正当她和陈琳聊起一部新连载的漫画,有人从身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林折夏回过头,发现是班里同学。

那女生短发,看起来很腼腆的样子。

两个人不熟,所以她看起来更加拘谨,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林折夏,你是不是认识迟曜呀。”

林折夏:“……”

她感受到陈琳刚才那句“更出名”的意思了。

那女生继续憋:“我……”

……

“我想……”

……

“要一下他的联……”

林折夏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给也不太好,不给也不太好。

她正在想对策。

那女生嘴里“联系方式”四个字还没说完,坐在前排的唐书萱忽然站了起来。

唐书萱问她:“你想要迟曜联系方式?”

那女生愣愣地:“啊。”

唐书萱忽然中气十足地爆出一句:“姐妹,别要。”

“要什么联系方式,迟曜那个人,有什么好惦记的,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吗——”

她俨然一副受害者口吻,不顾对方震惊的眼神,苦口婆心地说:“真心劝你,迟曜的联系方式,狗都不要。”

三小时后,返校路上。

陈琳和林折夏坐一起,她想起中午的画面,还是笑得乐不可支:“别说她了,我在旁边都听傻了,受害人当场现身说法。”

林折夏劫后余生:“我当时正犯愁,她就站出来了。”

陈琳:“以后再碰到找你要联系方式的,你都可以让她们直接去找书萱。”

林折夏听着,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聊了会儿,她拿出手机看时间。

看到两条林荷发来的消息。

林荷:大概几点到家?

林荷:我做好饭菜,叫迟曜过来一块儿吃吧。

于是林折夏去拍了拍迟曜的头像。

拍完她猜对面会给她回个问号。

果然。

下一秒,一个言简意赅的问号出现在聊天框内。

-?

林折夏打字回复:等会儿去我家吃饭。

-哦

她怕迟曜多想,又接着解释:不是我邀请你的,是我妈。

迟曜回复:知道了。

林折夏把话带到后,正准备关闭聊天框。

她手指顿了顿,想到中午的场面,最后打下一句: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做个人吧。

这时,大巴车绕过那堵围墙,往学校方向驶去,很快军训基地变得遥远而又模糊。

-

等迟曜到家放完东西,洗过澡之后,林折夏拉着迟曜往自己家跑。

迟曜头发还没擦干,跟在她身后:“你饿死鬼投胎?”

林折夏头也不回:“我是很饿,你走快点。”

她一路拽着迟曜的衣角,推开门喊:“妈——我把人带来了,快开饭。”

比起迟曜那个冷冷清清的家,林家看起来有烟火气得多。

魏平坐在沙发上研究他新买的望远镜,见迟曜来了,他推了推眼镜,招呼道:“迟曜,来坐这,给叔叔看看这个望远镜怎么弄的。”

林荷在厨房忙活,把汤从锅里盛出来。

林折夏说着“妈我来帮你”,实则躲进厨房偷了块可乐鸡翅。

林荷喊:“你洗手没有。”

林折夏咬着鸡翅嘟囔:“系了的。”

林荷:“你洗个头,快去把手洗了。”

林折夏:“鸡到了。”

等菜上齐,几个人围一桌吃饭。

迟曜接过筷子:“谢谢林阿姨。”

林荷笑笑:“跟我客气什么,多吃点,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林折夏心说难怪除了那道可乐鸡翅,桌上其他菜都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到底谁是亲生的,我爱吃的呢?”

林荷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只不过这次是冷笑:“你有得吃就不错了。”

“……”

迟曜其实经常在他们家吃饭。

小时候“病秧子”迟曜吃的东西都很清淡,每次来她家,她都要跟着吃那些没什么味道的饭菜。

等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林折夏从冰箱里拿了两根冰棍,分给迟曜一根,两个人在小区里散步消食。

她拿的时候是随手拿的,问:“你那是什么味儿的?”

迟曜:“自己看。”

不知道为什么,林折夏总觉得他手里那根比较好吃:“我跟你换吧。”

迟曜没什么反应。

林折夏想了想,又提出一个新的建议:“要不你别吃了?”

迟曜这回有反应了,他抬手,在林折夏后颈处作了一个要掐的姿势。

他手里刚刚捏着冰棍,指尖带着明显凉意,他其实掐得很轻,落下的重量像羽毛,林折夏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两人并排散着步,刚好遇到何阳。

何阳也刚军训完,整个人被晒成煤球:“我靠,你们俩没去军训?”

林折夏:“去了啊,五天。”

何阳又指指迟曜:“他也去了?”

“那你们怎么都没晒黑——”何阳指指自己,“我明明擦了防晒,还是晒成这样,你俩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林折夏都不忍心告诉他迟曜甚至没擦防晒。

她拍拍何阳的肩,经过他的时候把迟曜手里那根碎冰冰拧断,分了他半根:“下次换个防晒牌子,你买的防晒可能不太好用。”

何阳看向迟曜:“真的吗?防晒的问题?你用哪款防晒,推荐一下。”

迟曜看了他一眼:“建议你重新投胎。”

何阳:“……”

三个人聚在一块儿后,散步散去了迟曜家。

林折夏吃完冰棍,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揍了何阳一拳。

何阳被揍地莫名其妙:“你干嘛?”

林折夏:“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小时候挺讨人厌的。”

何阳:“???”

何阳:“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林折夏想说因为迟曜进医务室了,但她没说这句,最后只说:“我就是记着,我这个人就是小气,我偶尔想起来我就还是想打你。”

何阳:“你有病啊!”

他们和何阳变成朋友,其实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件。

打着打着,大家一年年长大,很多幼稚的童年往事就随着岁月无声和解了。

几人家长互相认识,又是邻里。

何妈人很爽朗,经常让何阳送点东西过来。

起初何阳送的别别扭扭,毕竟打过架,要不是何妈的命令不敢违抗,他才不想来。

他经常把东西放门口然后直接跑走。

次数多了,林折夏偶尔会跟他搭几句话:“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何胖墩红着脖子:“你才做贼!”

林折夏:“那你下次来敲个门,迟曜家的门也要敲。”

何胖墩:“……”

林折夏:“然后再跟他说句‘你好这是给你的’。”

何胖墩:“我凭什么跟他说。”

林折夏:“那你就是做贼的。”

何胖墩:“我不是!”

林折夏:“那你去说!”

于是迟曜家的门,除了林折夏以外,多了个人敲。

何胖墩第一次和迟曜说话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篮橘子:“你……你好,我不是做贼的,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乡下自己种的橘子,你、你爱吃不吃吧。”

当时他以为迟曜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但是那个病恹恹的男孩说了句“谢谢”。

被林折夏这一提,何阳也想起一些童年往事,包括以前的那个迟曜。

他看向沙发,这些天迟曜头发长成许多,一条腿曲着,手里很随意地拿着游戏机。

他夏哥凑在边上也想玩,但什么都不会。

林折夏:“这什么游戏?”

迟曜:“拳皇。”

林折夏:“这个键干嘛的,那个呢,我要怎么出拳啊,我怎么往哪儿走他都能打到我。”

迟曜:“躲开,按这个。”

迟曜点了点另一个按键。

林折夏按上去,屏幕里的人跳了起来。

林折夏:“行,我会了,看我打套组合拳,三招之内他必死。”

何阳看着他俩,心说现在的迟曜除了肤色略显苍白以外,很难和以前那个病秧子联想到一起。

少年腰身虽细,但通过那层薄薄的衣物布料,能隐约窥见底下清浅的轮廓。

何阳想起来,迟曜甚至有腹肌。

已经记不清是哪天了,几年前,他来迟曜家打游戏,这天门不知为什么没上锁,他毫无防备地推开门进去,看见迟曜在练俯卧撑,上身没穿衣服,汗顺着下颚线汇聚在一会儿往下滴。

那时候迟曜还没现在高,但整个人已经很出挑了,他目光从少年清瘦的腰划过,最后落在那层腹肌轮廓上。

迟曜见来的人是他,低声说了句“操”,然后说:“关门。”

何阳愣愣地把门关上。

是从哪天开始?

他总记得那天之前,似乎发生过一件什么事情。

可时间久远,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屋内吵闹的声音很快将何阳拉回来。

他夏哥三招内显然没有打过对面,正在给自己找理由:“我刚才是让了他几招,我想给他一点机会。”

迟曜:“哦。”

林折夏:“我是说真的。”

迟曜:“嗯。”

林折夏:“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菜。”

迟曜:“你知道就好。”

何阳:“……”

这两人,倒还是老样子。

军训结束,回到学校之后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在忙碌的学习和考试中,一晃学期过半。

等期中考完,林折夏才觉得压在胸口上那座大山变轻了些。

期中考连着考了三天,考前她常往迟曜家跑,让迟曜给她划重点。

“你押题押得好准,”这天早上等公交的时候,林折夏捧着牛奶说,“数学最后两道大题都被你押中了。”

迟曜倚着候车厅边上的栏杆,一身校服,看起来没睡醒。

林折夏:“就是题型有些变化,最后一问我还是没解出来。”

迟曜抬了眼:“没事,起码你还能看出这两道题是一类题。”

林折夏:“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说话间,公交车缓缓驶进站。

车上,林折夏喝着牛奶,好奇迟曜在听什么歌:“你听的什么,我也想听。”

迟曜缩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正阖着眼补觉。

闻言,他抬起一只手,把垂在另一侧的耳机线拎起来递给她。

林折夏接过,听到一阵低低的电音。

她其实也听不明白这歌,和她平时听歌的风格不太一样,于是这首歌还没电完,她用手肘碰了碰迟曜:“切歌,换一首。”

“不切,”迟曜说,“爱听不听。”

林折夏:“最近有首歌很红来着,我想听那首。”

迟曜:“我不想。”

林折夏:“你听听看,没准你也觉得好听。”

迟曜:“耳机还我。”

林折夏:“……”

大清早,两人很幼稚地就切歌这个话题吵了两个来回。

坐在他们前面的何阳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继续忙里偷闲,提前在车上抄等下到学校就要交作业。

到校后每天的生活和寻常一样,学期过半,林折夏也和班里人渐渐熟络起来,她,陈琳,唐书萱组成了一个小团体。

课间凑一块儿聊天的时候,后排两位男生也会加入话题。

她后座那名男生长得很斯文,平时话不多。

唐书萱:“刚刚课上,老吴讲着讲着发现自己算错数据的样子,笑死我了。”

陈琳倒是没说话,她课间总是忙着玩手机。

唐书萱:“你别网上冲浪了,怎么成天玩手机。”

陈琳头也不抬,继续在论坛上冲浪发言,手速如飞,顺口和她们分享:“我忙着呢,你们知道隔壁学校么?”

林折夏:“隔壁学校?”

陈琳:“就是实验附中。”

这个有印象。

何阳的学校。

林折夏:“那个离二中相距……三站路的?”

“对,”陈琳说,“我在跟他们学校的人吵架。”

林折夏:“……”

网络真是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聊到手机,后座那名男生忽然说:“我想起来我们还没加过好友。”

一个班的同学,加个联系方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他加了唐书萱和陈琳之后,又转向林折夏:“那个,林同学,能加下好友吗?”

林折夏没理由拒绝,于是报了自己的号码。

到了中午,林折夏和陈琳去食堂打饭。

二中食堂饭菜很丰盛,伙食还算不错,林折夏端着餐盘,找座位的时候找了一圈,一眼瞥见迟曜那桌还有两个空位。

“你这应该没人坐吧,”林折夏端着餐盘过去,“要是没人的话,那我就给你一个跟本少一起共进午餐的机会。”

迟曜显然被她这个“本少”雷得不轻:“空着,但不欢迎脑子有问题的人。”

林折夏:“本少智商两百八,属于高智商人群。”

迟曜缓慢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像二百五。”

迟曜对面坐着那个送水的男生,听到这段对话乐得不行,他跟林折夏打招呼,接戏道:“林少,巧了啊,这都能碰上。”

林折夏对他给予肯定:“还是徐同学上道,不像某个人。”

送水的男生叫徐庭。

由于林折夏经常去一班找迟曜,体育课也常常出现,他和林折夏也算认识。

林折夏招呼陈琳也坐下,又说:“我去盛汤。”

陈琳也跟着起身:“我……”

林折夏:“你不用去了,我帮你盛。”

陈琳其实想跟她一起去。

因为林折夏走后,就留她独自面对边上两个人,主要是面对迟曜。

陈琳拿着筷子,默默吃饭。

她不太敢和迟曜说话。

虽然这个人,开学第一天她就密切关注且八卦过。

但这半学期以来,她发现,迟曜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起初她介绍过自己:“我,我叫陈琳,是夏夏的同桌。”

迟曜只是“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就相顾无言了。

她看林折夏和迟曜说话的时候很自然,但没想到,轮到自己,一句话都搭不上。

所以在陈琳眼里,迟曜距离感强,冷淡,不好接近。

似乎也只有她那位姓林的同桌能和他旁若无人地聊天,甚至还能幼稚地互相吵架。

林折夏盛完汤回来,吃个饭也不安静。

她很顺手地把不喜欢吃的花菜挑到迟曜的餐盘里:“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迟曜:“你不想我把餐盘扣你头上的话,拿走。”

林折夏:“我林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哦,谢谢林少,”迟曜把筷子放下,偏过头说,“林少你碗里的鸡腿不错,也给我吧。”

林折夏:“……这个不行。”

迟曜:“没想到林少这么小气。”

林折夏:“……”

吃饭吃到一半,几人忽然聊起期中考成绩的事儿。

徐庭:“咱们这次期中考挺难的。”

林折夏深感赞同:“确实。”

徐庭指了指对面的迟曜,接着控诉道:“我让他给我划划重点,他根本不给我划——”

这个林折夏就没办法附和了。

徐庭:“你怎么不说话了林少,你难道不觉得他冷酷无情吗。”

“因为他给我划了,”林折夏说,“我不好意思接话。”

徐庭:“……”

怎么的,欺负他没有竹马是吗。

林折夏鼓励道:“下午估计能出一部分成绩,别害怕,考得再差也要勇敢面对。”

林折夏猜得没错,下午果然出了部分成绩。

语数英三门试卷分批次往下发放。

这次期中考林折夏成绩维持的很稳定,一直维持在班级前几。

但是陈琳的成绩就不那么理想了,她每门成绩都是低空飞过。

从下午开始,林折夏留意到她脸上神色不太对劲。

“以后还是少玩手机吧,”林折夏以为她是因为成绩原因,安慰说,“这些题没那么难的,花点时间补补知识点就行。”

陈琳出神地盯着桌面,有些失魂落魄地应了声。

但是等到上课时间,陈琳也一直在走神。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讲课的时候,好几次点她的名字:“陈琳——你怎么回事?考这个成绩,上课还不好好听。”

“你站起来,”数学老师说,“我刚刚在讲哪题?”

陈琳支支吾吾说不出。

林折夏小声说“第三题”,但为时已晚。

数学老师:“你站着听课。”

陈琳一直站到下课。

直到放学铃响,林折夏做完卫生,准备背着包去一班找迟曜一块儿回家的时候,她才终于绷不住,拉住林折夏说:“那个……你放学能不能,陪我一起走啊。”

林折夏感到奇怪:“可是我们俩好像不是很顺路。”

陈琳拉着她的手,声音都有些抖:“晚上可能有人会来找我麻烦,我不敢一个人走。”

“我这几天不是在论坛和隔壁学校的人吵架么,他们不知道怎么弄的,找到了我的个人信息……”

陈琳说着,给林折夏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论坛上发言都是匿名的。

吵架内容其实很小儿科,陈琳喜欢的爱豆和别家爱豆闹矛盾,两方粉丝在掐架,互相捍卫自己哥哥。

论坛是校园板块,留言的基本都是市内不同学校的学生。

陈琳ID叫小橙子,她私聊界面里躺着几条细思极恐的消息。

-我实验附中的,你哪儿的?有种我们见面聊。

隔了几小时。

那人又发来两条消息:

-你叫陈琳是吧?高一七班的。

-你给我等着。

林折夏看到这几条消息,背后也有点发凉。

毕竟谁都想不到一个匿名论坛里的个人信息,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泄露。

林折夏冷静下来说:“大家都是学生,我觉得他们用技术手段查到你信息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最近大家都忙着期中考,更没这个精力,所以估计是一些在论坛上知道你身份的人泄露出去的。”

她又问:“你仔细想想,都有哪些人知道小橙子是陈琳?”

陈琳已经慌了神,没工夫思考这些问题。

林折夏见她这样,也不放心真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叹口气说:“那我放学陪你走吧,她们就算来找你,应该也不敢对你做什么的,我和迟曜说一声。”

于是林折夏一边等她整理书包,一边掏手机给迟曜发消息。

-放学不用等我了。

迟曜回了一个问号外加两个字。

-?

-理由。

林折夏没把陈琳的事情告诉他,这种私事也不方便透露,打字回复:因为我还有别的好朋友,我放学今天要和陈琳一起走。

对面很快回复。

-知道了。

陈琳乘车的车站离学校比较远,得过两条街。

路上,陈琳怀揣不安地问:“她们会不会带很多人来打我啊。”

林折夏说:“不至于吧,不就是网上吵了两句么。”

陈琳:“至于的,狂热粉丝是很可怕的。”

林折夏反问:“也包括你么?”

陈琳:“……经此一役,我已经决定退出粉圈,并打算以后的日子投身学习。”

林折夏:“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话题绕了一圈,又被陈琳绕回来:“她们会不会真的带人过来啊。”

林折夏温吞地说:“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能打架的。”

“……你?”

“我小时候一拳打三个。”

为了让陈琳放心,林折夏把小时候的战绩拎出来展示:“就那种这么高的小胖墩,被我揍哭好几次,他还有一群小弟,也都打不过我。”

她越说,越有那种小时候保护小弟的英勇感。

只不过她当年保护的小弟,姓迟。

她边走边留意周遭的环境。

第一条街很喧闹,街上都是人,但从岔口拐进第二条街的时候,路上人就没那么多了。

这里离学校有段距离,店铺生意不怎么好,关了一片。

街对面有条暗巷,应该是条死路,暗巷里光线很差,里头堆了些杂物。

她会留意到这条暗巷的原因,是里面似乎站了三两个人,那些人穿得流里流气,指间还夹着烟。

为首的那个染了头红发,蹲在巷口,咬着烟肆意打量往来行人。

林折夏脚步放慢了:“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是……你平时经过这里的时候,对面巷子里有这些人吗?”

陈琳也看过去,摇摇头,肯定地回答她:“没有,这条路我每天放学都走,没见过有人躲在这里。”

林折夏这时候才感觉到慌。

她觉得那些人不会真来找陈琳麻烦,是认为大家都是学生,谁都不想冒着被处分的风险。

但她没想过,有时候,想找麻烦,未必需要她们亲自出面的。

林折夏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详装没事,装作没察觉任何异常,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点开和迟曜的聊天框。

但有些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她按字母键打字的时候,都打错了好几个字。

-我现在在

-在学习外面两条街外,9路车车站这里

-有以前混混

林折夏动作不敢太明显,正想把“学校”,和“一群”这两个错别字纠正,以防迟曜看不懂。

就在这时,巷子里的人立刻有了动作。

为首的那个扔下烟头,指了指她们所在的方向,其他人会意,一齐跟了上去。

林折夏立刻牵起陈琳的手,往回学校的路狂奔起来:“跑!”

那帮人要过来,需要穿过中间那条马路,这给了她们一点时间,但也拖延不了多久,两人在这条路尽头、离闹区一条路之隔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跑什么啊,”红毛说话时满嘴烟味,“你们俩,谁是陈琳?”

林折夏攥紧陈琳的手:“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红毛:“你管我是谁,快点交代,谁是那个跟我妹在网上吵架的陈琳?不说的话,我就两个一起揍。”

红毛说到这里,视线在林折夏脸上停留了几秒。

“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红毛说,“要是我等会儿下手没个轻重,这张脸就有点可惜了。”

林折夏想多拖延点时间,于是说:“我不知道什么陈琳,你们找错人了。”

红毛见这两人说不通,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然后正要抬手去抓林折夏的头发,想抓着头发把她拽到自己身前——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身侧伸了出来,他这才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那人比他高,略微弯着腰,身上穿了套二中校服。

那人站在他身后伸出一条胳膊绕过他,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伸出去半程的那只手又按了回去,哥俩好似的跟他勾肩搭背。

远远看去,像是跟他们一伙的。

林折夏原先因为害怕而下意识闭上了眼,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哥们,”那人瞳色很浅,侧头看着红毛说,“堵人呢?”

红毛被他这一下整得有点懵,一时间辨别不出是敌是友。

但他觉得可能是同道中人,不然不会上来就跟他勾着肩搭着背:“你谁啊?也是来打架的?”

迟曜脸上神色不变,下巴微微扬起,拖长了音回他:“啊,对,我二中校霸,经常在这条街上打架。”

红毛正想说“没听过城安有校霸”,下一秒——

少年的手已经狠狠扣在他后脑勺上,连拽着头发往后扯,将他整个人硬生生往后拉。他动作干脆利落,手劲很大,几根手指绷紧,然后一脚踹在红毛小腿处。

“我呢,”迟曜说,“没事就喜欢在这条街上闲逛,看谁不太顺眼就揍谁。”

红毛腿上被狠踹了一脚,整个人吃痛撑不住想往下跪,偏偏头还被那人按得死死的,想往下滑都滑不下去,只能强忍着。

红毛吃痛大喊:“操!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

“……他妈的!”

“打他啊!”

红毛带来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闻言一齐冲了上去。

林折夏被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吓得差点怔在原地。

虽然她小时候打过架,但眼前这架跟那种小屁孩打架完全不一样。场面很乱,她自认目前这个形式劝不了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迟曜添乱。

林折夏拉着陈琳的手,带她往后退。

陈琳:“要不要报警……”

林折夏本来想的也是报警,但迟曜一个人打他们几个,居然还占了上风。

少年动作凌厉,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他把书包卸下来扔在一边,一条胳膊死死锁住红毛的脖子,将红毛禁锢得动弹不得——有人想趁机从他身后下手,但没有找到机会,反而被他用曲起的手肘狠狠向后一撞。

这一下结结实实撞在那人胸腔上,将那人撞退几步。

另一个人扑过去时,迟曜已经松开锁住红毛脖子的手,他反手把红毛往前推,让红毛直直和来人撞上,两人撞作一团。

看着这场景,陈琳一时间也把报警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这情况看着……”

林折夏说:“看着不像别人打他,像他在打别人。”

“……”

“所以报警的事情,要不先观望一下再说。”

毕竟报警会把事态闹大,也许会对迟曜造成影响。

这架结束得比她们想象中得要快,没几分钟,就只剩下迟曜还站着。

“走吧,”迟曜打完了说,“送你们去车站。”

林折夏愣愣地“哦”了一下。

然而谁都没想到红毛还想做最后的抗争,就在林折夏跟着迟曜走了两步的时候,他忽然从地上跃起。

林折夏毫无防备。

只在那瞬间感受到迟曜伸出手,那只手轻轻扣着她后脑勺,将她往他怀里按。

她鼻梁擦在他衣领上,少年衣服上有很淡的洗衣液味儿,还有被阳光晒过的干净的味道。

迟曜这一下在最短时间内拉开了红毛和林折夏之间的距离,红毛不止扑了空,还挨了一脚。

林折夏被迟曜按在怀里,听见他说话时胸腔轻微震动的声音。

少年声音冷得过分:“……这么喜欢挨揍?”

红毛这回没敢再上前。

前方就是车站,公交车正好进站。

迟曜跟着林折夏上车,陪她把陈琳送到家。

三人一路无话。

等到了小区门口,陈琳才从刚才的场面里缓过神:“谢谢,如果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林折夏:“没事,但你明天还是和老师说一下情况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查到对面的人的谁,免得再被找麻烦。”

陈琳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也注意安全。”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暗了。

送走陈琳后,就只剩下林折夏和迟曜两个人并排往回走。

林折夏试图活跃气氛:“刚才你打架的样子,很英勇。”

迟曜没说话。

林折夏继续:“一挑三跟撂白菜似的,对面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迟曜还是没说话。

林折夏:“而且你很聪明,我打那么多错别字你都能看懂。二中校霸,你怎么不说话。”

迟曜这回直接越过她,走到前面去了。

“……”

林折夏这才反应过来,迟曜在生气。

“我都夸你帅了,”林折夏快步走上前,试探着说,“要不然我再多夸几句?”

迟曜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

路灯的光逆着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蒙上一层阴影。

迟曜难得爆了半句脏话:“你他……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林折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迟曜冷笑了一声,念出当时林折夏回复他的牵强理由:“还有别的好朋友。”

“你这好朋友不错,知道有危险也拉着你去,你也挺厉害,一个敢拉一个敢去。”

“……”

“你如果没时间给我发消息,我要是没看到手机,如果我没有恰好就在附近,你打算怎么办。”

“……”

“上次能跑掉,这次呢。”

“…………”

林折夏:“小弟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虽然知道迟曜现在是因为担心她而迁怒陈琳,她还是想解释:“她也没有拉着我去,是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儿,我没想到网上吵个架还能这样。”

以前迟曜生气,她哄几下也就过去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她说了一路,迟曜都不怎么搭理她。

“迟曜迟曜,你看,这个路灯的倒影好像星星。”

“对面那条小狗好可爱,跟何阳以前养过的小白有点像。”

“我发现你连头发丝都挺帅气的,我走在你身后,感觉此刻的你,帅得像一幅画。”

快到家的时候,林折夏伸手拉了一下他肩上的书包带:“迟曜,你,理,理,我!”

“你别这样不说话,”林折夏说,“虽然你平时说话的时候我都很想把你毒哑。”

迟曜这回没憋住,气笑了:“你还想把我毒哑。”

林折夏低声说:“也就是有时候偶尔想想。”

由于送陈琳回家,导致她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

林荷把饭菜热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晚。”

林折夏放下书包,找了个理由:“我和迟曜去书店逛了一圈,回来晚了。”

魏平:“下次晚回来记得跟你妈说一声,你妈很担心你。”

林折夏低声应下。

她匆忙往嘴里扒饭,然后问林荷:“妈,咱家医药箱在哪儿?”

林荷:“在茶几柜

“不是,”林折夏说,“是迟曜有点……有点感冒,我去给他送个药。”

她只是又想到刚才的场景。

迟曜虽然打过了对面那几个人,但是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打架的时候容易刮蹭,而且,那拳头这样挥过去,手应该很疼吧。

她顺着想到迟曜的手,不得不承认如果那双手破相了,是很可惜的。

她吃完饭,拎着医药箱往对面楼栋跑。

按门铃之前她想了想,以迟曜的性格,他现在气还没消,可能不会给她开门。

于是她自己用钥匙开了门,推开门之前说:“咳,那什么,我进来了啊。”

进屋之后屋里没人,浴室里也没声音。

她在门口观望了会儿,看到刚洗完澡的迟曜从卧室里走出来。

换下校服之后,他离那种“会在放学时候打架”的形象更近了些,很像印象里那些不好好学习、在学校里盛气凌人的反面角色。

“你有事?”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林折夏抱着医药箱说,“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迟曜头发半干,倚在门边,淡淡地反问:“我会受伤?对面再来三个我都不会受伤。”

林折夏:“我都看到你手上的伤口了。”

“……”

“别装了吧,”她忍不住说,“这里没有外人。”

迟曜手上有一道长大概四五厘米左右的伤口,沿着指骨,洗过澡后已经成了有些泛紫的红色,他自己都后知后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到的。

林折夏怕他想继续装没事,强行把他按在沙发上:“我知道,这只是小伤,对您来说不足挂齿,这点小伤都入不了您的眼,但我们还是消个毒吧。”

她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

迟曜垂下眼,看了眼两人近乎交叠的手,没有说话。

林折夏打开医药箱,翻出棉签和碘伏。

“你要是,”林折夏缓慢地说,“觉得疼的话。”

迟曜:“怎么,可以揍你一顿转移注意力么。”

林折夏:“不是,那你就忍着。”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盯着迟曜的手看。

可能是紧张。

她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她指尖偶尔会蹭到他的,男孩子身上的温度似乎天然比女孩子更高些,她感觉迟曜手上的温度一点点传到了她手上。

气氛有点奇怪。

林折夏一边涂药,一边想,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她正准备说点什么,还没清嗓子,迟耀家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我操,”何阳震惊地站在门口喊,“我发誓我是想敲门的,但是门没关,我一敲它就自己开了。”

他大嗓门,喊完,三个人六目相对。

他看到他曜哥坐在沙发上,他夏哥蹲着,鼻尖就快凑在人手上,两个人挨得很近。

“……你俩在干嘛呢?”

林折夏捏着棉签猛地站起来,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懂的心虚:“上药,他手蹭伤了。”

“哦,”何阳没多想,他也往沙发上一坐,跟迟曜挤在一块儿,说,“我来这避避难,期中考出成绩了,我妈追着我打。”

“我说我虽然考23名,但我后面还有十几个人呢,她问我为什么总跟差的比。”

“我不跟差的比,我哪儿来的自信继续学习下去?”

林折夏收拾医药箱,点点头:“倒也有几分道理。”

何阳:“是吧。”

他转头去看迟曜,希望得到迟曜的认同。

“没下过前三,”迟曜说,“不太清楚。”

何阳:“……”

何阳决定转移话题:“你这手,怎么弄的,这么长一道。”

迟曜只说:“碰到点事。”

何阳震惊:“你他妈的,打架啊?”

“还是一个打三个,”林折夏补充,“我放学碰到混混了,这事你可别说出去。”

很多不能和家长说的话,跟同龄人之间毫无保留。

何阳自然懂这个道理:“放心,我才不说。不过我曜哥这一打三打的——牛逼。”

林折夏没工夫跟他俩继续唠,她还得赶回家写作业。

林折夏走后,何阳随手把玩迟曜茶几上的游戏机。

他打了会儿和迟曜闲聊:“真一打三啊。”

迟曜:“假的。”

何阳:“你这么说,那看来是真的了。”

何阳打了会儿游戏,迟曜去冰箱拿水,顺便问他:“喝不喝。”

“喝。”

他说完在伸手去接矿泉水瓶的瞬间,瞥见迟曜身上那件单薄的T恤,想到刚才说的打架,忽然想起一桩之前没想起来的旧事。

“打架”这两个字像根线,把之前他怎么也没想起来的那件事串了起来。

他想起来,当初他撞见迟曜锻炼前,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了。

那大概是他们十一二岁时候。

小区附近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群到处乱转的职高生。

有天晚上他们结伴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刚出小区,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职高生堵在了墙角。

“小朋友们,”几个人身上烟味很重,其中一个敲了敲何阳的头,说,“零花钱给哥哥用用呗。”

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帮人看起来简直像巨人,一拳能把他们抡到街对面。

好在林折夏急中生智,冲对面不认识的阿姨喊了一声:“妈妈!”

然后趁那几个人怔愣的片刻成功脱身。

也得亏小区附近人多,不然就是喊再多声“妈妈”都没什么用。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他总觉得,这两件事似乎,是有关联的。

-

林折夏回到家后开始赶作业,她写着写想发现有件事不对劲。

迟曜生气的时候说的那句“上次能跑掉”里的“上次”,是哪次?

她想了会儿,由于和迟曜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实在太多,怎么也没想起来。

算了。

她很快放弃思考。

可能有过那么一次吧。

写作业期间,林折夏收到陈琳发来的几条信息。

陈琳:对不起啊QAQ!

陈琳:我真的很过意不去,还牵扯到你和迟曜。

陈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琳:我把我论坛账号注销了,从今天起,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林折夏回了一个摸摸头表情包。

回完之后她把手机放在一边,想集中注意力写题,却仍忍不住想起迟曜打架的那一幕。

但让她感觉那一幕挥之不去的,不是因为“打架”本身。

很多话陆陆续续在耳边浮现。

这些话从那句“你认识迟曜”开始。

“他很出名啊。”

“还在想是谁引起那么大轰动,迟曜啊,那没事了。”

“他以前在学校就很出名。”

“……”

时间似乎不断在眼前来回闪烁穿梭。

有很多年前的小时候。

“身体还不好,隔三差五就往医院跑……”

“他拿不动球。”

“他总生病,没法和我们一块儿玩。”

“……”

再然后,记忆里那个曾被她护在身后的病秧子渐渐和今天那个打架的护着她的迟曜重叠在一起。

林折夏想着,放下笔,趴在桌子上,下巴碰到衣袖的时候,她感觉傍晚仓惶间闻到的那阵干净的洗衣液味儿,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挥散不去。

她这才恍然发觉入学这些天以来,别人眼里看到的迟曜和她一直认识的那个迟曜是有些不同的。

这个不同来自于,她和这个人太熟了,所以反而一直都没能发现他的变化。

所以她会觉得帖子里的描述令人迷惑。

所以她无法感同身受。

是因为,她少时认识的那个迟曜,和现在很不一样。

……

所以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迟曜原来,早就不是她眼里那个习以为常的“病秧子”了。

她直到今天才重新认识了他。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新的迟曜。

晚上睡前,她忍不住点开猫猫头头像。

[你拍了拍‘迟狗’]

林折夏其实想问“你还在生气吗”。

但迟曜显然是误会了这个拍一拍的意思。

迟狗:睡不着?

林折夏犹豫地回:……嗯。

过了会儿,对面发过来一条消息。

-你就算梦到六个混混,我都打得过。

林折夏反应过来,他这是觉得她因为白天被吓,害怕做噩梦才睡不着。

她捧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打字回复:那我万一要是梦到六十个呢?

这次对面隔了会儿才回。

-那你正好体验体验

-被人打死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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