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头一次知道原来小姑娘这么难哄。
他和时念念在一起也已经一个月, 她脾气都非常好, 鲜少见她真的生气, 就是偶尔因为他说的话太坏闹闹别扭,耍耍小性子什么的。
这次还是头一回真正生气。
他做完检查后从房间出来,已经换上病服, 蓝白的竖条纹,时念念刚刚到, 站在许宁青前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听到动静后许宁青侧头, 也只是耸了个肩, 投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摆摆手走了。
做术前检查的这边走廊上挺安静的,只剩下一些莫名惹人烦躁的低分贝噪音。
时念念冷着脸站在一边没动。
小丫头冷着表情看起来又酷又搞笑, 抿着唇,眼角耷拉着,模样有点儿冷,和她那五官模样挺违和的。
江妄想笑, 可这个节骨眼儿不敢,怕彻底触到小姑娘的逆鳞。
他忍着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仰头看她, 平静说:“我错了。”
时念念表情不变:“你不是说, 后天手术。”
江妄:“没想故意骗你,临时调的。”
“那你不告诉我。”
他抬手搭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不是怕你担心吗。”
时念念往后仰了下头, 无声避开他的手,是还在生气的意思, 也不愿意接受他这样的解释原因。
江妄便收回手,站起身:“走吧,陪我回病房。”
江妄住的是单人间,设施gān净整洁,病chuáng角别着一张病历卡,时念念目光落在那处,在病chuáng前的椅子上坐下。
“小朋友。”他食指勾了勾她下巴,突然俯下身去近距离凑上前,四目相对,“还跟我发脾气啊。”
距离突然拉近,时念念无声放大瞳孔,心跳突突加快,红着脸别开眼,嗫喏的“哼”了声,声音闷闷的。
江妄很少被人这样关心,就算耳朵刚出问题时,甚至是入狱时也少有,那群狐朋狗友的关心来的bào烈又浮夸,没有时念念这样别扭又可爱的反应。
他心口软了下,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之前在电话里原本想跟我说什么的?”
时念念抓了抓头发,掌心顺着贴在脸颊上,呼出一口气:“期末考试,你考了……第一名。”
江妄挑眉,倒没什么多余反应,问:“你呢。”
“并列,第一。”她说。
他一顿,笑了:“这么巧啊。”
时念念表情终于松动,抿着嘴翘起一个弧度:“嗯,所以,明天的手术……肯定会成功的。”
以前的江妄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只不过大概是人在这样子没把握的手术前真的会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一些玄学。
听时念念这么说,他便真觉得好像手术成功的可能性高了不少。
他“嗯”一声,说:“肯定会成功。”
时念念出门时已经快要落山,冬天白昼本就短,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没一会儿舅妈就电话打过来。
她当时急的,真是都没有说一声自己就出门了,舅妈这会儿应该是发现了她没在家里。
她走到病房门口,接起电话:“舅妈。”
“念念啊,你哥哥说他带你出去吃晚饭了啊?”
时念念愣了下,低低的“啊”了声。
舅妈又说,“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我都没注意他还来接你了。”
她不擅长撒谎,支吾半天,说:“……就刚刚。”
好在舅妈也没多怀疑,嘱咐了让她路上小心便挂了电话。
江妄坐在chuáng边削苹果,这苹果还是范孟明买来的,他垂着眼,病服袖子卷到手肘,拿着削皮刀削着。
时念念把手机收进口袋后挪过去,和他肩并着肩坐在chuáng沿,看着他削苹果的动作。
苹果皮薄薄的一层贴着果肉,一点没断。
江妄垂着眸问:“你舅妈的电话啊。”
“嗯,哥哥说,他带我……吃晚饭去了。”
江妄扯了扯嘴角笑了声。
“你削苹果……好厉害啊。”时念念说。
他开玩笑:“胆大心细。”
很快削完,还不忘耍帅的把削皮刀在指尖转了圈,看的时念念吓了跳,指尖轻轻一拨,连成一条的果皮就滑下掉到垃圾桶里。
他拿着苹果递到时念念嘴边:“吃么。”
她接过,咬了一口,咽下后又问:“你不吃吗。”
“吃啊。”他凑过去一点。
时念念机械性的怔愣的把手递上去,眼睁睁看着他咬在自己刚才那一口上。
江妄拇指蹭了下嘴角:“好甜。”
-
大冬天的时念念也不想出去,晚上他们就在医院里一块儿吃了医院餐,其实挺好吃的,没有想象中的寡淡味。
吃完后就已经挺晚了,许宁青像是算好了时间,踩着点回医院接时念念。
“放心吧,手术不会出大问题的。”他在车上跟时念念说。
没怎么起到安慰作用,时念念看着窗外没说话。
车开到家门口。
时念念转头问:“不进去吗?”
许宁青:“不了。”
时念念估摸着是因为自己爸妈也在的关系,她是知道哥哥不喜欢他们的,说了声“哥哥再见”便下车。
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她坐在chuáng沿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墙上的一点,发呆,以至于妈妈进来时都没注意到。
“想什么这么出神。”许淑问。
“啊。”时念念搓了下眼睛,“没什么。”
“你抽屉里那个手链什么时候买的啊。”
时念念一愣,抬头。
好在许淑只是随口一问,又继续说,语气轻松:“刚才晚饭的时候被你弟弟玩破了,我给你收好放回去了,你看看能不能修吧。”
时念念猛地站起来,发了脾气:“gān嘛要动、动我东西啊!”
声音很响,她也控制不住,她从来没在许淑面前这样过,直接把她给吼愣了,愣半晌,许淑骂咧道:“你一个还在读高中的戴什么手链啊,给你弟弟玩一下又怎么了!”
窗户开了条缝,风chuī拂起窗帘,卷进冷风。
时念念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gān过疯狂的事情。
脾气温吞,受了欺负也好像呆愣的感受不到,甚至于刚才她吼许淑的那次都能算的上她生命中疯狂的事情之一。
月光在门前空地上投下一块冰凉的光亮。
房屋里静谧安静,大家都已经各自回了房间,时念念轻手轻脚的换下鞋子,开门出去了。
-
江妄看到折而复返的时念念愣了好一会儿。
太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梦境中的景象。
他刚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门前,手还握着门把,时念念气喘吁吁,头发被风chuī的凌乱,红着眼眶看他。
“怎么回来了?”他轻声问。
时念念什么都没说,走上前,手臂环过他的腰,收紧力道,将脸埋进他胸膛。
江妄抬手按在她后脑勺上,偏头从侧边看她:“许宁青送你来的?”
她姿势不变,只摇头:“自己。”
“自己来的?”
“嗯。”
江妄缓慢的吐息,把小姑娘推开了点儿,温声问:“到底怎么了?”
他嗓音晦涩沉哑,夹杂了太多的情感与不可言说的情绪,是从来没向其他人展现过的温柔。
如果说期末考了并列第一是一个好兆头,那么手链坏了就在时念念原本就担心的心上重重击了一拳。
她抿着唇没说,摇头,只问:“你怕吗?”
“嗯?”
“明天,手术。”
“不怕。”他笑了笑,捏着她后颈安抚,“没事的。”
“我怕。”她说。
单人病房里非常安静,他们抱在一起。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说怕的呢,大概是小时候几次看见江抻打母亲之后,大概是发现说了怕也没用以后,大概是入狱看到那些可怕丑陋的面目后。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才弯下腰紧紧抱住时念念,叹息道:“其实我也挺怕的。”
“不过你来了就好了。”他说。
-
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离家出走,时念念坐在chuáng边椅子上漫无边际的想。
“你到chuáng上来睡吧。”江妄说。
时念念好笑道:“又不是我、要做手术。”
“你晚上坐着睡么,你这样我都睡不着。”
“我没事儿。”
“那一起睡呗。”他笑着半开玩笑。
时念念抬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江妄哪舍得让时念念就这么坐在旁边,可小姑娘也实在是拧,决定了的事怎么说都不会改变,最后也只能由她了。
已经挺晚了,房间只亮了一盏小灯,光线密闭的落在小姑娘脸上。
她就趴在chuáng边,侧着头,尾指轻轻勾着江妄的手指小声说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本就话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讲这次的期末考试,讲完了就讲一讲之前和姜灵在地铁站遇上许志临的事。
小姑娘声音清甜,难得的像个小话痨似的。
“你是不是一紧张就容易话多啊。”江妄好笑的问“才不是。”她一顿,指尖在他掌心故意掐了下,“我是怕你……无聊。”
江妄笑着没说话。
时念念抬头,眨了眨眼,问:“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江妄:“没,不困。”
“你快睡。”她说,“明天手术。”
“你亲我一下就睡。”
因为江妄这句话,她不由自主的舔唇,江妄看着昏暗病房里她的动作,淡粉唇瓣上残留一层湿漉漉的水痕,像是欲盖弥彰的蛊惑。
时念念直起身,靠过去,发丝扫在他的颈窝。
刚在她要低头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吻时,时念念手腕突然被人拽着,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一阵铺天盖地的。
少年身上的味道忽然扑进鼻间,席卷而来的…
双手被人钳制在头顶,江妄双腿分踞在她身侧,在一片黑暗中俯身下去,挡住了时念念眼中能看到的最后一丝光线。
他低头吻在她的嘴唇上。
灼热的鼻息jiāo错,时念念不自觉扬起下巴攥紧拳头,手腕的经络都因为用力凸显,下一秒就被人更加用力的压制。
江妄一只大掌控制住她一双手腕,另一只手往下摩挲过她的腰。
时念念几乎觉得自己被吻的快要窒息,直到腰间不再隔着布料的触及温热的指尖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江妄…江妄…”她低喃,“你别。”
他喘息急促,眸色深的可怕,理智岌岌可危,哄诱道:“宝贝儿,给我摸会儿。”
时念念闭紧眼,qiáng迫自己去忽视腰上滚烫的触觉,没一会儿还是实在受不了,全身都烫的像是要烧起来,声音都染上可怜巴巴的祈求,因为茫然的害怕还带着颤。
“江妄……不可以的……”
他忽然从她身上起身,飞快的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时念念愣一会儿,才从病chuáng上坐起来,红着脸把方才挣扎时往上缩的胸衣重新扯下来,慢吞吞的挪到卫生间前。
迟疑开口:“……江妄?”
“别说话。”他说。
声线严肃沉哑,难得把所有痞坏的笑意都收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门重新拉开,有水珠顺着江妄的脸往下滑,汇聚在他瘦削的下巴上,又坠入衣领。
他叹口气,意味不明道:“迟早得死你身上。”
他那句“迟早得死你身上”时念念没听懂, 或者说根本就没听清, 自然也没领会其中的含义, 一晚上都睡挺好的。
倒是江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到后半夜才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时念念是被范孟明和许宁青的声音吵醒的。
“卧槽!?”范孟明一走进病房就吓的差点像猫似的跳起来, 喊着,“你们这什么情况, 早上来的还是晚上都没走啊?”
时念念揉着眼睛看过去, 看到范孟明身后的许宁青, 眨了眨眼。
许宁青看着她平静的挑了下眉,问:“出来的时候跟你舅妈说过吗?”
当时时念念急着过来, 后来见到江妄后的确忘了这茬,她拿出手机没有来电,应该是还没发现她不在家里。
“我是不是欠你俩的啊。”许宁青叹了口气,拨通他妈的电话出去了。
-
到中午, 江妄就进了手术室。
许宁青不知道怎么跟舅妈说的,反正时念念昨天晚上“离家出走”一点儿都没事,他们三人坐在手术室外。
许宁青难得神情严肃:“昨天晚上来的?”
时念念从亮起的手术灯上收回目光,点头:“嗯。”
“你说你一小姑娘, 大晚上跑来这里还跟江妄一男的待一晚上, 怎么想的啊。”许宁青难得的端起“哥哥”的架子。
时念念虚心听训的垂下脑袋。
“好在江妄跟范孟明那胖子不一样,还知道你是个未成年。”许宁青说。
一旁范孟明听见, 立马不gān:“什么叫和我不一样啊!?”
许宁青掀一眼,扯了下嘴角:“你高中时候那个女朋友, 也才16吧,禽shòu不如。”
“……”范孟明理不直气也壮,“那我那时候不也才17么,那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事儿。”
时念念想起昨天晚上江妄的样子。
少年下颚用力到绷紧,眼眸黑沉,额前的碎发垂着,以及从领口露出的肌肉线条。
她没听清哥哥和范孟明在说什么,只红着脸别开了眼。
手机震了下,姜灵发来一条信息。
-姜灵:念念,出来玩儿吗?
-时念念:不去了,我在医院呢。
姜灵发来一条语音:“啊?你怎么了吗?”
-时念念:不是,是江妄,要做个手术。
-
手术其实是个小手术,时间也不长。
从手术室里出来天都还没黑,麻药还没失效,听力也同样像是失真,不知道是因为手术没成功的原因还是因为麻药影响了感官。
能看到许宁青正和医生说着什么,时念念站在他旁边。
江妄勾了勾手指,她便很快牵住了。
许宁青听完医生的话,松了口气,对江妄比了个“OK”的手势。
大概是因为麻药的关系,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梦境杂乱无章,各种各样的画面jiāo织拼凑在一起,还缕不出一条清晰的逻辑线。
画面的最后,是时念念的脸。
再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让人不舒服的场景便完全从脑海中脱离出来,只剩下小姑娘一人,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江妄忽然想起之前在时念念桌上看到的阅读材料中被她划出来的一句话——
“怪物吞噬了一千个月亮,只剩下最后一个,站在悬梁之上,温柔充满天空,被埋葬在浩瀚银河之中。”
刚才做手术时时念念跟姜灵简单说了江妄手术的事,当时姜灵和陈舒舒在一块儿,没一会儿,两人和徐蜚就一块儿拎着果篮来了。
许宁青也不认识人,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时念念问:“你们怎么来了啊?”
姜灵往身后的徐蜚和陈舒舒指了指:“他俩当我面nüè狗呢,刚刚就在旁边,大佬这做的什么手术啊。”
“耳朵。”
“啊?我以为他耳朵造好了啊,那他之前不是都能听见么。”姜灵问。
时念念说:“是助听器。”
“噢。”姜灵也有点儿唏嘘,问,“那手术成功吗?”
她笑了笑,点头:“医生说,挺成功的。”
陈舒舒和徐蜚刚刚被发现早恋,这次要不是以姜灵为借口寒假都见不到面,临近晚饭饭点便急着要回家。
昨天已经一时冲动从家里偷跑出来,时念念等江妄醒后便也先回家去了。
刚刚做完手术听力还模糊,他在第二天才终于能听清一点声音。
从听力检测室出来,先前一直负责他的乔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测报告终于是长出了口气,最后能看到这个结果,实属不容易。
手术的风险性也的确是高,要不是正好遇到那个医生,他们这的医生真是谁都不敢去做这样一个手术。
乔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啊,总算能有结果了。”
“看,这是刚才那个姐姐给我的。”走廊上一个穿着病服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支百合花跟旁边的女孩儿炫耀。
江妄扫了眼,走过他们回病服。
便看见时念念正在把一束百合花插进花瓶里。
“怎么还买花来了。”
她回头看他一眼,来过病房几趟,她已经很熟悉。
“门口遇到,卖花的。”她说,“好看。”
江妄笑着问:“外面那小孩儿的花也是你给他的么。”
“嗯。”
他走上前,掐着她的下巴,低声道:“怎么还给别的男生送花啊。”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他面对窗外冬日阳光,眯了眯眼。
看着他眼睛,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明白了,推他:“什么啊。”
他笑着没说话,也没被她推开。
时念念突然捏住他的手,挺兴奋的踮起脚尖:“你耳朵……现在是不是,没戴助听器啊?”
“没。”
“你能听见了?”她惊喜道。
他含混的笑:“对。”
“江妄。”
“嗯?”
她眼睛亮亮的,踮着脚扒拉在他身上:“真的,听清了啊!”
-
后面一段时间,时念念常来医院陪他,爸妈和舅舅舅妈这段日子似乎是挺忙的,也无暇顾及她每天为什么都往外跑。
有时江妄去做检测,她就待在病房里写作业。
寒假总共也只休息二十几天,日子过的很快。
她把作业做的差不多,寒假就快结束了,江妄也终于出院。
江妄回了一趟游泳馆,出来时已经天黑,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份便当拎着上楼,开门时手一顿,直接按着门把打开了。
便看见范孟明坐在沙发上,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江妄站着门口,把钥匙重新揣回兜,无声的扬起了一侧眉毛。
范孟明就差直接给他跪下了:“妄哥!你收留我一晚吧!”
江妄想起来,之前住院那段时间,许宁青有东西落在他这,他便把备用钥匙给他了,不用猜也知道这胖子的钥匙就是许宁青给的。
“让许宁青收留你去。”他都懒得问收留原因是什么。
“他不给我他家钥匙。”范孟明可怜巴巴的说,“而且许哥夜生活结束这么晚,我可吃不消他年轻人的作息。”
“……”
江妄懒得理,在一边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那盒鳗鱼饭。
范孟明挪到他旁边:“妄哥?您这是同意收留我了?”
“没,滚出去。”江妄说的非常无情。
范孟明死死抱住抱枕:“我不滚。”
他忽然视线一顿,江妄右手拿着筷子,袖子往上滑,露出一个隐约的粉色边儿,范孟明眨眨眼,鬼使神差伸出手,食指一勾,一个兔子模样的小圆珠从收紧的袖口跳出来。
范孟明:!!!
江妄皱眉,眼皮耷拉着上下撩他一眼,把手抽回来:“别碰。”
范孟明食指指着:“兄弟,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女朋友的头绳?”
还挺有眼光。
江妄勾唇,含混的笑了声,笑声低沉:“啊。”
算是承认了。
范孟明“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的:“没想到你也是有小祖宗的人了。”
江妄:?
他一愣,问:“你不知道这头绳的含义啊?”
“嗯?”
“等会儿啊,我给你找找。”范孟明从屁股后拿出手机,划了好一会儿,才把之前他那个女朋友给他发的链接找出来,“看,就是这个。”
——手上有小皮筋的男生意思就是自己已经有对象了。
“是时妹给你的吧?”
江妄往后靠在沙发上,心情不错:“嗯。”
“这个头绳很可爱啊,还有个小兔子,这一看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看不出时妹还挺聪明的啊,不过也是,人家可是大学霸,宣扬主权也一样一针见血又不轻易显山露水。”
范孟明因为先前花了一把笔钱赌球被家里父母知道,直接把他赶出家门还断了他的银行卡,还有高消费的恋爱生活需要维系,才迫不得已要来这蹭住。
他一边说一边睨着江妄的表情,便见他从进门来就没表情的那张脸一点点变的有温度,心道应该再加把火江妄就能同意收留他了。
于是范孟明倾身过去,神秘兮兮道:“妄哥,咱俩还挺有缘。”
江妄抬眼。
看着他从口袋里费劲也扯出一根头绳:“你看,我女朋友也给了我一根。”
“也是兔子的。”范孟明拨了拨上面的毛绒兔子,有半个手掌大小,他嘿嘿笑着,想拼命克制可还是掩饰不住的流露出一点儿炫耀的语气,“比你的兔子还大点儿呢。”
“……”
江妄舌尖顶了下上颚,敲了敲桌子:“行了,你可以走了。”
范孟明:?
送走了范孟明,江妄把桌上的鳗鱼饭盒子丢进垃圾桶,回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站在镜子前,腰间系了一条围巾,掐出线条凹陷的窄腰,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脊柱线往下滑。
江妄就这么看着镜子站了一会儿,想起那天在竞赛基地的初雪的晚上。
小姑娘和他一起坐在台阶上,周围静谧又昏暗,她手里捏着一个小雪人,冻的指尖都有些泛白,突然把头绳递到他面前,没头没尾的就是一句“你要吗?”
江妄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头绳的含义,当时要也不过是想要一个时念念的东西。
好在是拿了。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修长而骨感分明的手指弯曲。
半晌低声笑了。
-
新学期开学,教室里特别热闹。
大家聚在一块儿说自己寒假去哪玩了,也有不少男生埋头奋笔疾书抄作业。
“我的希望女神怎么还没来啊!!!”陈舒舒在一旁哀嚎,痛苦的看着时念念空着的桌子。
时念念迟到了点儿才进教室,蔡育才挥挥手让她进来,还调侃了句:“你们俩同桌,难得江妄没迟到你怎么还迟到了。”
早上睡过头了,时念念抓了抓出门急都没来得及好好梳一梳的头发,一抬头就看到已经坐在座位上的江妄。
“念念,你怎么迟到了啊?”姜灵问。
她卸下书包:“没听见、铃声。”
姜灵嘲笑一番,转回去继续抄没写完的寒假作业。
江妄撑着脑袋偏头看她,另一只手懒散转着笔:“昨天晚上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啊?”
“啊。”时念念愣了下,“你给我……发信息了?”
“嗯。”
“我没看到,发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就是想你了。”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刘国启风风火火的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寒假作业,姜灵抄完最后一个单词,扔了笔,倏的松了口气。
“你做了吗?”她侧头问江妄。
江妄打了个哈欠,声音挺倦的“嗯”了声:“昨天补了一下。”
学校里能把江妄bī得做寒假作业的大概就只有刘国启了。
他一个个检查过来,成功揪出不少还没来得及补完作业的同学,美滋滋的来了一击开学第一天的重拳,罚到教室后罚站去了。
“哟,不错!居然还做了!可以!新学期继续保持!”他溜达到江妄旁边看了眼试卷说。
“……”
检查完一圈,教室后罚站了五个男生,刘国启终于满意的开始上课。
江妄耳朵已经差不多恢复好了,现在才是真正开始加紧训练的时候,他戳了戳时念念的手臂,脑袋倾过去:“我下午要去训练。”
“嗯。”
“晚自习回来。”
“好。”
英语课下课。
徐蜚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期盼过开学,寒假他和陈舒舒统共就见了两回,玩手机的时间还被限制,简直是太痛苦了。
他一下课就坐到陈舒舒旁边聊天。
姜灵埋头看一本小说,已经看到挺后面了,一刻都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就捂着脸扑哧笑起来,一脸的姨母笑。
“看什么呢。”陈舒舒隔着走廊问。
姜灵笑的贱兮兮,拍了三下手:“这个。”
啪啪啪。
陈舒舒很快心领神会,走到她旁边看,还读出来:“她被压在chuáng上,双手被禁锢在头顶,急切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念到一半,两人就挤在一张椅子上笑的不行。
时念念抬头,回忆了一下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姜灵接着她的话继续读:“紧接着,她便感受到炽热的坚硬抵在她腰间,蓄!势!勃!发!”
她说一个字就拍一下桌子,说的气势十足。
陈舒舒:“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卧槽,这也太可以了!”
徐蜚:“……”
原本趴着补觉的江妄也坐起来一点,偏头,看着旁边的小姑娘一点点蹙起秀气的眉,然后转头黑眸对上他的视线。
刚才姜灵和陈舒舒唱双簧似的念的那段话是挺耳熟的。
简直就是上次在医院时江妄压着时念念在病chuáng的文字版叙述。
时念念心突突跳,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江妄亲的挺凶的,听完她们刚才的话才觉得不对劲,那天晚上在她腰上擦过的火花也都一并重新涌入记忆中。
“你上次也……?”她问不出口。
江妄好整以暇的,托着长音不怀好意:“也,什么?”
硬了。
她张不开嘴说这两个字眼。
江妄反正自那次以后也已经不打算做人了,直起身凑近她耳朵。
教室里闹哄哄的,江妄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灼热的鼻息打在她的耳畔。
“——你猜,我后来去卫生间是去gān嘛的?”
江妄一句话, 直接把问题拉到了更加隐私臊脸的地步, 时念念再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三岁的年龄差几乎是一道代沟。
其实许宁青也经常说话没把门, 可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顾及时念念在,就算偶尔说了时念念也不会多去想,只当自己听不懂。
她觉得羞臊, 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不理人了。
江妄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能引起这一串连锁反应。
周日范孟明女朋友生日, 美名其曰要介绍她给自己朋友们认识, 于是请了大家一起吃饭。
江妄在周五就收到范孟明的信息, 还一并邀请了时念念也来,原本这种饭局他就gān脆拒绝掉了, 偏偏如今时念念跟他闹别扭,于是只好借机同意。
时念念脾气软,也不算生气,就是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 惹的人烦躁还偏偏发不出半点儿脾气。
周日早上江妄来接她。
两人一块儿走进包间时大家已经都在了,门一开,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扫过来。
关于江妄jiāo了个高二的小女朋友的事儿大家已经都听说了,早都已经好奇的不行了, 今天听范孟明说什么时妹也会到场就盼着了。
便看见女孩儿站在江妄旁边, 个子小小的,长的gān净又漂亮, 尤其一双眼眸,落在那五官上, 说不出的勾人。
时念念注意到大家的目光,站在那迟疑着没动。
江妄咳了声,把小姑娘带到一边入座。
“行了差不多得了,人都能被你们看下来一层皮。”一旁的许宁青慢悠悠的收起手机,倚在沙发上说。
“许哥你见过这小朋友啊?”有人听出他话里的亲昵。
范孟明答:“这可是许哥亲妹妹!”
时念念:“……”
有人玩笑道:“那这咱们应该叫妹妹还是大嫂啊?”
时念念低着头剥指甲,这是她无措时惯有的动作,江妄也没怎么听周围人在讲什么,就坐在她旁边,视线垂着落在她手心位置,看的挺专注的。
范孟明女朋友走过来给她打招呼,问她要喝点什么。
“我都、可以的。”时念念说。
“那我点扎西瓜汁吧,可以吗?”
“嗯,谢谢姐姐。”
范孟明乐了:“时妹叫我女朋友姐姐,四舍五入就是叫我一声哥哥,再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妄哥也要叫我一声哥了!”
江妄没什么表情的抬眼扫了他一眼。
时念念琢磨一番他的逻辑,轻笑出声。
江妄叹了口气,凑近了勾着她的手指:“总算是笑了啊祖宗。”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甚至以为刚才是出现了幻觉。
他们这些人中虽也没有像许宁青和范孟明那样和江妄关系近,可也大致是了解的,从前高中的时候看着江妄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如今突然来了这样的反差简直是难以接受。
可小姑娘显然是没意识到江妄这态度有多难得,表情淡淡的,不怎么热络。
范孟明招呼大家入座。
许宁青拉开时念念旁边的椅子坐下,下一秒便看着小姑娘把椅子往他旁边挪了挪。
许宁青一愣,侧头看了江妄一眼,后者也很无奈,只好腆着脸再次靠近。
“咱们大嫂,你这以后打算考什么学校啊?”其中一个人问。
大嫂什么的,时念念听着别扭,抿了下唇,只说:“B大。”
“B大?!学霸啊!”
她笑笑没说话。
“咱们这群人智商合起来都没大嫂高,简直就是智商碾压。”
“没有,我就是……比较努力、力而已。”时念念说。
饭桌上几人愣了愣,从进来到现在时念念都没怎么说过话,到这才发觉竟然是个结巴。
一个结巴,能让江妄这么跟中蛊似的对待,简直是太奇怪了。
倒是范孟明那女朋友最先反应过来,敲了敲酒杯说:“谢谢大家过来陪我过生日呀。”
酒过三巡。
江妄侧头靠近她,揉了揉她的手心,哄道:“还跟我生气呢。”
时念念推他,一本正经道:“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我又没怎么样。“江妄笑了,在热闹的饭桌上两人的声音别人听不清,“不就是……”
“江妄!”时念念怕他说出来,急吼吼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她再次挪着椅子往许宁青靠过去,他倒是没怎么留意两人在聊什么,不过也能估摸出小丫头在闹别扭。
他奇怪朝江妄看了眼,后者无奈耸肩。
安静了会儿,许宁青放下酒杯时无意扫到时念念的手机,两条信息。
姜灵:你把这个表情包发给他!以示警告!
姜灵:[图片]
图片上是一只敞着腿的猫,下面一行字:答应我JJ只用来尿尿好吗。
许宁青:?
饭后,许宁青就找了江妄。
“你还能不能做个人了?”许宁青指责说,“人18岁都还没到,你就想着gān那档子事儿了?”
“我他妈。”江妄简直气笑了,“老子对她还不够好?”
“我敢对她gān那事儿?”江妄眯了眯眼,“我就没忍住对她起了个反应,她都已经跟我闹了三天了,又说我变态又说我流氓的,还说正常男生都不会这样,不知道哪听来的歪理。”
许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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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回家,时念念一进门便看见妈妈在整行李。
爸妈这回寒假难得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
家里很安静,除了整行李便没其他声音,她顿了顿,走过去:“妈,你们要、回去了吗?”
许淑蹲在行李箱边上抬起头:“不是,我们要一起回去。”
她皱眉:“我?”
“嗯,你爸爸局里出了点问题,我们要去别的地方住。”许淑言简意赅,“这些天你爸会先回去家里一趟,把东西收拾一下,过几天我们就走。”
这一连串的话实在是超出时念念的认知范围,她过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为什么?”
许淑:“你别多问,你这些天也可以开始整东西了,学校的事你舅舅会想办法给你安排妥当。”
她在旁边呆愣的站了很久,说:“我不走。”
态度qiáng硬。
许淑本就被一堆糟心事烦的不行,先前时念念还因为一条手链的事跟她吵嘴,现在又这样,她突然就冒了火,把箱子一摔站起来。
“你什么时候跟人学的顶嘴啊?你才几岁?!妈妈就管不住你了?”拔高的女声尖锐刺耳,“你不走!你不走你以为你在这还能继续在这读书吗?!”
许淑尖锐的声音把舅妈引过来,一看到小姑娘红着眼眶倔qiáng站在那,人都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就皱起眉。
“哎哟,你跟孩子发什么火啊!”
舅妈把时念念带回了她卧室里,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在她chuáng边也坐下来。
“念念,这件事本来我们大家也不该瞒你这么久。”舅妈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一个时念念并不想听的故事。
“我们本来想想办法解决,舍得你为这事操心,现在……”舅妈叹了口气,“你那爸爸也真是的,哎,你成绩这么好,怎么能就这么荒废了,一辈子的事儿,你先跟你爸爸妈妈出国去,学校我肯定让舅舅给你找最好的,绝对不必一中差。”
她一点一点偏过头:“出国?”
“……是。”舅妈又叹气,“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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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时念念又一次迟到。
开学没多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迟到了,还正好赶上英语早自习,刘国启站在讲台上放听力磁带,低斥了句:“你看看你和江妄,怎么同桌坐的还传染了迟到的毛病了?”
江妄也还没来。
时念念回到座位,拿出听力本,趴在桌上,尽量放空大脑,机械性的写下答案。
“念念,你没事吧?”姜灵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偷偷扭头问。
她轻摇头,嗓音有点哑:“没事。”
第二节课下课,时念念从办公室jiāo了作业出来,转头便看见单肩背着书包上楼的江妄。
江妄。
他没穿校服,黑色外套,下身是运动裤,双腿细长,低着头,碎发耷拉着挡在眉间。
时念念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捏到一个东西。
她扯出来看,是今天早上来学校时被一个穿熊本熊玩偶服的人发的传单,她那时候急着上课没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是一张新开的主题游乐园海报。
“站着gān嘛呢。”头顶响起一个声音。
时念念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去这里。”
“嗯?”江妄垂眸看她手里的海报,“行啊,放学陪你去?”
脑袋渐渐空了。
她完全没注主意,对于昨天妈妈和舅妈说的那些话,她应该怎么做,她被一种充斥的不安定感捕捉,拼命想抓住一点真切的东西。
她不是个自信的人,也不算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后,她要怎么去生活。
可是似乎一段疯过的感情才能称的上“刻骨铭心”四个字。
或者说,尽量称的上,时念念想让他们之间尽量称的上刻骨铭心一点儿。
她说:“我想现在去。”
江妄知道时念念不对劲,一个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都不敢讲空话的三好学生,突然拿着一张游乐园海报说要翘课去玩儿,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了?”他皱眉问。
她不答,只说:“去吧。”
江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妥协:“好。”
他把书包丢出墙,拖着时念念爬上墙,而后自己利落的翻墙上去又轻盈跳下,再次朝她伸出手。
学校围墙挺高的,时念念坐在上边往下看,不太敢跳。
“下来,我接着你。”江妄说。
她索性心一横,闭上眼跳下去。
落入一个怀抱,又顺势一倒,再睁眼她便趴在江妄身上,双手按在旁边的草坪上…
昨夜下过雨,泥土是湿润的,她很快起来掸了掸手心的土。
江妄勾唇,慢吞吞的起来,脱下弄脏的外套搭在手弯。
新开的游乐场在城南,门口有好多套着可爱玩偶服的人发气球,时念念和江妄都分到一个,周一早上游乐场里的人理该不多的,可大概是刚开业做了宣传的关系,竟然还挺拥挤的。
时念念还穿着校服,里面的白色卫衣帽子拿出来,尾端还坠了个毛茸茸的圆球。
江妄把自己的那个气球线绑在她的帽子圆球上,圆球被拽的往上微微上翘。
他才发现,这小姑娘其实胆子挺大的,很多惊险刺激的游戏也都敢玩。
从过山车上下来,她额角都出了一层薄汗,可总算从眼底溢出些欣喜的光芒。
“吃冰淇淋么。”江妄指着一边。
是那种特别长的并起来,时念念点头,说“想”。
他们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江妄不爱吃甜食,只买了一个,坐在一边长椅上吃。
少女粉色的舌头,染上白色的冰淇淋,这种画面不能看,又容易挑战理智。
江妄移开视线,双上向后搭在长椅椅背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来往的行人游客。
“有事瞒着我么。”他轻声问,声线懒洋洋的。
时念念一顿,又听他说,“别是喜欢上别人的就行。”半开玩笑的语气。
她咬了咬唇,脑袋放空,只凭着突然的冲动把嘴唇凑上去,唇齿间还有冰淇淋的甜味。
“喜欢你。“她说。
江妄笑了笑:“本来还想说,要是你喜欢别人了也不行,我就把你抓回来关在家里。”
时念念愣了愣,还是重复:“喜欢你。”
江妄心跳蓦地停了下,托着她后脑吻下来,苏苏麻麻的触感,两人的喘息很轻,时念念不会迎合,只茫然的微张开唇,他舌头便扫进来。
时念念顾不上羞,笨拙的环住他脖子。
等到快要喘不过气,他才微推开,低声说:“等想好了告诉我。”
她被亲的恍恍惚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心中藏着的心事儿等想好了告诉他。
他们继续在游乐场里闲逛,再晚一点游乐场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他们走进一个纪念品商店,里面有许多熊本熊样式的各种小玩具,商店很大,有许多小朋友在里面缠着爸妈要买。
时念念逛了好一会儿,被挤的出了层汗,一转头竟没找到江妄。
她睁大了点儿眼睛,往商场周围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他,这才心下慌乱了下,手机还落在学校里没法联系。
她急切的跑出商店,外面也找不到江妄的踪影。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开走丢的,这种不回头发现找不到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她无措的揪紧袖子,忽然听到广播声在空旷的游乐场中盘旋。
“请时念念小朋友听到广播后马上来广播台,你的男朋友江妄先生正在这里等你。”
时念念小朋友,江妄先生,还是男朋友。
周围行人听到广播纷纷都笑起来。
广播台不远,时念念跟着指示牌走了没一会儿就到,江妄就站在那,身形颀长挺拔,眉间微蹙。
眼泪掉下来时是毫无预兆的,以至于江妄一抬眼看到时念念就愣住。
他快步跑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怎么了,哭什么啊。”
她哽咽着,胡乱抹了抹眼泪,哭腔道:“找不到你。”
江妄失笑,在她手心上亲了亲:“怪我,那里人太多,我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出去了。”
她偏了偏身子,把之前江妄在她帽子上绑着的气球露出来,湿着眼眶说:“你看气球,不是就找到我了。”
“我给忘了,我错了时念念小朋友。”他蹲在她面前温声哄着。
她弯了弯腰,轻轻抱住他:“要是,我以后再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