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大半个月时间都在准备期末考冲刺, 每天作业都多的做不完, 教室里大家叫苦不迭, 又没办法叫完苦只能继续埋头做作业。
就连前阵子热闹的学校贴吧也连带着消沉下去,全部进入了冬眠时刻。
日子转眼就过,到期末考试, 要考三天,考完便是寒假。
按照上一次考试排名排座位, 照例还是时念念第一, 江妄第二。
这次语文考试范围很大, 要把高一学的课文也一并考进去,时念念先前搞错了范围, 前两天才知道,开考前十几分钟还在背课文。
她垂着眼认真看课本,突然脸颊热了下。
少年站在她桌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热水袋, 伸长手贴在她脸颊上,他刚刚去重新灌了热水。
时念念怕冷,冬天容易手凉,这是江妄最近才发现的。
“烫不烫。”他问。
她笑:“嗯。”
“不戴手套么。”
“要写字啊。”她又问, “你背好了吗?”
“没啊。”江妄懒洋洋道, “靠运气了。”
跟他理科成绩比,他的语文的确不好, 时念念后来看过他的试卷,古诗词填空那一栏他就要扣一半的分。
她把桌上另一本语文书放到他面前, 催他:“快背。”
江妄随便翻了翻,随口道:“不怕我超过你么。”
“没事啊。”
江妄弯唇。
-
第一天考试结束。
期末考三天就不用在学校晚自习,回家时刚刚家里阿姨刚刚做完晚饭,推门进去便闻到四溢的菜香。
“怎么样,考的好不好啊?”舅妈见她进来就问。
“挺好的。”
期末考是全市统考,题目不难,比一中自己出卷的月考要简单很多,考完试的鬼哭láng嚎也少了许多。
“反正不管什么卷子让我们念念做肯定都能挺好的。”舅妈笑着说,“先洗手吃饭吧,补一补。”
“好。”
时念念进卧室放书包,没注意到舅妈抹了把脸,迅速把桌上的报纸收起来,压到旁边一摞杂志底下。
饭桌上舅舅和舅妈聊着天,面色挺凝重的,时念念没停懂,只当是舅舅公司的事,便也没多问。
吃完饭回卧室,她把书拿出来,沉下心继续复习明天的考试科目。
看了没一会儿,手机便响了。
她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愣了愣——妈妈。
自从上次妈妈过来这里带弟弟看病后,他们就没有再通过电话了。
都好几个月了啊。
她接起来:“喂,妈妈。”
“念念啊,再过段时间妈妈和弟弟可能会再过去找你一趟。”
“看病吗?”她问。
女人犹犹豫豫的说:“算是吧,也是过去看看你,毕竟都快过年了嘛。”
时念念愣片刻,笑起来:“好,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呀?”
“还没确定呢,估计是等你放寒假了。”
“我后天……就放寒假了。”
“嗯,应该差不多时间。”
-
许宁青也临近大学第一次期末考,大学以后他就过的没高中时那么混了,再加上学生会的事,整天忙的不行。
从学院楼出来时就接到范孟明的电话。
“没空,自己玩儿去。”他一接起就懒散道。
“不是我。”范孟明喘着气,传过来的声音嘈杂喧闹,还夹杂着几声脏话,“是妄哥,操遇到高晟了。”
他敛了笑,问:“在哪?”
范孟明报了个地名,又说:“我看妄哥情绪挺不稳定的,你要不叫你妹妹过来?”
“人一小丫头过来个屁。”许宁青攒眉骂了句,犹豫两秒,还是问:“你那边没打了吧。”
“没,那bī还打算叫警察呢。”
“行,你管着他,我去把时念念带过来。”
许宁青算和江妄关系最好的,对那一次的事也所知不多,江妄的性格不会主动去告诉他,这样的隐私的事,许宁青也懒得过问。
只是稍想一下江妄妈妈的死和后来高晟的关联,也就大概能猜到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赶到家时早就天黑,时念念刚拿着睡衣准备去洗澡便见他急匆匆的推门进来。
“怎么了?”她愣了愣。
“是江妄。”
许宁青简短的把事情告诉她。
时念念听到“高晟”的名字手臂就瞬间起了一层jī皮疙瘩。
江妄冷着脸把高晟狠狠掼到栏杆上,冷漠又残bào的样子历历在目。
少年坐在操场看台上,轻描淡写的将那个支离破碎的可怕故事重组起来展现在她面前的晚上也同样近在眼前。
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坐在花坛边的江妄。
她太久没有看到真正盛怒下的江妄了,她眼中的江妄,平日里慵懒散漫,吊儿郎当,可是很认真的训练,成绩也很好,开着轻慢的玩笑,是个大男孩的样子,还是非常优秀的大男孩。
可现在江妄坐在那,唇线绷直,眉骨硬朗,一双冰冷漆黑的眼,勾出格外凛冽的气场。
那一瞬间,时念念感受到在他叙述中所故意淡化的那些苦难。
失去妈妈的那段时间,失去听力的挣扎,以及监狱里的那半年,都有实质的写进了他的眼眸中,形成大多数少年人都所无法理解的冷漠。
她下车跑过去,站在他面前,轻声叫他名字:“江妄。”
他抬头,因为怒意将眼底烧出一片惊心动魄的红,见到她时才闪烁了下,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你怎么来了。”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在他面前蹲下来:“有受伤吗?”
“没。”他抬手搓了下眼,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
这次的事还真不能怪江妄,这事也不是他挑起的头,而是高晟故意来挑的事,还叫了一群人来堵江妄,最后反倒是他们一群人受伤。
许宁青非常完美的发挥出自己作为一个富二代的纨绔气,直接走到高晟面前,凑近了手一抬给他打了个招呼:“Hi。”
高晟看着他。
许宁青挑眉:“听说你还打算叫警察?”
他把手机拿出来,拨上三个数递过去:“旁边那家店里就有监控,谁挑的事一看就清楚,还打么。”
最后这事解决的很快。
也可以说根本就没解决就散了。
天色愈发黯淡。
江妄起身,看了许宁青一眼,朝时念念侧了下头:“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
这就是逐客令了,许宁青也是服了。
-
两人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便在街上闲逛。
地上湿哒哒,路灯在路上一汪水中映照出亮盈盈的光,一阵风chuī来,裹挟着寒气,时念念抬了抬手,把拉链往上又拉了拉。
都是沉默。
好一会儿,江妄从出声:“刚才,吓到你了吧。”
“嗯。”她垂着脑袋点头,哥哥回家刚跟她说时的确是吓到了。
“我没想打架。”江妄说。
时念念偏过头,看向一旁的甜品站窗口,神情挺专注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方才江妄的那句话。
她买了两杯热牛奶,递给江妄一杯。
双手捧着暖手,喝一口后才站在路边缓缓开了口:“江妄,明天还要……考试。”
“嗯,我送你回去。”他说,去牵她的手。
时念念回握住,却站着没动,江妄又抬起眼去看他。
少女平静又柔和的站在台阶上,正好可以和他平视,淡粉的指甲捏着牛奶杯,风chuī过,黑发拂过脸庞。
像羽毛扫过心尖,撩拨人心,发痒。
“以后不要,这样了。”她缓声说,“我会担心。”
他停两秒,什么都没再解释,沉声:“好。”
时念念从台阶上轻轻跳下来,跟他并排往回家的方向走。
江妄发现,和时念念在一起的时候,心就能变的很静,所以烦躁都像是被熨平了。
挺神奇的,从第一次见到她他一颗漂浮又烦躁的心就静下来。
“你想跟我讲讲,”她看着他问,“以前的、事吗?”
不是那些你能跟我讲的难堪的事,而是更加深埋心底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那些在你心底真正留下创伤的事。
江妄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时念念指的是什么事,或者说,哪些事。
他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啊。”
时念念抿唇,没说话。
走过这一片热闹的步行街就安静许多,有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在空dàngdàng的街道上穿梭而过,响起一片清脆的车铃声。
江妄叹了口气:“挺多事儿的,我想想从哪开始讲啊……我进监狱的时候刚满18,和那些社会上混很久的人关一块儿。”
“说起来,就我现在这打架的功夫一大半都是在那里学的。”他无所谓的笑笑,“刚进去的‘新人’,是要被立规矩的,反正那段时间过的挺难熬的,倒不是被打,统共也没怎么被打。”
“你肯定没法想象那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
江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像是叹息。
时念念悄无声息的屏住了呼吸,觉得眼睛发酸:“什么样的?”
堕落、混乱、麻木、萎靡不振、死气沉沉。
根本难以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群体,坏的难以想象。
江妄有时候回想起,都不自觉的双手发凉。
不是害怕、也谈不上恐惧,而是当你置身于那样一个环境中时的茫然和无措,那些人都汇聚撑一堵黑墙,挡在你眼前,让你完全看不到自己前路和希望。
在那之前他也算得上是拥有被人羡慕的人生和天赋。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云端直接坠落污泥中,根本站不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沉陷下去而又无法挣扎。
挺无力的。
18岁锋芒毕露又狂妄桀骜的少年啊。
“其实我在里面的时候还挺后悔的,怎么就把那人伤成那样了。”他笑了笑说。
时念念觉的自己后颈都腾起一股寒意,没法想象江妄在那样的地方待了半年。
“你出狱那天,我看到了。”她说。
江妄诧异:“嗯?”
“我正好、放晚自习回家。”
他笑着“操”了声:“这么巧啊。”
边聊边走已经快到小区口,今天江妄没缠着要送她到家门口,在警卫处就停了脚步,捏了捏她的手:“你进去吧。”
“嗯。”
她手里的热牛奶喝完了,江妄顺手把她那空杯子拿过来。
捧了一路,手心还是热的,时念念搓了搓手,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搭在他脸颊上。
有些烫的。
江妄一顿,抬眸。
“暖不暖?”她问。
他喉结上下一动:“嗯。”
“江妄。”
“……”
她没敢看他,垂着眼,深吸一口气,没有磕绊道:“以后我对你好。”
江妄便笑了,学着范孟明叫她的称呼。
“行。”他笑,“时妹疼我。”
冬夜北风猎猎,没有再磨蹭多久,时念念便准备回家,走了没几步又被江妄叫住。
她回头:“怎么了?”
“有个事儿忘记跟你说了,过段日子,我可能要做个手术。”他说的云淡风轻。
时念念一愣:“什么手术?”
他侧耳。
“耳朵?”
“嗯。”
江妄也是今天刚刚拿到了检查报告,说具备手术可行性,当然也存在风险,具体的检查不清楚,要在手术过程中才能知道。
好在那个医生处理过许多这样的病例,最坏也就是发现手术风险过大就停止,及时止损,也算是把风险性降到最低。
他去做检查没告诉时念念,也没告诉任何人,就连自己也不敢抱希望。
好在是得到了肯定的检查结果。
时念念眼睛一亮:“能好吗?”
“手术成功就好了。”
“那你游泳、是不是也能更好了?”
江妄弯唇:“嗯,下次给你一块金牌。”
时念念也笑,唇角轻轻抿起,眼睛亮亮的,漂亮的不行。
这大概是这个夜晚来唯一一个让人终于松了口气的好消息了,时念念轻喘了口气,中了蛊似的再次靠近他。
她不怎么好意思抱他,只走上前,垂着双臂额头轻轻撞在他胸口,呼吸声都不自禁放慢下来。
江妄将她动作都看在眼里,笑意染上瞳孔。
他问:“要抱着么。”
她很小声的“嗯”一声。
这大概是她难得忍不住想要和人亲近的时候。
江妄含混笑了声,俯身,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
三天的期末考很快就结束,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 大家欢呼着解放回教室, 蔡育才已经站在讲台上了,面前是高高摞起的好几迭试卷。
临近寒假,教室里闹哄哄的。
时念念把黑板上的考试须知擦掉, 走下去时被蔡育才叫住。
“时念念,你帮老师把这个寒假作业发一下。”
“好。”
讲台上整整齐齐的摞着各科作业, 时念念手上掂了一下, 都挺厚的, 又是一个忙忙碌碌的寒假。
她拿一部分在臂弯,还挺重的, 按小组一组组发下去。
没一会儿,江妄从门口进来,自然从她手里拿了一大半试卷帮她一块儿发。
去别的考场考场的同学也纷纷回教室,一看到这厚厚一迭试卷就嚷:“老蔡, 你还让不让我们过年了啊!!”
“我的物理作业就13张卷子,新年七天都不用做,其他时间一天一张正好。”蔡育才笑着说,“其他的怪你们任课老师去, 可不能怪我不让你们过年。”
说完, 刘国启便站在前门口敲了下门:“过什么年啊过年!这次期末考考完你们高中也就一半结束了,等下学期都快进行高考总复习了知不知道啊?!一个个的都没点儿时间概念!!”
有人嘟囔:“这不是还有一年多嘛。”
少年少女们年纪都还太小, 丝毫没意识到时间穿梭而过的猝不及防,仿佛头顶风扇吱吱呀的日子永远不会过去。
刘国启听到他的嘟囔, 反驳道:“你以为一年很久啊!现在高三后悔怎么不早点儿好好学习的多的是!”
蔡育才在一旁好脾气的打圆场:“刘老师刘老师,孩子们也难得过年,还是别给这么大压力了。”
“没压力怎么可以,这没压力就没动力,就不会进步了,我跟你讲啊蔡老师,你不要觉得咱们这三班尖子生成绩好如今这局面就好了。”
……
发完寒假作业回座位。
江妄中途被蔡育才叫出去一趟,回教室便看见自己桌上的试卷已经整整齐齐的迭好摆好了。
他偏头:“你给我整的?”
时念念点头:“嗯。”
他笑:“你哥没告诉你别对男朋友这么好么。”
时念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懂。
江妄也没多解释:“一会儿还是送你回家?”
她摇头:“我爸爸妈妈……要过来,我自己回去吧。”
江妄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父母,印象中她一直是和许宁青父母住在一起,之前倒是听许宁青提起过,说是她父母都在别的城市。
他问:“来学校接你?”
“不是。”时念念把试卷放进书包里,“他们也去舅舅家,我怕……会遇到。”
“不让我见见岳父岳母么。”他低笑。
教室外面已经有很多家长都等着了,放假要带回家的东西格外多,光是教科书就厚厚一摞,重的不行。
时念念把书都整理好,试了一下,很快手肘就勒出一道印子,拿不动。
“你要把这些都带回去?”
“嗯,要……写作业。”
江妄懒散靠在椅背上,也没见他整书包,看她一会儿,说:“我给你带回去吧。”
时念念一顿,没明白:“什么?”
他抬了下下巴:“我先给你带回去,下次再找机会给你,或者让许宁青带回去。你抱回去多重。”
话落,讲台上的蔡育才也终于说完最后一句“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寒假正式开始。
江妄把她桌上的书挪过来,单肩背上她的书包,轻松抱起那一迭书,拎了把时念念的外套领子:“走吧。”
时念念跟上,走在他半步后。
少年肩上一个粉蓝色小书包,抱着那一迭教科书,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好笑。
走廊上不断有同学和家长的目光扫过来,他都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时念念小跑两步跟上,问:“你的手术,什么时候?”
“五天以后。”
“这么快。”她吃惊。
“嗯。”
时念念不受控的看向他的耳朵,心尖儿不禁颤了颤。
江妄把书放到车里,也没坚持送时念念回家,便在学校门口分开了。
-
时念念回到家时许淑和时厚德都已经在了,和舅舅舅妈一起坐在沙发上,她一推门进去,原本屋内的谈话声便倏忽停止。
很明显的乍然安静。
时念念愣了愣,抿唇换好拖鞋。
舅妈起身:“念念回来了啊。”
“嗯。”
“饿不饿,冰箱里有我今天刚买的千层蛋糕。”
她摇头:“快吃晚饭了,我……不吃了。”
许淑坐在沙发上扭头说:“念念,你弟弟就在你卧室里,你进去陪陪他吧,爸妈这里有事情要和你舅舅谈。”
她一进卧室便看见时哲坐在她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她留神看了眼,是江妄送她的手链。
“小哲。”她很快走过去,“这个不可以,能不能……还给姐姐?”
她把手链从时哲手里拿出来,还好这次没有尖叫,以前每次有不如意他的地方他都会骤然尖叫起来。
所以时念念以前都会顺着他的意思,可这条手链她怕他会玩坏了。
时哲目光定定的落在她手中的手链上没移开,时念念顿了下,把手链戴上,在他面前晃了晃,唇角抿起一个弧度。
“好不好看?”
时哲没什么反应,也不说话。
他经常这样子,时念念也不觉得怎么,坐在chuáng边,一只手轻轻转动手链,垂着眸,有笑意从她眼底漾开来,是欣喜又满足的光。
“这个,是一个哥哥……送给姐姐的。”她轻声说。
“那个哥哥呀,是除了舅舅一家,对……我最好的人了。”
她嗓音细软,又甜又乖,知道自己说的话时哲根本没有听进去,还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
“姐姐真的,好喜欢他呀。”
卧室门没有关严实,父母和舅舅舅妈的说话声透过门板隐约的传进来,听不真切,但能听清几个骤然扬起的音调说出的字眼。
什么搬家、调查、贿赂的字眼。
时念念愣了愣,把手链重新收进抽屉了,偏头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晚饭饭桌上他们又非常默契的什么都没提,好像刚才那些话都是她幻听似的,时念念吃完后便回房。
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试卷,有30张。
她拿着笔一行行看下来,却集中不起注意力,看完便忘了前面的内容,她鲜少状态这么差。
过了会儿,她起身去隔壁的父母房间。
心里想着事,忘记了敲门,推门进去时就看到了妈妈揉着眼睛,眼眶是红的,看上去疲惫又消沉。
她一愣:“妈妈?”
许淑很快抹了抹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时念念就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把,平静缓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就是你爸爸工作上的一点问题而已,都挺晚了你快去睡觉吧,别操心大人的事儿。”许淑说。
“真的没事吗?”
“我骗你gān什么啊。”许淑有点不耐烦了。
-
江妄把时念念那一迭书拿到许宁青家里,就在他对门,两步远。
“过年回家么。”许宁青倚在一边墙上问。
江妄看他一眼:“回去gān嘛。”
“你这也挺好,我还得回去,听那一堆三姑六婆的唠叨。”许宁青一想起这事就叹口气,想想就烦。
“时念念她爸妈就是来这过年的?”
许宁青一愣:“她爸妈来了?”
“嗯。”
“那我妈怎么没让我回家去,难得啊。”许宁青说,“不过应该不是来过年的吧,去年也没见他们来。”
话落,江妄手机震了下。
时念念发来一条信息。
-你睡觉了吗?
江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刚刚把试卷收起来,她过去把卧室房门锁了才接起来:“喂。”
“在gān嘛。”那头噙着笑意的少年声音传过来。
时念念觉得自己原本乱七八糟的心倏的沉静下来:“刚刚、写完试卷。”
“你一放假就做作业啊。”
“嗯。”
“想我了么。”他问。
时念念暂时没应答,因为听到电话那端突然响起的另一个声音:“——江妄你谈恋爱也太恐怖了!”
她愣了愣,问:“你在哪?”
“许宁青家里。”
“啊。”她应了声,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江妄那句想我了么,觉得脸热,“那我、先睡觉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时念念就gān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非常绝情。
江妄失笑,抬眼看许宁青。
许宁青简直是唏嘘不已,他简直是见多了江妄对女生的各种冷淡,高中时候喜欢他的女生太多了,从来没见他对谁好过,连理都不理。
那时候范孟明他们就总说他是个十足的性冷淡,说不定还是什么传说中的无性恋者,结果便眼睁睁看着他栽到了时念念手里。
还栽的特别彻底。
所以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翌日一早,时念念陪着姜灵去逛街。
“念念,你听说没?”姜灵凑在她耳边声音压的很低,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
姜灵:“徐蜚他爸妈知道他早恋的事了,听说他和陈舒舒发的短信被看到了,现在bī着让他分手呢,可凶了。”
时念念愣了愣,问:“那陈舒舒呢?”
“她爸妈还不知道呢,不过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nüè狗了。”姜灵挽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所以念念你们也得小心啊,不然会被棒打鸳鸯的。”
时念念想了想自己和江妄的父母。
自己父母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她都想象不出,可能也不会很剧烈的不断要求分手吧,至于江妄那边,应该也不存在这种问题。
她笑了笑:“知道了。”
两人走进步行街一家饰品店,姜灵想买一顶冬天的毛绒帽子,她试了好几顶,最后选中一个白色的帽子,和时念念的有点儿像。
“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双胞胎。”姜灵看着镜子里的两人说。
时念念说:“你这么高。”
姜灵耸肩:“那我就是姐姐嘛。”
她拿着帽子去收银台付钱,目光瞥见收银台旁架子上爱心盒子,问:“这个是什么呀?”
服务员看了眼,说:“爱情蛋。”
“……”
姜灵腹诽这名字也太难听了,可还是拿起来看。
盒子底部贴了使用说明。说是每天用水浇灌,最后能孵出一个玩具小鸭子。
其实和爱情完全不沾边,就是迎合大家的喜好推出的商品罢了。
收营员在一边说:“可以把这个送给喜欢的人噢,小鸭子很可爱的,这叫爱情的结晶。”
“……”姜灵又看了看,偏头问:“念念,你要吗?”
“啊,随便。”
于是姜灵给她也挑了一个。
从饰品店出来,姜灵手上还捧着那一个爱心盒子把玩,一边嘟囔着:“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孵蛋要浇水啊。”
“我也、不知道。”
她们走到地铁站刷jiāo通卡进站,地铁刚刚关门,要等新一班,刚走了一拨人地铁站内这会儿倒不拥挤。
时念念问:“你要送谁啊?”
“许志临啊。”姜灵一点没犹豫说。
“你和他……”
“什么。”姜灵顺着她接了话,又随口说,“是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她到现在都不敢去找许志临说话,从小道消息那得来的说法是许志临寒假以后就要出国了,可她还是不敢。
沉默一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和我的至临葛格是什么苦命鸳鸯啊。”
时念念笑起来,脑袋偏过去,突然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身体比思维反应的更快,原本拉着姜灵的手重重握了下。
她呼痛,刚要说话,也顺着时念念的目光看到了她们斜后方的高瘦男人身上。
许志临戴着黑色口罩,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姜灵:“……”
她刚才说了什么!?
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我和我的至临葛格是什么苦命鸳鸯啊?!!
姜灵觉的自己可以直接一头撞死了。
许志临食指勾下口罩,姜灵看着那块布料在他下巴上绷紧展平,无意识的空咽了一下。
好帅。
再一次被美□□惑。
“苦命鸳鸯?”许志临挑眉,慢悠悠复述一遍。
“……”姜灵捏着时念念手腕,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鞠躬,“许老师好!”
时念念被她带着,也不由自主的鞠躬,跟着说了一句“许老师好。”
许志临笑了笑,点头:“的确是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姜灵红脸。
地铁还没来,姜灵看着对面广告灯牌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轻声问:“老师,你是不是打算出国了?”
“嗯,下周就走了。”许志临答。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教书吗?”
“应该不会。”许志临笑了笑,“我去一中代课是去救急,你们学校有三个数学老师都请了假。”
这个姜灵倒是听说了,两个女老师都请了孕假,还有一个男老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我以后不会做数学了就不能问你了。”姜灵丧气道。
“还会有新的数学老师呀,姜灵,你可要好好学数学啊,我看过你成绩,这偏科也太严重了,不会的也能问时念念嘛。”
姜灵“噢”一声,想了想,鼓起勇气把手里的淡蓝色爱心盒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许志临没接。
“算是,明年的教师节礼物吧。”姜灵想了想说。
许志临笑着接过,视线不经意扫过,看到了盒子底部顶上的三个字。
——爱情蛋。
“……”他笑容不变,“谢谢你啊。”
-
江妄做手术前一天就提前入院做了一系列检查。
因为医生的原因,手术比原先约定的提前一天,当时电话打来时许宁青就在他旁边,于是这天便一起去了医院。
江妄从听力测试室出来,许宁青倚墙站着,见他出来懒懒收了手机。
“不告诉她么?”许宁青问。
“手术结束了再说吧。”
“小丫头生气起来可难哄。”
江妄手里拿着一迭测试报告勾唇,没什么情绪道:“结果出来了再告诉她吧,等着难受。”
许宁青拍了下他肩膀,没说话。
下午,时念念写完作业手机亮了下,是班级群里发来的@全体成员的消息。
期末试卷已经改完,蔡育才往群里发了每个人各科成绩和年纪大榜。
她点开表格,放大,前两个名字是她和江妄。
她抿唇轻轻笑起来。
继续往右侧划。
江妄依然是理综三科和数学接近满分的可怕成绩,语文就要差一点了,毕竟连古诗都没有背完。
滑到最后,她睫毛很快的扇动了一下。
定神。
时念念,第一名,706分。
江妄,第一名,706分。
并列第一。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笑起来。
虽然江妄并不在乎自己到底是第一还是第二,这个成绩可能在他心里都dàng不起一点涟漪,可时念念还是觉得这是个好预兆。
他马上就要做手术了,这是手术前的好彩头。
她想马上告诉江妄这个消息。
时念念拿起手机给江妄发了条信息,他暂时没回复,又等了十分钟,她重新放下笔,打电话过去。
响五秒,接起。
“嗯?”江妄磁沉的嗓音dàng出来,噙着笑,“找我啊。”
她“嗯”一声,无意识的拿指尖搓着试卷角:“期末考成绩,出来了。”
“考的好么。”
时念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那头一个声音传过来:“——089号江妄!做术前检查!”
她一愣,问:“你现在在哪?”
江妄叹了口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