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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山水》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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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脑瘤?怎么可能是脑瘤?我们家闺女一直吃得好穿得好!怎么会得这种病!”

诊室里,简茹像天塌了一样。

她不停地纠缠医生,一遍又一遍地说:“医生,医生你再仔细查查!你再仔细查查啊!我们家闺女还要考大学呢!怎么能得这种病!”

“她不仅有脑瘤,还有很严重的抑郁症,神经压迫也非常严重,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孩子平时总会出现间歇性头疼,甚至短暂性的失明,你们做家长的太不上心了,”医生最痛恨这种亡羊补牢的行为,脸色很差地说,“现在知道她要考大学了,平时怎么不注意点?”

抑郁症?

简茹彻底懵了,“什么抑郁症?她一个小孩,什么抑郁症?她才多大?她生活里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为难?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医生对简茹这种无知反应早已经习惯,他摆摆手指使实习生来给简茹讲解。

可是简茹哪里听得进去半句话,她一把推开实习生,冲向门外。

陈烟白和秦嘉铭都在门口,秦嘉明站着,陈烟白蹲着。

医院不让抽烟,陈烟白就叼着。

没有烟雾,可她眼睛却被熏得通红。

简茹走向陈烟白,秦嘉铭拦在陈烟白前面。

他不再礼貌地唤简茹阿姨,冷眼相待。

简茹也没什么脾气和他计较,她像忽然老掉一样,嗓子很哑地问陈烟白:“她什么时候抑郁的。”

陈烟白一句话不说。

简茹开始粗喘气,她又问:“她为什么会抑郁!”

陈烟白还是不说话。

简茹眼眶终于眼泪,她试图去拽陈烟白,她弯着腰,声音也软了下来。

她求陈烟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陈烟白笑了。

她起身,拨开简茹的手。

她没哭,可眼睛并没比简茹好到哪里去。

她盯着简茹,一字一句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简茹崩溃大喊:“凭什么!为什么!我是她妈!我是她妈!是我生的她!是我养的她!是我辛辛苦苦把她供到现在的!”

她坐在地上,捶地,捶自己。

问医生,问陈烟白,问天,问自己。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也没有人能回答她。

简幸是后半夜醒过来的。

她感觉自己从来没睡过那么久了,久到一睁眼,有点精神恍惚,分不清到底身处何处。

她才稍稍扭一下头,就感觉手被人攥住了。

简幸看过去,看到了趴在床边的陈烟白。

陈烟白的妆全花了,一睁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看到简幸睁眼,表情比简幸还迷茫,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只能用力地攥简幸的手。

非常用力地攥。

简幸小声说:“疼。”

陈烟白一下子落了眼泪,眼泪几乎瞬间就爬满了整张脸。

她随手拿手糊了一把,发现不起什么效果,就干脆放任不管。

她一边哭得泪眼模糊,一边哑着声音问简幸:“哪儿疼?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简幸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整个人在无限往下坠。

她茫然地看了眼周围,一片白茫茫。

是医院。

又是医院。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陈烟白却固执地追问:“你哪儿疼?哪里疼?头疼吗?”

简幸看着她,问:“我头怎么了?”

陈烟白沉默。

简幸不再追问,她只是一瞬不移地盯看陈烟白的眼睛,反握住她的手。

这次轮到陈烟白觉得疼。

可她没有喊出来。

就那么忍着。

简幸等了很久,没等到陈烟白开口。

直到脑子里传来神经性疼痛,她猛地松开了陈烟白的手。

陈烟白低下头,眼泪瞬间打湿了简幸的手,和简幸手下的被子。

简幸能摸到指缝间的湿漉漉的。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年后这几个月。

整个和县都是湿漉漉的。

她疲惫地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陈烟白察觉她舒气,眼泪掉得更凶。

她开始喊简幸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像在替简幸鸣不平。

又像在替简幸质问些什么。

为什么呢。

她明明已经找到方向了。

她明明快要解脱了。

她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了。

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简幸,”陈烟白一抹眼泪,闷着鼻音说,“没事的,医生说可以先保守治疗,以后会慢慢好的。”

简幸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怕病房太闷,窗帘没有完全拉上,窗户也开了一条小缝。

五月份的天,风不轻不重的。

像沉默的海。

简幸想到雨果那句话。

说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

这叫麻木。

她当时看到这句话时,是在暑假。

她最麻木的时候。

她每天晚上都觉得自己睡在海面上,沉不下去,也不能完全上岸。

海水就蔓在她鼻间,耳道,嘴边。

浅浅一层,却已经足以不能让她呼吸。

可是后来,她又在那个冬天,看到余华那句:或许总要彻彻底底绝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她想,冬天的雪不管多厚,总会在春风吹拂下消失不见。

那她就再忍忍吧。

她都已经忍了。

简幸默不作声,掉了一滴眼泪。

真是太可惜了。

她还是为生活,掉眼泪了。

她再次闭上眼睛。

反正这天,再也不会为她亮起。

同一个夜晚,简茹在家里,沉默地,发狠地看着堂屋里供奉的那尊观音。

她还记得那一年,满山香火气味,有人拦下她一家,说她的女儿,是个没有爱情的命。

因为爱情会要了她的命。

不如就供一座观音吧,日日虔诚,管教约束,从源头规避。

简茹不信。

又不敢不信。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

从简幸很小的时候,邻居夸她女儿脸又小又白,眼睛黑得像葡萄,一看长大就能嫁个好人家。

后来,小姑娘开始学会交朋友。

先从小女生开始。

可她害怕。

她害怕呀。

她不让她交朋友,男的女的都不行。

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简茹忽然大步走向观音,一把拿起,狠狠砸在地上。

她嘶吼着,质问观音:“到底是哪里不对!我还要怎么做!还要我怎么做!”

吕诚跌跌撞撞从简幸屋里出来,他手里拿着简幸明天要用的干净的毛巾。

他咬着腮帮子,隐忍着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想杀人!”简茹喊,“我辛辛苦苦养一个女儿我容易吗!”

吕诚不想听这些。

他转身重新回简幸的屋里,他小心翼翼给简幸整理简幸大概需要的东西。

等他出门要走的时候,他又看到简茹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要把碎掉的观音粘在一起。

碎片把她的手划破,血流了满地。

她像不知痛一样,手忙脚乱地粘,最后发现无法粘到一起,又把碎片抱在怀里哭。

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是她亲手把那个少年,送到她女儿身边的。

也是她亲手,把她推到那个少年世界里的。

因为还要高考,简幸最终选择保守治疗。

吕诚也回到了简茹家里,他住在姥姥的房间。

简茹还是每日出去卖小吃,只是每天会回来得早一些,给简幸做晚饭,熬中药。

七月份,简幸参加期末考试。

考完那天是七月十号,也是农历六月初十。

简幸的生日。

这是过了十四岁以后,她第一次过生日。

她吹了蜡烛,吃了蛋糕。

晚上陈烟白找她聊天,祝她生日快乐。

[幸运的幸]:嘿嘿嘿!简幸十七岁啦!

[幸运的幸]:简幸距离成年还有一年!

[幸运的幸]:简幸冲!

简幸回:好咧!

零点一过,她改了q的签名。

这是有q以来,她第一次记录她自己的生活。

她说:我为我的王国,战斗到死。

七月底,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物理再次没有及格。

与宏志部擦肩而过。

八月份,简幸去精神科复诊,抑郁症好转偏中度。

这次的实习医生是江别深,江别深笑着恭喜她,也预祝她高考顺利。

简幸笑了笑说:“我会的。”

九月份,和中开学,简幸顺利进入高三。

开学第一天,周奇提出了跳宏志部的事情,一班只去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仿佛他本身就不属于这里。

他只是回到了他应去的地方。

他与他们,只是露水之缘。

徐正清是晚自习走的,走之前在黑板上留下了八个字: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不知道是谁自发地在黑板上开始留言。

敬高三。

敬青春。

敬大学。

敬自由。

敬你我。

简幸是放学后最后一个走的。

教室的窗户关闭,灯也灭了。

只有月光照亮了黑板一角。

那里是一笔很清秀的字迹。

敬山水。

十二月,深冬加重了简幸的病情。

她开始头疼得睡不着觉,开始一把一把地吃药。

装中药的碗比吃饭的碗都大。

开口说话也都是中药味。

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个周六。

进入高三,学校每周只放一个晚自习的假期,就是周六。

但是宏志部不放假。

过渡班的学生也自发地在教室里自习。

简幸吃过饭,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在校园里转圈。

她走过凉亭,绕过了状元湖,站在桥面上,看到了她和徐正清初次相见的地方。

湖边的树已经枯了,大石头还在,水线下沉,2011快过去了。

简幸最终还是绕去了宏志部。

她看到拐角有几只猫在吃粮,猫碗换了新的,猫粮的颗粒看上去也不是去年那一个牌子。

简幸蹲在一旁看它们吃饭,看着看着,目光投向了宏志部的教学楼。

宏志部管得很严格,平时不太允许别的学生进去。

即便是路过,她也只能走到这里。

他于她,真的成了远方。

2012年开春,一场倒春寒推倒了简幸。

她开始在医院里自习,偶尔会去天台吹风。

同楼层有一个小姑娘因为抑郁住院,时常也去天台,她是去看落日的。

简幸后来也开始看。

可她从来没看过日出。

小姑娘有一次问她:“你不想去找他吗?

简幸笑了。

去哪?

这不是满世界都是他吗?

在白天的光里。

在晚上的风里。

在她每一次心跳里。

后来,医院过了很久还会有家长教育孩子说:“生病也要好好学习,生病还考上大学,更值得人尊敬。”

2012年夏,高三毕业。

七月初,和中学校门口挂出了名校学生单。

在位的有徐正清,学校北航。

八月底,简幸收到了南艺的录取通知书。

从此北山南水,再无相逢。

2012年12月,举国上下都在流传玛雅人的预言传说。

南方冬天潮冷,穿多少都挡不住风。

简幸坐在宿舍里,听室友讨论末日这天是冬至,到底是饺子还是吃汤圆。

有人问简幸:“简幸,你是喜欢吃饺子还是吃汤圆啊?”

简幸说:“我是北方人,要吃饺子。”

“哇,那我们明天什么都买点吧?我们在宿舍跨末日怎么样!天哪!是末日欸!好浪漫!”

“他妈的,确实有点浪漫呢,这一夜跨过去,就又是一辈子了。”

简幸笑笑,爬上床先睡了。

2012年12月21日,简幸在睡梦中惊醒。

一睁眼,天都没亮。

她下床洗漱,站在阳台看天边一点点亮起了红。

陡然间,简幸想到了高一那个冬天。

那个走廊边。

她和徐正清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

冲动瞬间剥夺了所有理智,简幸抖着手买了一张动车票。

因为太临时,她只买到了晚上八点零六的那一班。

下午六点,简幸拎着一个包去了车站。

末日大概没有影响每个人该有的行程,该出差的出差,该奔波的奔波。

生活面前,死亡显得微不足道。

晚上七点五十一,车站开始检票,简幸拿着票入站,进车厢,落座。

她买到了窗边的位置,走了三个小时十七分钟,记住了途经的每一个瞬间。

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简幸挤着人群,抵达车站。

月台并没有遮光板,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月。

如果没有末日,其实明天是个好天。

简幸掏出手机,正要搜索去北航的路线,手机弹出q消息。

陈烟白拍了一张照片,问她在哪。

简幸点开照片,发现是她学校门口。

简幸一怔,第一次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陈烟白。

大学群里消息不断,所有人都在说下辈子见。

简幸站在人潮涌动的车站,顺手点开了有提示新消息的空间。

刷到的第一条消息,是徐正清的。

他发的是一张合照。

女孩头上戴着兔子形状的头箍,笑起来眼睛完成月亮,她微微偏头,靠在徐正清肩上。

徐正清不经意地看向镜头,表情是温柔的。

一张图,一句文案:

“提前相约下一世。/耶/”

北方的冬天很干,吹一阵风,呛得人掉眼泪。

来往有人不小心撞到了简幸的肩膀,简幸一个没拿稳,手机掉落在地上。

这还是陈烟白送给她的那个手机。

第二次摔得四分五裂。

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小妹妹,怎么了?先别哭,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简幸张了张嘴,在一片视线模糊中说:“我好像……买错票了。”

“时间错了吗?”

简幸摇摇头,“不,是地点错了。”

时间哪里有错。

时间待她太宽容了。

她跨过末日,一辈子跨成了两辈子。

再过几天,她就要成年了。

都说成年又一生。

她念他三生。

她永不后悔。

2013年夏,简幸休学,重新入住医院。

几次化疗,家里开始卖房子。

简幸在大夏天戴着毛线帽子,旁边简茹沉默地给她削苹果。

简幸扭头看着窗外明澈的天,忽然唤了一声:“妈。”

简茹手一顿,刀尖不小心划伤了手指。

血珠溢出,一滴一滴染红了苹果。

简幸没有回头,没有看简茹。

她自始至终都在看天。

她说:“我一个人走就行了,你们都别去找我,我就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简茹没说话。

病房沉寂的像废弃了很久的荒芜之地。

六月中旬,简幸最后一次化疗。

江别深放假,在她进手术时,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简幸沉默地看向他。

江别深声音很轻地问:“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简幸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愿意再打扰他了。

即便是告别。

又一年夏至到了。

手术灯像烈日,照得人眼前发白。

简幸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她好像躺在床上,扭头依然能看到天。

好像有飞机从头顶划过,留下浅浅一道痕迹。笔趣阁

手机没有碎掉,通讯录躺着一个备注为flying的手机号。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徐正清。”

徐正清,我把自己要回来了。

我终于,可以干净纯粹地喜欢你了。

风吹过。

窗边探出的唯一一片叶子,落了。

和县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却是国内医药集散中心,也是国内最大的发制品原料和桔梗生产加工基地。

有了这些,和县一直都是周边所有县城发展最快的城市。

2017年11月26日,和县的火车站北站正式开通。

彼时的陈烟白回家已经不需要再从临市转车了。

2018年6月,陈烟白先去庐城过了个端午节,然后坐了四个小时火车到和县。

行李箱拖了一路,顶着大太阳上车以后才算平顺了紧皱的眉头。

她扭头看一眼车上的司机,“你就不能下车走两步?”

江别深正在打游戏,闻声见缝插针瞄了一眼陈烟白的脚,说:“又不是穿的高跟鞋,多走两步累死你了。”

陈烟白气得狠狠扒拉车上的车内后视镜,看到妆脱了一大半,更气了。

“我真服了!老大不小一个人了,整天啥也不干就知道打游戏!你病人知道你这双手除了开膛破肚就是打游戏吗?”

江别深这把顺风局,痛痛快快拿了把mvp,放下手机说:“非工作期间,别晦气,行吗。”

陈烟白不想跟他废话,往后一躺,“开车。”

2013年年底,吕诚和周璇决定结婚。

两个人没办婚礼,就请同事邻居吃了顿饭。

周璇有个儿子,13年在部队拿了一笔钱,他自己不用,寄回家给周璇买了一套小居室。

2015年,周璇生了一个女儿,叫吕安,小名平平。

今天是吕安三岁生日,和县这边三岁算一个大生日,所以陈烟白特意赶了回来。

也算小家伙会挑日子生,暑假怎么都能空出时间。

陈烟白在车上补了妆,到家的时候吕安正趴沙发上拆江别深前段时间给她买的洋娃娃。

江别深一毕业就返乡,留在和县县医院,平时有事没事就来这边转转,吕安和他很熟。

“平安,过来。”江别深鞋都没换就喊人。

吕安听到声音高兴得不行,光着脚在地上跑。

玄关口,江别深一把把吕安抱了起来。

吕安伸手要:“糖。”

江别深说:“没有。”

吕安一嘟嘴,不高兴了,“哥哥穷!哥哥不好好工作!没钱!穷!”

江别深气笑,“你哪那么爱吃甜的。”

吕安想了想,理直气壮道:“跟姐姐,跟姐姐一样,亲生的。”

她意思是说,她这习惯是天生的。

姐姐天生也爱吃甜食。

周璇听到“哎哟”一声从厨房跑出来,“又跟哥哥要糖!回头要哥哥给你拔牙!”

吕安听到立刻拿胖嘟嘟的手捂住了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

江别深笑了笑,凑上她的脸亲了一口。

吕安立刻变了脸,嘴里甚至一声:“哇!”

“帅哥的吻,比糖管用。”江别深说。

陈烟白听得牙疼,一巴掌把江别深拍开,伸手:“叫姐姐。”

很奇怪的是,吕安和陈烟白并不熟稔,而陈烟白又长了一身不太讨老人小孩喜欢的气质,可偏偏,吕安很喜欢陈烟白。

她笑眯眯地钻进陈烟白怀里,口齿不清喊:“姐姐。”

陈烟白也笑。

吃饭的时候,吕诚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蛋糕。

吕安边喊爸爸边跑过去接蛋糕。

江别深跟在后面护着,吕诚看到江别深说:“来了啊。”

江别深应:“嗯。”

客厅里,陈烟白闻声也喊了一声:“叔叔。”

吕诚“哎”了一声:“你怎么也回来了,不嫌麻烦啊。”

“不嫌啊,就算这个月不回,下个月不也得回吗,我想着反正也没事,就提前回来了。”

吕诚说:“也是。”

吃饭吃一半,吕安就闹着要睡觉。

周璇饭没吃几口,抱着小孩就去了卧室。

桌上,江别深陪着吕诚喝酒。

吕诚笑着说:“又找你要糖了吧?”

江别深说:“没给。”

“骂你穷了?”

江别深笑:“跟她姐一样,嘴巴毒得要死。”

桌上三个人不约而同哈哈了两声。

吃过饭,吕诚有点醉,躺客房午睡。

江别深和陈烟白两个人躲在厨房抽烟,洗碗池里狼藉一片,没人愿意动手。

抽完一根烟,俩人默默对视一眼,各自后退一步,面色严肃。

三秒。

两个人同时出手。

陈烟白手掌张开,江别深单手握拳。

石头剪刀布。

老把戏。

陈烟白“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江别深的肩,“江医生,好好洗啊。”

说是让江别深洗碗,陈烟白也没出去,靠在窗口,神情轻松。

她随口闲聊,“三十岁的老大爷了,家里没给你找对象啊?”

江别深说:“在看。”

陈烟白惊讶,“相亲啊?”

江别深叼着烟哼一声算作回应。

陈烟白抱肩,盯看江别深:“你这,该不会是ptsd了吧?被绿一次再也不想女人了?”

江别深含糊不清:“滚。”

陈烟白笑了笑,沉默下来。

没一会儿,陈烟白又问:“他呢?”

江别深动作未变,说了句:“不太清楚。”

陈烟白“哦”了一声。

再见面,就是一个月后。

七月二十二,一大早江别深和陈烟白就在吕诚家门口等着了。

吕安穿着小裙子,从楼道口跑过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束花。

江别深在门口接住她,被花香扑了一脸。

吕安露着奶牙,“给姐姐,姐姐喜欢花。”

吕诚走过来,摸了摸吕安的头。

吕安一把把花递到吕诚脸前,“给姐姐的!”

吕诚笑着:“好,给姐姐的。”

江别深一把扛起吕安,架到脖子上,“走咯,去看姐姐咯。”

回去的时候,江别深接到医院的电话,没法跟他们一起回去,就给陈烟白他们打了个车。

吕诚抱着吕安先上车,陈烟白看了江别深一眼。

江别深挂了电话,走到她身旁问:“怎么了?”

陈烟白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包在了一个袋子里,方方正正,很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江别深问:“什么?”

陈烟白说:“她给他的,你不要再乱模仿字迹写什么东西了。”

江别深一顿,皱眉:“什么模仿?”

陈烟白说:“就是那本书里的书签啊,上面的字不是你模仿他写的吗?她知道。”

江别深猛地僵在了原地。

陈烟白本来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猛地看向江别深。

“不是我模仿的,”江别深嗓音沙哑,“那就是他写的。”

无言沉默。

沉默后是双双通红的眼睛。

好一会儿,陈烟白没忍住骂了一声“操”。

江别深扭开了脸。

起风了。

陈烟白眯着眼睛,声音很轻。

“他人很好吗?”

“很好。”

“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

“哦,那没事了,走了啊。”陈烟白转身。

江别深出声:“你是不是要考研了?”

陈烟白点头。

江别深问:“毕设主题是什么?”

“还没想好,疼痛青春?”她开玩笑。

江别深笑:“那不得以暗恋为主题?”

“想得美,”陈烟白伸了个懒腰,“我才不让别人沾光,我准备写——”

三年很短。

青春很长。

浪漫至死不渝。

感激能够遇到你。

但更庆幸,能拥有我自己。

2019年12月1号,和县开通高铁站。

庐城到和县只剩下一个小时的距离。

2020年初,国内爆发疫情。

江别深作为一线医护人员,前往江城。

同年二月,陈烟白报名志愿者。

2021年,疫情好转,新年再次布满欢笑。

江别深年二十九值班,三十早上才回家,还没进家门就被胡夫人安排贴春联。

江别深一句怨言没有,就怕多说一句换一场相亲。

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吃了午饭准备睡觉,胡夫人的麻友全部到位了。

麻友的儿子也被迫过来拜年。

“叔叔阿姨新年好。”徐正清一进门先把围巾摘了。

胡夫人看到鲜红的围巾,笑着说句:“哟,这是自己买的啊,还是别人送的啊。”

徐正清笑着说:“自己人送的。”

胡夫人“啧啧”两声:“正清真是一年比一年帅了,说的话也是一年比一年漂亮好听。”

徐夫人也不谦虚,附和一句:“那是,我儿子呢。”

说完探头,“你儿子呢?”

“那小废物昨晚值夜班,刚睡下。”胡夫人说完,几个人转去了娱乐室。

徐正清轻车熟路去了二楼,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他干脆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江别深闻声扭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去继续说。

挂了电话,江别深才说:“来侍/寝啊。”

徐正清往床上一坐,“行啊。”

江别深斜他一眼,“你这脸色瞧着不对啊?准备什么喜事了?”

徐正清笑了笑,“通知江医生一声,七月十九那天的档期空出来。”

江别深一顿。

徐正清笑:“不好意思了,人生流程快了你一步啊。”

几秒后,江别深才笑着往床上一躺,他说:“七月十九啊。”

“嗯,”徐正清说,“农历初十,讨个好日子。”

“怎么讨这个好日子?”江别深说,“热死了。”

“不知道啊,她选的,想着前后都能出去一趟,前面赶个夏至,后面碰个立秋。”

“哦。”

都知道江别深刚熬过夜,徐正清也不好继续打扰,就起身说:“走了啊。”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江别深忽然唤了一声:“哎。”

“嗯?”徐正清回头。

当初的少年已经立了业,很快就要成家。

他的人生太顺利了,仿佛生来苦难就与他无关。

江别深熬了一夜,这会儿视线都开始模糊。

思维也转不太动,他重新躺回床上,摆摆手说:“新婚快乐,滚吧。”

徐正清笑着骂了一句,关上门走了。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现在为了保护环境,和县已经不让放鞭炮了。

没了这些吵闹,新年过得没滋没味的。

江别深躺到快睡着的时候,忽然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七月十九,时间紧迫,江别深没去吕诚家,车上副驾驶是昨晚买的花。

八点钟,江别深赶到徐正清家,身负伴郎之一的重担。

八点零八,新郎的车队驶向新娘家。

意料之中的被堵在门外,大家嘻嘻笑笑,发红包,唱歌,做俯卧撑。

门打开,新娘凤冠霞帔,朱唇乌眼。

伴娘们“恃权行凶”,满屋子喜气,闹得所有人满眼红。

酒店是承包的,门口放着婚纱照。

来客纷纷入席,红包全交付给门口的记账老人。

江别深路过的时候,老人招手让江别深帮忙写上两笔。

江别深爽快答应,离开之后,口袋里少了一分薄薄的重量。

大婚当日,最忙的其实是新郎和新娘,什么浪漫,什么优雅,都是照片和视频里的。

新娘忙得脚不沾地,脸都笑僵了,肚子里也没吃什么,饿得提不起劲。

伴娘说:“你吃点东西算了。”

新娘说:“我还是先去看看二爷吧,二爷坐下了吗?他写了很久毛笔字吧?”

伴娘说:“我去看看。”

门口,二爷正在收拾写满了名字的大红纸,铺开来足足有一整张桌子那么大。

为了讨吉利,长宽十几米都没撕开。

收起来也麻烦。

伴娘看到,连忙喊人帮忙。

她弯腰搬红包箱子,一低头,看到角落有一个看上去很旧的红包。

光颜色和款式,就已经很格格不入了。

她好奇地拿出来,看到背面,脸色微变,悄无声息把红包收了起来。

这边忙完,伴娘才去找新娘。笔趣阁

新娘还在笑,扭头时看到伴娘表情有点微妙,问:“怎么了?”

伴娘凑过去,小声问:“你结婚,那个谁知道吗?”

新娘愣了下才反应过那个谁是谁,她说:“我不知道啊,我没邀请他,他单方面追我那么多年,结婚还去邀请他也太损了吧。”

“额,那你看看这个?”伴娘把红包递给新娘,“这两句话,是他学校传出来的吧?”

新娘接过,随手一翻。

红包背面八个字。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红包是油皮的,黑色笔迹,不知道是被人摸的,还是摩擦了什么东西,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

红色的封皮上,泛出又黑又带着一点微黄的阴影。

像昭告了一场漫长岁月里追求未果的卑微和苦涩。

新娘叹了口气:“唉,幸亏你提前看到了,不然被我老公看到估计要误会。”

“那这?”

“摸起来也没多少钱,拿出来给主持人,让主持人一会儿做个小游戏,分给小朋友吧。”新娘把红包递给伴娘。

“红包呢?”

“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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