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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万花筒》104—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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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林秋石的话, 周含山的目光落在雕像上面, 久久没有说话。

雕像的眼泪已经干涸, 眼睛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无神,仿佛刚才给他们的提示,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顾龙鸣弯下腰,把木头人捡了起来,他盯着手里的木头人道:“周含山,你到底和朱如媛谈了多久恋爱了?”

“半年了。”周含山回答, 他走到杂物间的角落, 随便寻了个木凳,也不顾上面一层灰尘, 便坐了上去,他说,“我们通常都是在活动的时候见面……她说她学业繁忙,我也对她表示理解。”他抱怨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降低, 现在想来的确如此。他们从相识便充满了违和的味道, 更不用说相知相爱。

这个故事的开头就是一个错误, 而愚蠢的他,将这个错误延续了下来, 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的。

林秋石听着周含山的话,却没有接茬, 直到他说完了, 才道了句:“今天晚上来许愿吧。”

“什么?”周含山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看到林秋石冷静的表情后, 他才确定林秋石的确说了这话,“你是说……我们再对着这雕像许愿?”

“时间不多了。”林秋石拿起手里破碎的木头人,“你不想变成这个样子吧?”

他们的木头人都碎了,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身边随时可能出现意外夺走三人的生命。

所以离开这个世界,结束这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在它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恶意,你呢。”林秋石看向面前的雕像。

此时他们面前的这尊雕像已经非常像人了,无论是肌肤的温度还是触感,都在朝着人靠近。周含山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忽的起身将脸颊贴到了雕像的胸口,片刻后,他脸色变了变,扭头看向林秋石。

林秋石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周含山的下一句话便是:“我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顾龙鸣一愣:“心跳?”

周含山已经被刺激的麻木了,他说:“对,心跳的声音。”他看向面前的雕塑,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是不是要变成人了……”

虽然这句话是个问句,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再过几天眼前的雕像应该就可以变成人,只是却不知道她变成人,需要怎样的代价。

林秋石已经决定晚上留在活动室,再许一次愿望。

周含山坐在活动室里,沉默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秋石玩数独,顾龙低着头研究手里的木头人,屋子里的气氛凝滞的可怕。

中途林秋石和顾龙鸣一起去上了厕所,上厕所途中,顾龙鸣道:“你在想什么,余林林?”

林秋石说:“我在想周含山。”

“想他做什么?”顾龙鸣现在对周含山的印象差了许多,说白了引出这件事的就是他,“要不是他和朱如媛谈恋爱,这事情说不定都不会发生呢。”

“是的。”林秋石道,“你觉得他还有事情在撒谎么?”

顾龙鸣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但这些秘密或许会保持到死亡的那一刻。

“晚上的时候,你要小心一点。”林秋石说,“我觉得许愿没有那么简单。”

“她会来阻止我们么?”顾龙鸣问。

林秋石低着头洗手,看着冰冷的水冲刷着他掌心整齐的纹路,他说:“你说的他,是朱如媛,还是周含山。”

“周含山?”顾龙鸣没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许愿?”

“因为或许我们的愿望和他的愿望是相悖的。”林秋石关水,抽出一张纸擦干净了自己的手,“你还记得我们是在哪里见到周含山的么?”

“是在教室……等等,他们三个……”顾龙鸣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想起了教室里,那三个学生做的事,“他们三个也是在重新许愿??”

“是啊。”林秋石似笑非笑,“你说这个周含山,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

被腰斩的小和,被砍头的好友,还有仅剩下的周含山,他和顾龙鸣初见三人时,三人正在教室里将血液往木头人上抹去。据周含山的说法,往上面抹鲜血是许愿的过程之一,但是这里有个无法掩盖住的漏洞——教室里是没有雕像的。

可如果按照周含山的说法,他们许愿的对象是雕像,那么这三人为什么会在教室里举行仪式。要么就是这个许愿根本没有作用,要么就是雕像根本没有作用。

“其实学校里的幸存者并不止剩下周含山。”林秋石说,“你还记得图书管理员吗?”

“记得。”顾龙鸣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总感觉这些繁琐的线索里存在一个最关键的点,那个点就是理清这一切的线头,“图书管理员……你的意思是……”

“他还活着呢。”林秋石说,“他身上也有那个木头人,这意味着周含山的确是在撒谎。”

顾龙鸣苦笑:“我感觉自己在做一道很难的数学题。”

林秋石摊手:“数学题可比这个简单多了,只是很多细节我们没有去细想而已,图书管理员还活着,就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顾龙鸣只能发问。

“许愿是不会死的。”林秋石说,“可能的确是需要付出代价,但是那个代价却不一定就是生命。”

顾龙鸣恍然,随即陷入沉默:“那他们为什么——”

“我现在怀疑,雕像和朱如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林秋石说,“雕像满足愿望,怨灵大开杀戒,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没有什么根据。”

顾龙鸣:“所以你要许愿?”他之前还在想林秋石为什么会做出想要对着雕像许愿的事情来,现在看来,他显然是想证明什么。

“对。”林秋石说,“等到了晚上,一切谜题都能解开了,到时候你盯紧了周含山。”

“好。”顾龙鸣点点头。

“走吧。”林秋石说完,却发现顾龙鸣在盯着他看,他有点莫名其妙,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变化挺大的。”顾龙鸣道,“和我进门之后,你又进了很多门吗?”

“没有啊。”林秋石说,“只和我朋友进了一扇低级门……怎么了?”他觉得顾龙鸣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没,那你成长真快。”顾龙鸣说,“和上次比起来,你更厉害了。”他叹了口气,“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适合门里面的吧。”

林秋石眉头挑了挑,他没想到会在顾龙鸣这里也听到这么一句。虽然之前阮南烛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单纯当做阮南烛在鼓励新手。

两人回到了屋子里,看见周含山把脸贴在桌子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林秋石看了看时间,道:“走吧,可以去吃个午饭。”

“我不饿。”周含山说,“不是很想吃。”

顾龙鸣:“那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怕吗?”

周含山想了想,似乎还是有点害怕,道:“好吧,还是热闹的食堂让人觉得舒服。”

他们心里面都有事情,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非常愉快。林秋石吃饭的时候看见左丝丝,他想了想,过去和左丝丝打了个招呼。

“你在干嘛呢?”左丝丝说,“一上午都没见到人,我还想找你呢。”

“在活动室。”林秋石道,“有事吗?”

左丝丝看了那边一眼:“你知道你带着的那个Npc是谁吗?”

林秋石道:“他怎么了?”

左丝丝似乎是查到了什么事情,特意来告诉林秋石的,她道:“他叫周含山……和那群死掉的学生关系非常好。”

林秋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同学说他在和一个朱如媛的女生谈恋爱。”左丝丝见林秋石态度平静,她压低了声音,“可是我查过了,大四根本没有一个叫做朱如媛的女生。”

“谢谢你。”林秋石对着她道谢,“朱如媛的确不在大四。”

“那她大几?”左丝丝瞪圆了眼睛。

“她是个死人。”林秋石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左丝丝。

左丝丝:“……”她表情扭曲了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林秋石道:“是啊。”

左丝丝:“那为什么你那么冷静啊?”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手臂上直接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没,我已经害怕过了。”林秋石。

左丝丝叹气:“好吧,还是你们厉害,我好不容易查到的,结果你们早就知道了……门和钥匙,有线索了吗?”

林秋石道:“有一点吧。”

左丝丝知道这个一点也肯定比他们的多,但是他们两人还没有熟到可以互相随便交换信息的地步,所以她很识趣的没去问,只是让林秋石小心周含山,说这个Npc可能有问题。

林秋石对着她道了谢后,转身回到了他们的桌子旁。

“你们晚上要许什么愿望呢?”周含山没胃口,用筷子戳着盘子里面的米饭,询问。

“你觉得我们许什么愿望合适?”林秋石问。

“自然是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周含山没精打采,“我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好吧。”林秋石说,“那就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平日里来的很快的夜晚,今天却让人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三人在活动室里等着等着,周含山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秋石没敢休息,他面前放着的损毁的木头人可是在提醒他意外随时可能发生,那东西要你命的时候并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在休息。

屋外开始下雨,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到了晚上八点。

天色黑了下来,呼呼的风夹杂着雨水从窗户边缘灌进来,林秋石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和顾龙鸣对视片刻,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林秋石把睡的迷迷糊糊的周含山推醒,道:“起来了,天黑了。”

周含山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爬起来,含糊道:“我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顾龙鸣问他。

“我梦到了我的朋友们。”周含山说,“他们说他们很想我。”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我也……想他们了。”他说完这话,便苦笑起来,“说不定我很快要去陪他们了。”

顾龙鸣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色暗下来之后,他们便去杂物间将那尊雕像推了出来。

雕像还是一动不动的的模样,却有着人类的温度和肌肤触感,这种特质让整个雕像充满了怪异的感觉,周含山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喃喃道不会真的变成人吧,这要是变成人了,该怎么办呢。

林秋石说:“可以许愿了吧?”

“可以了。”周含山道,“把手指割开,把鲜血抹在木头娃娃上,然后对着这个雕像许愿……”他看向林秋石,“你的愿望是什么?”

林秋石却没有回答,他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匕首,放到手指上正准备割下去,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周含山问。

林秋石低了头,看向地面。

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他们从吃了晚饭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了,而这场雨是在晚饭之后下的,但是此时的房间里,却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这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他们的脚下,从尺码上来看,是属于女人的脚印。

和之前林秋石在教室里见过的一样,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只是他们却看不到。

林秋石的动作停住,把手里的匕首递给了周含山,他说:“你先来。”

周含山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林秋石的反应,他道:“……可是我已经许过愿望了。”

林秋石:“谁规定了不能许第二次?”

“我不知道该许什么。”周含山似乎有点慌,“我……”

林秋石看着他的眼睛,说:“周含山,你当时许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周含山:“我——”

“别撒谎。”林秋石道,“你如果撒谎,我就把你面前的雕像给砸了。”他说着话,走到了雕像面前,神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周含山不说话了,他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似乎想要说什么。

“许愿吧。”林秋石的声音很轻,但没人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许愿让这一切结束。”

周含山捏着匕首,表情变幻莫测。

顾龙鸣也察觉了周含山态度的变化,他面露狐疑之色,盯着周含山喊出了他的名字:“周含山?”

周含山笑了起来,他把手里的匕首放下了,淡淡道:“你们都知道了吧?”

林秋石叹气,他的猜测果然成为了现实,周含山还有事情瞒着他们,并且这件事在整个事件里占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顾龙鸣也看到了周含山态度的变化,不由自主的骂了句脏话。

林秋石道:“周含山,让我猜一猜,你当时许的愿望,的确是没有实现……但是,快要实现了吧?”

周含山面无表情,此时的他和那个胆小懦弱的他完全就判若两人。

“很着急?”林秋石说,“当发现那个愿望实现的方式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周含山长长的叹气,道:“我真是最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雕像面前,用手温柔的抚摸着雕像的肌肤,他说,“是啊,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所以……我不能死。”他扭头,看向林秋石,“所以就麻烦你们代替我去死吧。”

他说完这话,屋内狂风大作,头顶上的电灯被风吹的吱嘎作响,眼见就要熄灭。

林秋石听到了一种黏腻的水声,转过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朱如媛,朱如媛还穿着身长裙,脸色惨白,眼神怨毒的盯着林秋石,只是原本留下的水渍却变成红色的鲜血。

顾龙鸣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林秋石却很冷静,他随手将手揣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等手再次伸出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多了一抹血痕,他将血痕抹在里捏在手中的木头人身上,说下了自己的愿望:“我希望周含山的愿望永远也不能实现。”

周含山起初还很淡定,然而在听到林秋石的这句话后,脸色瞬间大变,他嘶吼一声,捏着匕首就朝着林秋石扑了过来:“你怎么敢——”

林秋石的反应极快,直接躲过了周含山的攻击,一脚踹到了他的手上,将他手里捏着的匕首直接踹飞了出去。

周含山身体本就瘦弱,不说顾龙鸣了,他连林秋石都打不过。

林秋石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将他撂倒在地,林秋石身后的朱如媛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道:“如你所愿。”

“不!!!”周含山惨叫。

接着,屋子里响起来了石头碎裂的声音,林秋石抬眸望去,发现他们身旁立着的雕像开始一块一块的碎裂。

周含山扑到了雕像上面,嚎啕大哭的用手护着雕像,想要将它重新拼接起来。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雕像的分崩离析,周含山把碎片揽入怀里,哭的愈发绝望:“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

林秋石就这么看着他。

顾龙鸣的表情倒是十分复杂,他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在用你朋友们的命在交换什么吗?”

周含山没有回答顾龙鸣的问题,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雕像上面,雕像已经完全碎裂,林秋石走到了雕像面前,在碎片里看到了一把青铜钥匙。

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是真看到钥匙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

周含山呆呆的坐在地上,怀里搂着雕像。

“朱如媛的愿望,是希望雕像有灵魂,你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和朱如媛在一起。”林秋石把钥匙捡了起来,对着周含山道,“你们在一起有两种方法,一是你死掉,二是她变成人,你选择了后者。”

周含山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林秋石。

林秋石:“能满足愿望的大概也不是朱如媛,而是那尊雕像……对吧?”

周含山肩膀耸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林秋石说,“你的愿望根本就不是能够获奖……所以悖论是不存在的,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只是在为朋友的愿望买单罢了。”

让死人复活哪有那么容易。

林秋石甚至怀疑,朱如媛的雕像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只是那灵魂和朱如媛长得一模一样。满足周含山愿望的是它。

“它想要杀了我。”周含山满目疲惫,“因为它无法实现我的愿望。”灵魂还差了一部分,缺那一部分,朱如媛永远不可能变成人。

“不。”林秋石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你就没有想过,想要杀掉你的是朱如媛么?”

周含山愣住了。

“她或许不想让你继续下去了。”林秋石说,“你觉得她从雕像变成人,是件快乐的事么?”

周含山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碎片。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林秋石说。

他说完这话,对着顾龙鸣道:“走吧。”

顾龙鸣点点头,和林秋石一起往外走,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声闷哼,林秋石回头,看见周含山倒在血泊之中,腹部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画面并不让人惊讶,却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顾龙鸣叹息,林秋石回头,脚步不做停顿的走了出去。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为付出响应的代价,周含山害死了自己所有的朋友,无论是有意无意,他都得还上这个债。

拿到钥匙之后, 剩下的工作就是找门。

到底是低级门, 死亡的条件比较宽松, 鬼怪也不似高级门那样的蛮横无理。

但顾龙鸣却很沉默,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周含山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辜。

“唉,如果周含山找到的不是我们会怎么样呢……”顾龙鸣说,“如果他一开始,就被朱如媛杀掉了。”

“总有完成办法的。”林秋石的手放在兜里, 静静的翻动着那把钥匙, 感觉钥匙在自己的手心里滑动,同时带来一种冰凉的触感, 如果周含山一开始就死在了朱如媛的手里,那肯定还有别的法子结束这一切,至于像不像他们现在这样轻松就不一定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找门,学校虽然很大, 但是关键的地方却只有几个, 第二天下午, 林秋石和顾龙鸣在图书馆的某个偏僻角落里找到了那扇铁门,然后用钥匙打开铁门后, 两人便从隧道里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林秋石给左丝丝支应了一声, 暗示他已经拿到钥匙, 让左丝丝这几天去找找门。

左丝丝明白林秋石的意思后, 非常惊讶, 但她没有点明这件事,只是佩服道:“你是不是已经过了好多高级门了?”

林秋石没应声,笑了笑,转身走了。

其实仔细想来,他的确已经算得上老手了,能通过第九扇门的人寥寥无几,他却托了阮南烛的福,一口气直接跳到了第九扇。

隧道里的光芒,洗涤了门内世界附着在身体上的黑暗。

林秋石和顾龙鸣在隧道里分道扬镳,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别墅。

程千里还在他的旁边打瞌睡,桌子上放着的西瓜还是冷的,林秋石慢慢的把西瓜拿过来,又开始继续吃。

程千里睡醒后,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含糊道:“你还没去啊?”他也知道今天林秋石要和顾龙鸣进门,没想到一觉醒来还看见林秋石坐在旁边。

“没,已经回来了。”林秋石回答。

“嗯……?”程千里有点懵,他道,“你是从门里面回来的?”

“是啊,怎么了?”林秋石吐了一口西瓜子。

“没事。”程千里吸了吸鼻子,他歪了歪头,道,“只是觉得你的反应太平淡了。”

林秋石眨眨眼睛,笑了起来:“什么叫反应太平淡。”

“一般人从门里面出来都要缓几天的。”程千里说,“你出来了继续捧着西瓜吃。”

林秋石看了眼自己怀里冰凉的西瓜:“因为好吃啊。”

程千里:“……”重点不是好吃好吗。

“你的门什么时候进?”林秋石把西瓜放下了,他觉得西瓜太凉,吃多了胃有些不舒服。

“快了。”程千里含糊道,“我哥不让我多提……”

“行吧。”既然是程一榭不让程千里多提,林秋石也就识趣的不问了,他站起来,说自己想回房间洗个澡休息一下。

程千里嗯了声,看着他的背影上了楼。

林秋石回房冲了个凉之后又睡了个下午交,晚饭是别墅里的人一起吃的。

今晚是卢艳雪掌勺,吃的都是比较精致的菜色,不过林秋石注意力没在菜上面,他左等右等,却都没看到阮南烛的影子。

“南烛不在家吗?”林秋石问陈非。

“有事情出去了。”陈非回答,“可能晚上才会回来。”

“哦。”林秋石点点头。

晚上,他在阳台的椅子上坐在乘凉,顺便等着阮南烛。但阮南烛没有回来,快到十二点了,林秋石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他有些困了,便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等到打盹醒来却已经是凌晨,还是没见到阮南烛的影子。

大约是今天不回来了吧,林秋石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最近别墅里面的气氛很奇怪,大约是和阮南烛的忙碌,程千里马上要进门有关系。

程一榭也几乎看不到影子,三天能见一面就不错了。

最近程千里消停了不少,又开始一个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恐怖片,经常叫的像只被捏到肚子的惨叫鸡。

“你那么怕为什么还要看?”林秋石问他。

“马上要进门了,我总不能拖我哥后腿吧。”程千里说的挺委屈的,“他们都说多练练就好了。”

林秋石叹气,伸手揉揉程千里的脑袋。他连十八岁都没有满,还是个孩子而已,但门里面的世界却从来不会因为你的年龄而有所怜惜,鬼怪面前,人人平等。

天气热了,做什么都没兴趣。

林秋石终于在离开门的第四天,看到了阮南烛——他正在和程一榭吵架。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争吵了,但却是林秋石第一次看见阮南烛这么生气的模样。

阮南烛说:“程一榭,你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程一榭站在阮南烛的对面,额头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汗水,他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如同撬不开的蚌。阮南烛似乎是拿眼前这固执的蚌有些没办法了,他又能使用暴力将蚌硬生生的砸开。

“程一榭——”阮南烛一字一顿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听我的话。”

程一榭和程千里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却大相径庭,他垂着眸子,面对阮南烛的质问,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道了句:“阮哥,对不起。”

“你这是在饮鸩止渴。”阮南烛说了最后一句话,面对程一榭的固执,他终是有些厌烦了,挥挥手道,“你走吧。”

程一榭欲言又止。

阮南烛却已经不说话了,他转身进了屋子,留下程一榭一个人站在炎热的空气里。接着林秋石便听到了阮南烛重重摔门的声音。

程一榭也走了。

对于两人的争吵,林秋石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他不敢说,因为有些事情一旦点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两人争吵后,林秋石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敲响了阮南烛的房门。

“南烛。”门开了,后面露出阮南烛那张漂亮的脸,林秋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有事吗?”阮南烛问。

“没事……”林秋石说,“这几天你都不在别墅里吗?”

“我接了几个活儿。”阮南烛回答,“去雇主那边了。”

林秋石还想说点什么,但阮南烛疏离的态度却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人总是贪婪的,见过了好的东西,当一切回到最初的状态时,反而却有些不适应。

林秋石想了想,正欲开口说点什么,阮南烛却是道:“我有些困了。”

林秋石:“……”

“晚安。”面前的男人关上门,就好像关上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

林秋石在门口站了好久,脸上浮起些许茫然,让阮南烛……到底怎么了。

十月份,程千里进门。

林秋石并不知道具体日期,不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某天大家正在吃着午饭的时候,程一榭和程千里便突然消失,众人便知道他们两个是进门去了。

桌子上的气氛安静了下来,众人脸上浮起些许紧张的味道。

十几分钟的时间在此时是如此的难熬,卢艳雪在不停的看表,捏着的筷子无意识的戳着面前碗里的饭。

等到两人终于出来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过他们两个状态不是很好,一出来就晕了过去,大家早有准备,抱起两人直接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林秋石负责程一榭,他发现程一榭虽然比程千里高一些,但却很轻,眼睛闭着紧紧皱起眉头的模样,莫名凸显了几分稚嫩的味道。

林秋石看着心里有点难受。

医生来的很快,诊断出的结果说是高烧,两针退烧针下去后,双子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虽然没有醒来,但至少情况不会继续恶化。

大家便留下了两个人照顾他们,其他人都回了别墅。

林秋石和陈非是留下来的两个人,他们坐在病床面前,看着昏迷中的程一榭和程千里。

林秋石道:“南烛还没回来么?”

陈非含糊的嗯了声,他道:“最近他比较忙……”

林秋石从陈非的语气里听出了为难的味道,他本来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陈非却叹了口气,他道:“秋石,其实阮哥的状态一直是这样,直到你来了之后,才有所改善。”

林秋石看着他,没明白。

“你来之前他就是一直这么忙。”陈非说,“只是最近突然恢复了之前的……”他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林秋石哦了声,他的目光落到了病床上的程一榭和程千里身上,陷入沉默。

陈非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秋石点点头道。

程一榭和程千里是三天后醒来的,程千里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哭腔喊哥哥。

“哥,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程千里唤道。

林秋石赶紧上前稳住了他的情绪:“你哥在旁边的病房,不用担心,他没事。”

程千里看见林秋石,也听到了他的话,他瞪着眼睛:“我要看看他!”

林秋石无法,只能扶着他去隔壁看了程一榭。

在确定程一榭的确没有事后,程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他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以为我看不见他了。”

林秋石摸摸他的脑袋:“你哥怎么会舍得丢下你。”

程千里勉强的笑了笑,不再说话,林秋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醒来后的双子恢复的很快,几天之后就回了别墅。

林秋石本来想找阮南烛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谁知道阮南烛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人影都看不到。就算被林秋石逮住了一两次,也是态度疏离,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

林秋石却是有些生气了,明明先开始招惹他的也是阮南烛,招惹完了表现出这种态度的也是阮南烛,这是人长好看了就能为所欲为吗?

两人正在闹别扭,谭枣枣那边就送来了请帖。

这一转眼就要到十二月了,谭枣枣也知道林秋石和阮南烛在闹别扭,便邀请两人去参加一个大型的颁奖晚会。

“我给你定了个房间,到时候你参加完就把他拉过去,两人喝点小酒,聊聊天,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嘛。”谭枣枣劝他劝的苦口婆心,“都是成年人了,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不能成熟一点吗?这样冷战是没有好结果的……”

林秋石:“是他冷战我。”

谭枣枣:“他那性格你还不知道?本来就别扭……”

林秋石叹气,跳过了这个话题:“你的门解决的怎么样了?”

“我找了其他人带我过门。”谭枣枣说,“虽然没有阮哥那么靠谱,但是好歹有个保障。”

林秋石:“真的没问题?”他犹豫片刻,“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谭枣枣看着林秋石,知道他是认真的,她却笑了起来,道:“不用啦,两个人的价钱我可付不起。”

林秋石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他道:“一定要出来啊。”

谭枣枣点点头,神情之间却有些茫然,似乎对于自己的前途十分迷茫,这倒也是所有人入门者的通病了。

林秋石把谭枣枣给他的请帖给了阮南烛一张,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参加。

谁知道阮南烛居然借口说没时间,林秋石第一次在阮南烛面前生气,他道:“阮南烛,你到底在想什么?”

阮南烛没说话,他嘴里含着一颗糖,没看林秋石的眼睛,淡淡道:“我是真的没时间,那一天接了活儿要进门。”

“就一天也不行吗?”林秋石问。

阮南烛说:“不行。”

林秋石道:“好吧。”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做留恋。

阮南烛看着他的背影,又慢慢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糖,剥开糖纸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最后还是林秋石一个人去参加了谭枣枣的颁奖晚会。

不过谭枣枣作为提名的嘉宾,是坐在前面的,所以两人倒没能说上什么话。

谭枣枣今年演的这部电影风评非常好,是个拿奖的热门项,而当主持人在最佳女主角这个环节念出谭枣枣的名字时,全场掌声雷动,谭枣枣一袭红裙,微笑着站起来,走到了台上。

谭枣枣微笑着,眼眶里含着泪水,她说:“谢谢大家……”

话语到这里就停住了,谭枣枣消失在了舞台上面——这是在有门的人眼中的场景。而在大部分没有门的人的眼里,谭枣枣则是愣在了舞台上,像是在发呆似得。

起初主持人以为她是太紧张了,还在调节气氛,但谭枣枣却一言不发,眼睛呆滞的看着前方。

台下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林秋石有些紧张,甚至于手都握成了拳头。

场面终于无法维持下去,僵在台上的谭枣枣像是个开过了头的玩笑。僵持了大约十几分钟后,主持人只好无奈的叫来了保安,想要让人把谭枣枣从台上扶下去。

然而谭枣枣却动了起来,她的眼睛恢复了神采,里面却只余下恐惧,她的口中发出凄惨的叫声,像是一只被抓住了命脉的小动物。

野兽的撕咬终于落下。

林秋石听到了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谭枣枣头顶上那盏巨大的玻璃吊灯,直直的落下,砸在了她单薄的身体上。

血液如同花蕊一般绽放,整个场馆里充斥着尖叫,哭声,和怒吼。

林秋石坐在原地没动,他看到了谭枣枣的眼睛,她黑色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充满了不甘和痛苦,还有浓浓的恐惧。

她死了。

谭枣枣死了。

死在了她心心念念的颁奖晚会上,林秋石感觉自己的灵魂里好像灌进了冰冷的空气,他说不出一个字,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救护车来了,但谁都知道谭枣枣肯定没了命——没人被砸成那样还能活下来。

林秋石慢慢的弯了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急促的喘息起来,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谭枣枣最后的微笑。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秋石没去管。

但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愿放弃,铃声连续不断,吵的林秋石头疼欲裂。他慢慢的掏出手机,看见了上面的号码,是阮南烛打来的。

林秋石垂着眸,接通了电话,听到阮南烛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林秋石没说话。

“秋石,你在哪儿?”阮南烛焦急的询问,“你是不是在现场……”

林秋石还是保持着安静,他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自己没有力气。

“秋石,秋石,你别怕,我马上过来。”阮南烛说,“你别怕,我在呢,告诉我,你在哪儿?”

林秋石嘴唇动了动,他道:“我在现场。”

“好,你在哪里等着我。”阮南烛说。

林秋石挂断电话,靠在椅子背上,他想过谭枣枣可能会死,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的死亡如此惨烈,所有人的粉丝都见证了这一幕。就像电影中她扮演的角色那样,在她生命中最美的时刻,离开了这个世界。

开到荼蘼花事了。

现场一片混乱,林秋石从人群中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是冷静的,但是这种冷静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感情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了,他只是旁观者,所有的冲击都被一层薄薄的幕布拦住,将他和那些激烈的情感分割开来。

林秋石走到了外面的马路上,阮南烛说要来找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于是便在马路牙子上找了个地方随随便便的坐下,拿出手机玩起了数独。

几分钟后,面前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随后一个阴影落到了他的头上,林秋石抬头,看到了阮南烛。

天气很热,阮南烛脸上都是汗水,看他依旧是好看的,黑色的眸子里翻滚着浓烈的情绪,他叫他:“秋石。”

林秋石放下了手机,他道:“南烛。”

阮南烛伸出手臂,一把将林秋石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他的力气很大,像是想要通过拥抱给予林秋石力量。

林秋石乖乖的被阮南烛抱着,他把下巴放在阮南烛的肩膀上,低声道:“谭枣枣死了。”

阮南烛嗯了声。

“吴崎也死了。”林秋石说,“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了。”

阮南烛说不出话来,他垂了眸,轻轻的吻住的林秋石的额头,他说:“我受得了,我怕你受不了。”

他不想让林秋石见证他的死亡,至少不想让林秋石以情侣的身份见证这件事。

吴崎也好,谭枣枣也好,死亡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可他舍不得林秋石变成庄如皎的模样。

他舍不得眼前这个温暖的林秋石,舍不得。

也因如此,勇往无前的阮南烛第一次选择了退缩。他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林秋石并没有那样喜欢他。

但谭枣枣的意外死亡,却让阮南烛的努力化为了泡影。

他一想到林秋石在现场,心脏都好像被人揪住了,他慌乱的给林秋石打了个电话,赶来了这里,只想给他一个拥抱,让他不至于太过难过。

林秋石抬起头,看向了阮南烛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哀愁,如同丛林宁静的深湖。

林秋石想了一会儿,便扬起头,凑了过去,在阮南烛冰冷的唇上,印上了一个柔软的吻,他说:“我不想想那么多,我就只想着现在。”

阮南烛和林秋石对视。

“现在我想和你在一起。”林秋石说的很认真,又带着点小心的味道,“你还要躲着我吗?”

阮南烛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他也不想逃了,于是他说:“不躲了。”接着便低了头,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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