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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哄》小说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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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休息日,温以凡熬夜看了部恐怖电影。

诡异感全靠背景音乐和尖叫声堆砌,全程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平淡如白开水。出于强迫症,她几乎是强撑着眼皮看完的。

结束字幕一出现,温以凡甚至有了种解脱的感觉。她闭上眼,思绪瞬间被困意缠绕。即将坠入梦境时,突然间,房门被重重拍打了下。

嘭的一声——

温以凡立刻睁开眼。

顺着从窗帘缝隙掉进来的月光,看向房门。从那外边,能清晰听到男人醉酒时含糊不清的话,以及跌跌撞撞往另一个方向走的脚步声。

之后是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阻隔了大半的动静。

又盯着门好几秒。

直至彻底安静下来后,温以凡才放松了精神。

她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来了火。

这周都第几回了。

睡意一被打断,温以凡很难再入睡。她翻了个身,再度阖了眼,百无聊赖地分出点精力去回忆刚刚的电影。

唔。

好像是个鬼片?

还是个自以为能吓到人的低成本烂片。

……

迷迷糊糊之际,温以凡脑海莫名浮起了电影里的鬼脸。

三秒后。

她猛地爬起来,打开床头的台灯。

-

整个后半夜,温以凡都睡得不太踏实。半睡半醒间,总觉得旁边有张血淋淋的鬼脸正盯着她看。

直到天彻底亮起来了,她才勉强睡了过去。

隔天,温以凡被一通电话吵醒。

因为熬夜和睡眠不足,她的脑袋像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发疼。她有些烦躁,磨蹭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

那头响起发小钟思乔低低的声音:“我晚点给你打回去。”

“……”

温以凡的眼皮动了动,脑子当机了两秒。

打个电话来把她吵醒。

这就算了。

居然不是正片,还只是个预告。

她的起床气瞬间炸裂,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存……”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温以凡睁眼,闷闷地泄了气。又在床上躺了一阵子,她拿起手机,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临近下午两点了。

温以凡没再赖床,扯了件外套套上,出了被窝。

走进厕所。

温以凡正刷着牙,手机再度响起来。她腾出手滑动了下屏幕,直接开了外放。

钟思乔先出了声:“妈的,刚遇到高中同学了,我顶着大油头还没化妆,尴尬死了!”

“哪那么容易死,”温以凡嘴里全是泡沫,含糊不清道,“你这不是碰瓷吗?”

“……”钟思乔沉默三秒,懒得跟她计较,“今晚出来玩不?温记者。您都连着加班一周了,再不找点乐子我怕你猝死。”

“嗯。去哪?”

“要不就去你单位那边?不知道你去过没。我同事说那有家酒吧,老板长得贼几把——”钟思乔说,“诶,你那边怎么一直有水声?你在洗碗?”

温以凡:“洗漱。”

钟思乔惊了:“你刚醒啊?”

温以凡温吞地嗯了声。

“这都两点了,就算是午休也结束了。”钟思乔觉得奇怪,“你昨晚干嘛去了?”

“看了个恐怖片。”

“叫啥?”

“《梦醒时见鬼》。”

钟思乔明显看过这个电影,一噎:“这也算恐怖片?”

“看完我就睡了。”温以凡当没听见她的话,扯过一旁的毛巾,把脸上的水珠子擦干,“结果半夜突然醒了,然后还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见到鬼了。”

“……”

“我就跟鬼打了一晚上的架。”

钟思乔有些无语:“你怎么突然跟我扯这么限制级的话题?”

温以凡挑眉:“怎么就限制级了?”

“什么架要打一个晚上?”

“……”

“行了,别嫖鬼了。姐姐带你去嫖男人。”钟思乔笑眯眯地,“帅气的,鲜活的,热腾腾的,男人。”

“那我还是嫖鬼吧。”拿起手机,温以凡走出厕所,“至少不花钱,免费。”

钟思乔:“谁说要花钱了,男人咱也可以白嫖啊。”

温以凡:“嗯?”

“咱可以用眼睛嫖。”

“……”

-

挂了电话,温以凡再次在微信上跟房东说起昨晚的情况。随即,她犹豫着补了句,合同到期之后,可能不会再续租的话。

两个月前,她从宜荷搬来南芜市。

房子是钟思乔帮忙找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不便就是,这是个群租房。房东将一个八十平米的房子改装成独立的三个房间,每个房间带一个厕所。所以没有厨房阳台等设施。

但胜在价格便宜。

温以凡对住处没有太大的要求。况且这儿交通便利,四周也热闹。她还考虑过干脆长租下来。

直到某天,她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隔壁的男人。

渐渐地便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不知不觉间,太阳下了山,狭小的房间内被一层暗色覆盖。万家灯火陆陆续续燃起,整座城市用另一种方式被点亮,夜市也逐渐热闹起来。

见时间差不多了,温以凡换了身衣服,而后简单化了个妆。

钟思乔不停在微信上轰炸她。

扯过衣帽架上的小包,温以凡用语音回了句...

回了句“现在出门”。她走出去,往对面看了眼,不由自主走快了些,出到楼梯间下楼。

两人约好在地铁站会和。

准备去的地方是钟思乔今天提到的酒吧,位置在上安广场的对面。穿过一个垭口,就能看到接连不断的一连串霓虹灯,点缀在每个店面的招牌之上。

只有夜晚才会热闹起来的地方。

是南芜市出了名的酒吧街,被人称作堕落街。

因为没来过,两人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这家酒吧。

名字还挺有意思,叫“加班”。

招牌格外简单。纯黑色的底,字体四方工整,呈纯白色的光。在一堆色彩斑斓而又张牙舞爪的霓虹灯里,低调得像是开在这儿的一家小发廊。

“这想法还挺好,”温以凡盯着看了须臾,点评道,“在酒吧街里开发廊,想来这儿钓妹子的,就可以先来这里做个造型。”

钟思乔嘴角抽了下,扯着她往里走:“别胡说。”

出乎意料,里头并不如温以凡所想的那般冷清。

她们来得算早,还没到高峰时间,但店里的位置已经零零散散被占据了大半。

舞台上有个抱吉他的女人,低着眼唱歌,氛围抒情和缓。吧台前,调酒师染着一头黄发,此时像耍杂技一样丢着调酒壶,轻松又熟稔。

找了个位子坐下,温以凡点了杯最便宜的酒。

钟思乔往四周看了一圈,有些失望:“老板是不是不在啊,我没看到长得帅的啊。”

温以凡托着腮,漫不经心道:“可能就是那个调酒小哥。”

“放屁!”钟思乔明显无法接受,“我那个常年泡堕落街的同事可说,这酒吧的老板可以说是堕落街头牌了。”

“说不定是自称的。”

“?”

注意到钟思乔不善的眼神,温以凡坐直了些,强调了句:“就,说不定。”

钟思乔哼了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

钟思乔提起中午的事情:“对了,我今天遇到的是我高一的副班长。他大学也上的南大,好像还跟桑延一个宿舍,不过我没怎么见过他。”

听到这个名字,温以凡稍怔。

“说起来,你还记得——”说着,钟思乔的视线随意一瞥,忽地定向吧台,“诶,你看十点钟方向,是不是‘堕落街头牌’来了?”

同时,温以凡听到有个人喊了声“延哥”。

她顺着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调酒师的旁边站了个男人。

酒吧内光线昏沉。他半倚桌沿,整个人背对吧台,脑袋稍侧,似是在跟调酒师说话。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身材挺直而又高大,此时微微弓着身子,也比旁边的调酒师高一节。

眼眸漆黑,唇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

顶上的彩色转盘灯拉过,落了几道痕迹在他脸上。

温以凡也在这瞬间把他认了出来。

“我操。”大概是跟她有一样的发现,钟思乔语调一扬,十分震惊地说,“姐妹儿,这头牌是桑延啊!”

“……”

“怎么我一提他就见着人了…你还记得他不?你转学之前,他还追过你……”

听到这句话,温以凡的睫毛颤动了下。

正好路过了一个服务员,温以凡有些不自在,想出声打断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她抬头,就见服务员似乎是被人撞到了,手中的托盘略微倾斜,搁在上边的酒杯随之歪倒。

——朝着她的方向。

酒水夹杂着冰块,掉落至她的左肩,顺势滑下。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毛衣,此时大半边衣服被淋湿,寒意渗透进去。冻得人头皮发麻。

温以凡倒抽了口气,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

店内音响声大,但这动静也不算小。

像是被吓到,服务员整张脸都白了,连声道歉。

钟思乔也站起身,帮温以凡把衣服上的冰块拍掉,皱眉道:“没事吧?”

“没事儿,”温以凡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但也没生气,看向服务员,“不用再道歉了,以后注意点就行。”

随后又对钟思乔说:“我去卫生间处理下。”

说完,她稍抬眼睑。

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之中。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定格两秒。

温以凡收回视线,往女厕的方向走去。

找了个隔间,她把毛衣脱掉,里头只剩一件贴身的打底衫。

所幸是隔了层毛衣,没被打湿多少。

温以凡抱着毛衣走到洗手台,用纸巾沾了点水,勉强把身上的酒水擦干净。

大致处理好后,她走了出去。

余光瞥见走廊处站着个人,温以凡下意识看过去,脚步一顿。

男人斜靠墙,嘴里咬了根烟,眼睑懒懒耷拉着,神色闲散又淡。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就这么松松地被他拎着。

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体恤。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年了。

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温以凡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挣扎了不到一秒,她低下眼,干脆装作也没认出来,硬着头皮继续往外走。

暗色简约的装修风格,大理石瓷砖上的条纹不规则向外蔓延,倒映着光。在这儿还能听到女歌手的歌声,很轻,带着缠绵和缱绻。

越来越近。

即将从他旁边走过。

在这个时候。

“喂。”他似有若无地冒出了一声,听起来懒洋洋的。

温以凡停了下来,正要看过去。

毫无防备地,桑延倏然将手上的外套兜头扔了过来,遮挡了她大半的视野。温以凡愣了下,立刻伸手扯下,有些莫名。

桑延仍未抬头,低睫,把烟掐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几秒的光景。桑延缓慢地掀起眼皮,与她的目光对上。眉目间带着疏离。

“谈谈。”他说。

好些年没见,距离最后一次见面至今,没有任何联系。淡薄到让温以凡几乎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但也记得。

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并不太愉快。

并不是能让他在看到自己狼狈糟糕时,会过来慰问帮助的关系。

温以凡的头一反应就是。

对方认错人了。

但脑海里又浮起了另一个念头。

也可能这几年桑延逐渐成熟,心胸变得宽广起来。早已不把从前那些事情当回事,不计前嫌,只当是再见到老同学时的客套。

温以凡收回思绪,把外套递给他,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

桑延没接,目光从她手上略过。而后,他淡声说:“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温以凡的手定在半空中,反应有些迟钝。

一时间也不太清楚。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自我介绍;

还是在炫耀他现在混得如此之好,年纪轻轻就已经飞黄腾达,当上了老板。

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居然还分心,神游想起了钟思乔的话。

——“这酒吧的老板可以说是堕落街头牌了。”

视线不免往他的脸上多扫了几眼。

乌发朗眉,瞳仁是纯粹的黑,在这光线下更显薄凉。

褪去了当年的桀骜感,青涩的五官变得硬朗利落。身材高瘦挺拔,一身黑衣也没敛住他的轻狂傲慢,恣意而又矜贵。

说是头牌。

似乎也,名不虚传。

桑延又缓缓吐了两个字,将她拉回了神。

“姓桑。”

“……”

这是在告诉她,他的姓氏?

所以就是,没认出她,在自我介绍的意思。

温以凡明白了情况,平静说:“有什么事儿吗?”

“很抱歉。因为我们这边的失误,给您造成了困扰和不便。”桑延说,“您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告诉我。另外,您今晚在店内的消费全部免单,希望不会影响您的好心情。”

他一口一个“您”字,温以凡却是没听出有几分尊敬。

语气仍像从前一样。说话像是在敷衍,懒懒的,听起来冷冰冰又欠揍。

温以凡摇头,客气道:“不用了。没关系。”

这话一出,桑延眉目舒展开来,似是松了口气。可能是觉得她好说话,他的语气也温和了些,颔首道:“那先失陪了。”

话毕,他收回眼,抬脚往外走。

温以凡的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下意识喊:“桑——”

桑延回头。

对上他视线的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是陌生人,“延”字就卡在嗓子眼里不进不出。

脑子一卡壳,温以凡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气氛寂静到尴尬。慌忙无措之际,空白被刚刚神游的内容取代,浮现起两个字眼。她盯着他的脸,慢一拍似地接上:“——头牌。”

“……”

四目对视。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在这几近静止的画面中,温以凡似乎看到,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

“……”

嗯?

她刚刚说了什么。

桑头牌。

桑、头、牌。

哦。

桑……

我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头牌啊啊啊啊啊!!!

“……”

温以凡的呼吸停住,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她完全不敢去看桑延的表情,抿了抿唇,再次把衣服递向他:“你的衣服。”

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跟她以往的做法一样,当没觉得不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直接将这段小插曲略过。

但桑延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撇头,缓慢重复:“桑、头、牌?”

温以凡装没听懂:“什么?”

沉默片刻。

桑延看她,有些诧异,仿若才明白过来。他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抱歉,我们这儿是正经酒吧。”

“……”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

我自知是绝色,但没考虑过这方面的服务,请你他妈自重点。

温以凡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没法解释清。

她暗暗吐了口气,懒得挣扎。反正以后不会见面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顺着他的话惋惜道:“是吗?那还挺遗憾。”

“……”

桑延的表情仿佛僵了一瞬。

却像是她的错觉。

温以凡眼一眨,就见他的神色依旧古井无波,毫无变化。她没太在意,礼貌性地笑了笑,再度提起:“你的衣服。”

桑延仍然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十来秒,温以凡诡异地察觉到他盯着她嘴角的弧度,眼神直白而又若有所思。

就这么停住——

“穿我的衣服,”桑延顿了顿,忽地笑了,“不挺开心的吗?”

“……”

温以凡:?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我本人好像比这酒吧出名?”他不正经地挑了下眉,话里多了几分了然,仿佛在给她台阶下,“拿回去当个纪念吧。”

“……”

-

“他真这么说的?”钟思乔再三确认,爆笑出声,“牛逼啊,他怎么不直接说让你拿回去裱起来?”

温以凡慢慢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钟思乔忍着笑,象征性安慰了几句:“别太在意。可能这种情况太多了,桑延就直接默认你来这是为了看他。”

“你把咱俩来这儿的目的忘了?”

“啊?”

“不是‘嫖’吗?”温以凡说,“‘看’这个字怎么能配得上他的言行举止。”

“……”

钟思乔又开始笑。

温以凡也笑:“行了,你悠着点。等他走了再笑,他还坐那呢。”

此时吧台前的高脚凳已经坐满,桑延占了最边上的位置。他端起桌上的透明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表情从容自在,像个纨绔不羁的大少爷。

见状,钟思乔总算收敛。

恰好把酒水弄洒的服务员过来了。

这服务员是个男生,年纪看着不大,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手端托盘,动作谨慎地上了酒。而后,把刚刚温以凡付的钱返还,压在夹着小票的文件夹板下面。

这是您的酒。”

温以凡看着钱:“这是……”

没等她问完,服务员忙解释,神色略显不安:“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老板已经交代下来了,您这桌免单的。”

温以凡这才想起桑延的话。

一顿,下意识就是拒绝:“没事儿,不用。钱拿回去吧。”

服务员摇头:“除了这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他的态度很坚决,温以凡也没坚持。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我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在走廊捡到了这个外套。可能是哪个顾客不小心落下了。”

服务员连忙接过:“好的,谢谢您。”

等他走后,钟思乔朝她眨眨眼:“怎么回事?”

温以凡简单解释了下。

钟思乔瞪大眼:“那他都这么说了,你咋还要给钱。”

“人开店也不容易,”温以凡抿了口酒,“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儿就拿他几百块钱。”

“你怎么还担心富二代创业苦,这少爷有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钟思乔说,“不过,他还真不记得你了啊?”

温以凡合理推测:“应该是没认出来吧。”

“没认出来?”钟思乔觉得荒唐,脱口而出,“不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名字里有个‘凡’就真觉得自己平平无奇了?”

“……”温以凡差点呛到,无言又好笑,“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在骂我。”

也难怪钟思乔会觉得这回答不可理喻。

因为温以凡是真长得漂亮。

跟她温和的性格完全不符,她的长相极其妖艳,漂亮到带了攻击性。那双狐狸眼像是来勾人魂的,眼尾略略上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坐在这暗沉的酒吧里,像是自带光一样。

钟思乔一直觉得她光靠这张脸就能红得发家致富。

哪知最后却去当了苦逼的新闻记者。

“而且你现在跟高中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啊,就是头发比那会儿短了——”瞅见桑延那边的动静,钟思乔瞬间改了口,“好吧,也有可能。”

“……”

“他这条件,这几年泡过的妹也不可能少,说不定就有几个跟你差不多类型的。”

闻言,温以凡支着下巴,往桑延的方向看。

这次,他的旁边多了个女人。

像是不怕冷,女人穿着贴身的短裙,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她半靠吧台,歪着头给他敬酒,巧笑嫣然,玲珑曲线随着动作被勾勒得清晰明了。

桑延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地。

在这氛围的烘托下,也多了几分调情的意味。

这话题来得短暂,很快,钟思乔就说起了别的事情。

注意力被她的声音拉回,温以凡收回目光,跟她继续聊了起来。

半晌。

女歌手结束了最后一首歌。察觉到时间,温以凡问道:“快十点了,我们走了吧?”

钟思乔:“行。”

两人起身往外走。

钟思乔挽住温以凡的手臂,边看手机边说:“向朗刚跟我说他下个月回国,下回我们找他一起来吧。去个能蹦迪的,这个有点儿没劲。”

温以凡应了声:“好啊。”

临走前,她又往吧台看了眼。

桑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旁边的女人似乎又换了一个。他的脸上仍然没带情绪,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跟她意外的重逢,也真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只是碰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温以凡恍了神。

莫名想起他们断去联系之前,最后见的那一面。

寂凉的夜晚,无月。浓雾暗云压迫小城,细雨如毛绒,扑簌簌坠下。窄巷里,唯一的路灯闪烁,飞蚁义无反顾往里撞。

少年发梢湿漉漉的,睫毛也沾了水珠。肤色净白,眼里的光被浇熄。

一切都像是虚幻。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只记得。

桑延声音沙哑,最后喊了她一声:“温以凡。”

而后低眼自嘲:“我也没那么差吧。”

也记得。

他折去一身骄傲,将自己视为,让人避之若浼的污秽。

“放心,”他笑,“我不会再缠着你。”

-

自从把酒洒在顾客身上,余卓整个晚上都过得不踏实。做事儿小心翼翼地,唯恐再犯了相同的错误,再度点燃老板刚褪去的火气。

等这桌顾客走后,他上前收拾桌子。

将酒杯回收,余卓一扯文件夹板,底下压着的几张红色大洋顺势被带过。

他的动作停住。

又注意到软椅下方掉了条手链。

余卓伸手捡起,面色沉重地走回吧台。他把托盘往里推,对黄毛调酒师说:“小何哥,K11的客人掉了东西。”

何明博接过,抬头说:“对了,你刚拿过来的那衣服,我看着咋这么像延哥的。”

“啊,我不知道,说是在厕所捡的。”想到钱的事情,余卓抓了抓脑袋,“哥,延哥刚交代我这桌免单,但退还的钱,K11没拿走。我要不要跟他说啊?”

何明博瞥他:“去认错。”

“……”余卓懵了,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哥,不是我想吞了这钱,是K11没拿走。我还跟她说了好几遍的。”

拿了个透明袋装手链,何明博笑道:“延哥可没这么讲道理。”

“……”

好像也是。

虽是这么想,但余卓上楼去找桑延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垂死挣扎一番。

一晚上都见桑延在吧台前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二楼的。此时,他坐在卡座区最靠里的位置,面上情绪淡淡。

不知听没听进他的这番说辞。

桑延没出声,散漫地把玩着手里的透明杯。

氛围近似威压。

余卓硬着头皮出声缓和:“这可能不是付的酒钱,我刚听到这两位客人在说……”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太对劲儿,支吾起来:“但周围挺吵的,我听得不太清楚,所以我也不是很肯定……就、就是……”

跟桑延冷淡的眉眼一撞上,余卓打了个激灵,说话顿时顺畅:“我听到这客人的朋友问她,来这个酒吧是不是为了来看延哥您的,她说不是。”

桑延的眼睫微动。

余卓:“然后,她说,是、是为了嫖……”

桑延:“……”

桑延:“?”

“所以这个可能是给您的嫖资……”

“……”

外头比来时更冷。

唯一能保暖的毛衣已经湿透,被她放进袋子里。走到家门前,温以凡觉得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把门打开,又下意识往对面看了眼。

这个时间,对门的男人估计还没回来。

往常大多是两三点,她已经陷入沉睡时,他才会带着笑路过她的门前,不怀好意地敲打两下门板。力道很重,在这深夜里像是雷鸣。

而后便回了自己的房子。

什么事儿都不干。

令人恼怒,却又没法做出什么措施来解决。

温以凡跟房东说了好几次这个状况,但似乎都没有任何成效。

锁了门,温以凡烧了壶水,顺带给钟思乔发了条微信:【到家了。】

钟思乔家离上安远,这会儿还在地铁上:【这么快?我还有好几个站。】

钟思乔:【诶。】

钟思乔:【我刚刚一吹风,又想起桑延今晚的行为。】

钟思乔:【你说,桑延是不是怕你会冷,才给你扔的外套?然后他又不好意思说,就掰扯了一个那样的理由。】

温以凡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瞥见这句话,她停下动作:【说点儿靠谱的。】

钟思乔:【?】

钟思乔:【我这话哪里不靠谱!!!】

温以凡:【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温以凡:【所以估计是怕我因此冻出病,找他讹医药费吧。】

钟思乔:【……】

钟思乔:【那他找别人给你件外套不就得了。】

温以凡:【这么冷的天,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钟思乔:【?】

温以凡提醒:【他可能借不到。】

钟思乔:【……】

恰好弹出电量不足的提醒。

温以凡把手机放到桌上充电,进了浴室。将脸上的妆一点点卸掉,她盯着镜子里的脸,动作突然顿住。

前不久见到的那双带了陌生的眉眼,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温以凡垂眸,心不在焉地把化妆棉扔进垃圾桶。

不谈现在,就是以前最熟悉的时候,温以凡也不算很了解桑延。所以她也分不太清,他是装作认不出她,亦或者是真没把她认出来。

像个抛硬币猜正反的游戏。

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也无从猜测,仅能凭借运气得到结果。

毕竟在她看来,这两种可能性。

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

吹干头发,温以凡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写了会儿新闻稿。直到开始有了困意,她才回到床上,伸手扯过桌上的手机。

在她进浴室没多久,钟思乔又发来几条消息:【万事皆有可能嘛,就算没有,咱也能脑补一下让自己爽爽。】

钟思乔:【我还挺好奇,你现在见到桑延是啥感觉。】

后头还跟一个八卦兮兮的表情。

温以凡想了想:【确实是挺帅的。】

钟思乔:【……】

钟思乔:【没啦?】

温以凡:【别的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温以凡:【我先睡了,好困。】

平心而论,要说真没什么感觉是骗人的。但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提起来了又要扯一堆,有那时间不如多睡点觉。

她把手机扔开,开始酝酿睡意。

这一觉,温以凡还是毫无例外地睡得极差。

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被光怪陆离的梦缠绕。觉得下一秒就要挣脱,彻底入睡时,就被隔壁那个傻逼一巴掌拍门上吵醒。

把被子从脑顶扯下,温以凡浑身上下都觉得窝火。

温以凡的脾气是公认的好,遇上任何事情都能不慌不忙地解决,外露的情绪很少有波动特别大的时候。

可能是人总要有个发泄的渠道。

所以她的起床气极其严重。

被人吵醒会失了理智。

更别说在这种,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睡着的情况。

温以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期盼外头的人能像平时那样,拍几下就赶紧滚。

哪知这次他像是中了邪一样,敲门声持续不断的,嘴里还打着酒嗝:“还没醒吗?漂亮姐姐,帮个忙吧,我家厕所坏了…来你这洗个澡……”

温以凡闭了闭眼,起身把相机翻出来,调整好位置,对着门的方向录像。而后,她扯起手机,直接拨打了110,清晰地把地址和情况报出。

这么一折腾,她仅存的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夜,独自一人居住,门外有醉酒的男人骚扰。

温以凡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是要害怕的。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火大和疲倦,没有精力去分给其他情绪。

因为一直得不到反应,在民警来之前,男人已经回了家。

温以凡把拍下来的片段给民警看,并要求到派出所解决这个事情。既然已经闹到报警了,她也没想过要和解,打算这事过后就搬走。

录像里,门被拍得直震,还伴随的男人不清醒的声音。看着就瘆人。

民警敲响了对面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打开门,不耐道:“谁啊!”

“我们接到报警,”民警说,“举报你半夜骚扰邻居。”

“什么骚扰。”男人默了几秒,装作不清醒的模样,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冲了,“警察同志,我刚喝完酒回来呢,喝醉可能敲错门了吧。就是个误会。”

民警板着脸:“人还提供了视频,你敲错门还喊着要去人家里洗澡啊?别在这跟我扯淡。赶紧的,跟我们上派出所。”

在这样的天气,男人只穿着件贴身的短袖,露出手臂上威风凛凛的虎纹身。身材很壮,肌肉一块块凸起,就像是一堵墙。

男人又解释了几句,见没有用处,很快就放弃。

他抬起头,目光幽深,盯着站在民警后头的温以凡。

温以凡抱臂靠着门沿,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眼里情绪很冷,没半点儿畏惧,反倒像是在盯着什么脏东西。

……

到了派出所。

男人咬死说自己就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温以凡在 外头比来时更冷。

唯一能保暖的毛衣已经湿透,被她放进袋子里。走到家门前,温以凡觉得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把门打开,又下意识往对面看了眼。

这个时间,对门的男人估计还没回来。

往常大多是两三点,她已经陷入沉睡时,他才会带着笑路过她的门前,不怀好意地敲打两下门板。力道很重,在这深夜里像是雷鸣。

而后便回了自己的房子。

什么事儿都不干。

令人恼怒,却又没法做出什么措施来解决。

温以凡跟房东说了好几次这个状况,但似乎都没有任何成效。

锁了门,温以凡烧了壶水,顺带给钟思乔发了条微信:【到家了。】

钟思乔家离上安远,这会儿还在地铁上:【这么快?我还有好几个站。】

钟思乔:【诶。】

钟思乔:【我刚刚一吹风,又想起桑延今晚的行为。】

钟思乔:【你说,桑延是不是怕你会冷,才给你扔的外套?然后他又不好意思说,就掰扯了一个那样的理由。】

温以凡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瞥见这句话,她停下动作:【说点儿靠谱的。】

钟思乔:【?】

钟思乔:【我这话哪里不靠谱!!!】

温以凡:【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温以凡:【所以估计是怕我因此冻出病,找他讹医药费吧。】

钟思乔:【……】

钟思乔:【那他找别人给你件外套不就得了。】

温以凡:【这么冷的天,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钟思乔:【?】

温以凡提醒:【他可能借不到。】

钟思乔:【……】

恰好弹出电量不足的提醒。

温以凡把手机放到桌上充电,进了浴室。将脸上的妆一点点卸掉,她盯着镜子里的脸,动作突然顿住。

前不久见到的那双带了陌生的眉眼,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温以凡垂眸,心不在焉地把化妆棉扔进垃圾桶。

不谈现在,就是以前最熟悉的时候,温以凡也不算很了解桑延。所以她也分不太清,他是装作认不出她,亦或者是真没把她认出来。

像个抛硬币猜正反的游戏。

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也无从猜测,仅能凭借运气得到结果。

毕竟在她看来,这两种可能性。

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

吹干头发,温以凡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写了会儿新闻稿。直到开始有了困意,她才回到床上,伸手扯过桌上的手机。

在她进浴室没多久,钟思乔又发来几条消息:【万事皆有可能嘛,就算没有,咱也能脑补一下让自己爽爽。】

钟思乔:【我还挺好奇,你现在见到桑延是啥感觉。】

后头还跟一个八卦兮兮的表情。

温以凡想了想:【确实是挺帅的。】

钟思乔:【……】

钟思乔:【没啦?】

温以凡:【别的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温以凡:【我先睡了,好困。】

平心而论,要说真没什么感觉是骗人的。但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提起来了又要扯一堆,有那时间不如多睡点觉。

她把手机扔开,开始酝酿睡意。

这一觉,温以凡还是毫无例外地睡得极差。

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被光怪陆离的梦缠绕。觉得下一秒就要挣脱,彻底入睡时,就被隔壁那个傻逼一巴掌拍门上吵醒。

把被子从脑顶扯下,温以凡浑身上下都觉得窝火。

温以凡的脾气是公认的好,遇上任何事情都能不慌不忙地解决,外露的情绪很少有波动特别大的时候。

可能是人总要有个发泄的渠道。

所以她的起床气极其严重。

被人吵醒会失了理智。

更别说在这种,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睡着的情况。

温以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期盼外头的人能像平时那样,拍几下就赶紧滚。

哪知这次他像是中了邪一样,敲门声持续不断的,嘴里还打着酒嗝:“还没醒吗?漂亮姐姐,帮个忙吧,我家厕所坏了…来你这洗个澡……”

温以凡闭了闭眼,起身把相机翻出来,调整好位置,对着门的方向录像。而后,她扯起手机,直接拨打了110,清晰地把地址和情况报出。

这么一折腾,她仅存的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夜,独自一人居住,门外有醉酒的男人骚扰。

温以凡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是要害怕的。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火大和疲倦,没有精力去分给其他情绪。

因为一直得不到反应,在民警来之前,男人已经回了家。

温以凡把拍下来的片段给民警看,并要求到派出所解决这个事情。既然已经闹到报警了,她也没想过要和解,打算这事过后就搬走。

录像里,门被拍得直震,还伴随的男人不清醒的声音。看着就瘆人。

民警敲响了对面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打开门,不耐道:“谁啊!”

“我们接到报警,”民警说,“举报你半夜骚扰邻居。”

“什么骚扰。”男人默了几秒,装作不清醒的模样,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冲了,“警察同志,我刚喝完酒回来呢,喝醉可能敲错门了吧。就是个误会。”

民警板着脸:“人还提供了视频,你敲错门还喊着要去人家里洗澡啊?别在这跟我扯淡。赶紧的,跟我们上派出所。”

在这样的天气,男人只穿着件贴身的短袖,露出手臂上威风凛凛的虎纹身。身材很壮,肌肉一块块凸起,就像是一堵墙。

男人又解释了几句,见没有用处,很快就放弃。

他抬起头,目光幽深,盯着站在民警后头的温以凡。

温以凡抱臂靠着门沿,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眼里情绪很冷,没半点儿畏惧,反倒像是在盯着什么脏东西。

……

到了派出所。

男人咬死说自己就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温以凡在另一边明确说了这段时间的情况。但这事儿具体也没给她造成财务上的损失,只导致了她精神敏感又衰弱。

到最后,男人罚款了几百块钱加拘留几天就这么结束。

出派出所前,其中一个老民警好心提醒她,让她不要住群租房。

不单是这方面的问题,还有其他的安全隐患。

之前因为某个群租房因为用电超负荷引起着火,南芜政府已经开始重视这个事情,等政策批下来了,也要开始管理了。

温以凡点头,道了声谢。

外头天已经亮了。

她干脆直接回了台里。

回南芜之后,温以凡通过社招,往南芜电视台都市频道《传达》栏目投了简历。

《传达》是台里的一档民生新闻栏目,以报道本市以及周边县城镇的民生新闻为主,主旨在于“关注百姓生活,传达百姓声音”。

温以凡觉得自己这情况还挺需要被关注的,胡乱想着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当个选题报上去,边进了办公室。

里头灯亮着,但没人。

她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这会儿实在没什么精神,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但她也睡不着,刷了刷新闻APP便开始写稿。

一整天下来过得浑浑噩噩。

新来的实习生付壮跟她一块外出采访时,表情一直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以凡姐,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

温以凡才意识到自己这起床气持续了快一天了。

直到熬到交上去的新闻上单,温以凡头一回没选择加班,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夜里气温低,寒风仿若锋利的冰刃,刮过耳际。

没走几步,温以凡就收到了钟思乔的消息。

钟思乔:【温以凡,我死了。】

“……”

温以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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