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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禧北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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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国"的思想一直贯穿在南宋的政治生涯之中。公元1200年,南宋权臣韩侂胄的族孙女韩皇后病逝,新皇后与韩侂胄不和。为了寻找新的政治资源,在加上打小就有抗金复国的念头,韩侂胄很自然地把建立功勋的目光投向了北方的金朝。

实际上,韩侂胄在主政后就开始了"崇岳飞、贬秦桧"的过程。自赵构退位以后,这个"铁案"已经成为了南宋对金政策问题的风向标。孝宗皇帝即位之初,追复岳飞的官爵,表明自己北伐的志向。1179年,朝廷给岳飞加谥号"武穆"。岳飞从此被人尊称为"岳武穆"。现在,韩住胄奏请赵扩追封岳飞为王。因为岳飞长期镇守鄂州,所以称"鄂王",达到了皇室之外的人能够达到的最高政治地位。而秦桧的遭遇截然相反。他死后,高宗赵构加封他申王,谥"忠献"。孝宗则通过揭露秦桧的奸恶来表明自己的志向,但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韩住胄在追封岳飞之后,礼部侍郎李壁奏请追贬秦桧,称∶"秦桧首倡和议,迫使天下臣子都不敢说父兄百世之仇。朝廷应该迅速追贬秦桧以示天下"。赵扩于是削去秦桧的王爵,并把谥号改为"缪丑"。朝廷贬秦的制词对秦桧做出了新的评价∶"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

韩住胄的这些行动一时间传遍天下,大快人心。

此时,北方的金朝已经过了皇朝的巅峰,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下滑。在更加遥远的北方,原先被女真人统治的各族正在陆续发动战争,金朝内部也陆续兴起了农民起义。宋金边境的汉人不断有人"跳河子"(逃过淮河,投奔南宋),向南宋官府报告金国困于北方战事和人民饥困的情况。金朝正日益陷于内外交困的局面之中,看起来也是个南宋北伐复国的有利条件。

韩侂胄做好了拿金朝开刀的舆论准备和情报搜集工作,但遇到了一个问题∶缺人。

确实,南宋和平日久,纵然有恢复故土之心,却找不出几个能执行的干臣。韩侂胄身边可以拿出来和金朝真刀真枪干的人就更少了。他基本上是拿着放大镜和望远镜在临安内外,整个南宋找了好几遍,才找到了一批能用的人。

首先是苏师旦,韩侂胄的亲信,这是肯定要用的。其次,韩偏胄起用了许多光宗朝被排斥的主战官员,比如兵部侍郎陈贾,吴璘的孙子吴曦。就连居家的辛弃疾也被起用为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得知消息的辛弃疾十分兴奋,即兴作《鹧鸪天》词,历述他自壮年渡江以来的抱负。

辛弃疾南归已经42年,此时已是64岁的高龄。他晋见宋宁宗赵扩,激昂慷慨地力陈"金国必乱必亡",请朝廷委付元老大臣,抓住良机,准备出兵北伐。不久,朝廷任命辛弃疾为前线的镇江知府,年迈的辛弃疾毅然北上赴任。遗憾的是,韩侂胄聚拢的军事人才中,除了辛弃疾是经验丰富的抗金老将外,其它人都难以与辛弃疾相比。

1205 年,韩侂胄加封平章军国事,总揽军政大权,向各军秘密下达了准备行军北伐的命令。他的计划是这样的∶ 吴曦出兵西蜀;赵淳、皇甫斌进攻河南地区的唐邓;殿前副都指挥使郭倪率领主力渡过淮河北上。韩侂胄为什么选中郭倪为主将,而不用辛弃疾呢?因为郭倪比辛弃疾更接近韩侂胄,而且韩侂胄也觉得辛弃疾已经垂垂老矣。韩住胄起用辛弃疾,借重的是他的声望,却不想把大军托付给他。郭倪是韩侂胄找到的被认为是罕见的军事人才。郭倪还的确是饱读兵书的人,平日里以诸葛亮自诩,拿着一把羽扇到处招摇,谈论三国人物,滔滔不绝。在领军出发之前,郭倪还仿效诸葛亮的样子,要给属下将领留下"锦囊妙计"。

韩侂胄和郭倪似乎都盲目地认为,仿佛这样就能真的像诸葛亮那样建立"樯橹灰飞烟灭"旷世奇功了。

可惜的是,韩侂胄出兵伐金,在政治上准备十分充分,但在军事准备上却十分不足,这或许是赵匡胤所奉行的重文轻武所带来的影响吧。

1205 年,韩侂胄奏请赵扩改年号为"开禧"。这个年号从本朝太祖皇帝的"开宝"、真宗皇帝的"天禧"年号中各取一字。开宝年间是宋太祖赵匡胤武力统一中国的时期,开禧年间是宋真宗与契丹人作战的时期。韩侂胄此举的用意,反映出对前人大作为时代的怀念,透露出了北伐壮志。

开禧二年(1206 年)四月,郭倪派武义大夫毕再遇(岳飞部将毕进的儿子)、镇江都统陈孝庆大举进攻泗州,揭开了北伐抗金的序幕。

金朝守军就早早地关上城门,不敢迎战,只等援军到来。毕再遇建议全军加快行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提前发动总攻。战斗打响后,陈孝庆领兵假攻西城,吸引了守军主力。毕再遇从东边杀入城中,金兵败溃。毕再遇在进攻途中,树起大旗,让人喊话说∶"我是大宋毕将军也,中原遗民可速速投降"。在城中任职的汉族官员纷纷投降,金军中的汉族人也放下了武器。宋军收复泗州。郭倪赶来犒军,提拔毕再遇为刺史。毕再遇慨然说∶"国家河南地区沦陷了八十一州,现在只攻下一个泗州两座城,就得到一个刺史,以后元帅还怎么赏官啊?"他辞官不受。旗开得胜后,北伐军乘胜进攻。陈孝庆进兵攻下虹县,江州统制许进攻下新息县,光州的民兵也光复了褒信县,形势一片大好。

在大捷面前,赵扩正式下诏,撕毁和约,向金朝宣战,史称"开禧北伐"。

北伐诏书颁布后,群情振奋,朝野沸腾。82岁的陆游闻讯写了一首《老马行》,以表达自己依旧想上战场的心愿。

江淮取得大捷后,北伐的另一个重心四川却形势逆转,差点陷入敌手。在朝廷正式北伐之前,被韩侂胄寄予厚望的吴曦却在四川暗通金朝,图谋叛变割据。

吴曦此举真是令人大跌眼镜。他的祖辈和父辈都是坚定的主战者,与金军浴血奋战才保全了四川地区和陕西南部的部分州县。吴曦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竟然卖国求荣,听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吴曦看中的四川地盘既对南宋东南主体地区有君临之势,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富庶之地。吴曦相信自己会成为新的四川割据者,便暗中派遣门客去金军,密约献出北部的阶、成、和、凤四州;金朝答应就地封他为蜀王,颁发给他诏书、金印。

南宋正式下诏北伐后,金朝指令吴曦按兵不动,使金军能够集中主力东下,免除西顾之忧。韩侂胄一再催促四川方面出兵,吴曦一概不理。战斗开始后,金军蒲察贞的部队主动进攻和尚原。吴曦下令守将王喜撤退。王喜很听话,撤退了,结果遭到金军追击导致宋军溃败。金军占领和尚原后,进攻河池。吴曦焚烧河池,主动撤退。兴元都统制毋丘思领重兵防守,吴曦也命令他撤防。金军很顺利地就占领了川陕边缘地区。

"献地"成功后,吴曦召集幕僚开会,大谈特谈局势的严峻。他欺骗属下说东南失守,皇帝已经逃奔四明,自己准备"从权济事",向金国投降。属下王翼等人就厉声反对说∶"如作此事,相公您吴家忠孝八十年的名声就一朝扫地了啊!"吴曦不听,向金朝献上了四川的地图和吴氏谱牒,公然称臣于金。吴曦其实是副使,他的上面还有宣抚使程松。程松听说吴曦降金了,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问题,竟然放弃官职,星夜兼程逃跑。半道,程松被吴曦信使截住。他以为吴曦要杀自己,神魂颠倒。

想不到,吴曦还很讲交情,派人截住他是让人送来了一箱金银,作为程松东归的盘缠。程松大大松了一口气,带上盘缠继续逃跑。逃过剑门后,程松泪流满面,叹道∶"现在我终于保住了脑袋。"

吴曦叛变,程松逃跑,韩侂胄伐金的部署受到了重创。

金朝在吴曦的配合下,集中兵力赶赴东线作战。郭倪的北伐主力进攻宿州时,被金兵打败,撤退到蕲州。战况开始逆转。除了毕再遇所不继续推进外,其他各军都被打败。六月,韩侂胄罢免主要军事助手苏师旦和邓友龙,让他们承担北伐无功的责任。苏师旦被除名抄家,发配韶州(今广东韶关)安置。同时起用丘密为两淮宣抚使,叶适为建康知府兼沿江制置使。

丘密上任后,以保全淮东兵力为名,放弃已收复的土地,让全军撤退到盱眙。宋军撤退后,金军分兵九路追击。韩住胄的北伐已经变成了金朝南侵了。十一月,金军继续攻陷光化、枣阳、江陵,又攻破信阳、襄阳、随州,进围德安府。仆散揆军偷渡淮水,大败宋兵,进围和州。不久滁州、真州也沦陷了。到1206年的年底,整个淮西地区就此都被金军占领。

已经汉化的金人早没有了半个多世纪前祖先直入江南的气概,决定以巨大的胜利换取谈判桌上的巨大利益。金军秘密派人与江淮前线宋军主帅丘密讲和。丘密也不是什么强硬人物,暗中向金人表示可以和谈。、

西线吴曦叛变,东线丘密主和,开禧北伐已经在事实上失败了。韩侂胄已经将政治生命押在了北伐了,因此北伐必须胜利,不能失败。开禧三年(1207 年)正月,他采取一切手段拯救自己的北伐。先是罢免丘密,改命张岩督视江淮兵马;又自出家财二十万,充作军需;并派遣使臣方信孺到汴梁同金朝谈判,整顿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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