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晶球内部雷声大作,十数道远程传送的光芒在弧形拱门中高高绽放,每一束光芒中都落下一个身披金甲的人影,他们背后燃烧着熊熊烈火。
战士们穿过一簇相互纠缠且沾满脓水的链条,这些链条像悬浮物般飘荡在银色圆盘上方的零重力范围内,而银色圆盘是这个天球唯一坚实的地面。他们用爆弹枪和等离子枪歼灭了那些巫师作为护卫豢养的畸形野兽。背生双翼的恶魔朝他们飞来,它们外型像是巨型深海怪物和鸟类的融合体,嘴里喷吐出火焰和剧毒的烟雾。在这个巨大的透明天球的露天室里,最后的进攻开始了……
这个水晶球——华丽且复杂到纳米级别——是成千上万个精神错乱的钟表匠、癫狂的建筑师和亵渎神明的牧师的杰作。针对这个物体的扫描结果相当混乱;它似乎没有动力驱动,没有生命维持机制,也没有任何接近于传统星舰或太空平台的结构。这是一个直径八千米的完美球体,由染色的玻璃、压实的银和黄铜制成。
它本没有存在的权利,但它却从亚空间中出现,占据了殖民世界斯凯洛斯上的一条同步轨道,天球从内部施展了某种邪恶的巫术,给这个星球蒙上了一层帷幕,使其不允许任何东西着陆。
正是为了见证这一憎恶奇观的终结,圣血天使之主——指挥官但丁来了。但丁的旗舰捕捉到了被困在下面的战斗兄弟发出的最后一次求救信号,而他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当但丁带着燃烧的洁白羽翼向银色的平台俯冲时,占据在此守卫天球的战舰正在被周围的炮火炸得四分五裂。他看到布满不洁文字和八芒星的死灰色船只从内部炸开,紧接着被核反应堆的爆炸吞噬。在他那一成不变的头盔之下——那是一副带有原体圣吉列斯面容的死亡面具——但丁微笑着。这是敌人在自以为有利的情况下进行的分裂和征服、孤立和攻击的行径:但在今天,圣血天使会提醒这些混沌的奴仆,他们所谓的信仰,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但丁重重的落在银色圆盘的另一侧,猛地飞奔起来。更多充当巫师护卫的东西经过湿滑的地面朝他袭来;它们与熊类相似,但粗壮的四肢因为变异而长出了尖角和利爪。他们中的一些拿着剑,但本是剑刃的地方却被火焰取代,另一些则手持带刺长鞭,其像蛇一般灵活的扭动。
但丁的狱火手枪迎接着他们,他释放了手枪内的毁灭能量。平行的炽热光束在对潮湿的内脏和血肉的冲击中撕开了最近的一头野兽。连续的射击将守卫们融化,而那些没有幸运到立即死亡的敌人,则变成了尖叫着的火把,随着他们皮毛的燃烧而盲目地蹒跚前行。指挥官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他穿过了守卫者的包围,直到他冲向这场疯狂的主人,他拔出威力巨大的武器,将它劈进一头咆哮着喷吐唾沫的牛状巨兽的头骨里。但丁标志性的战刃,强大的亡者之斧,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轻烟,死去惧妖的鲜血在充能斧刃上沸腾。
他看见那个巫师了。
它或许曾经是一个人,但现在只是一个裹着缎带和长袍的凝结起来的血肉和骸骨,曾经可能是头或躯干的残块,透过漂浮的神秘符号隐约可见。它开始说话了,但但丁朝它开枪。
“我不在乎你的名字或是你的宣言,”尽管狱火手枪的致命冲击被吸收,并被无害地反射出去后,战团长仍然说道。“我只想让你死在这。明白的话就去找你那肮脏的神吧,怯弱的叛徒!”
“但丁,”它吟唱着,袍子里露出两只人类的手臂。其中一只戴着护手,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颗怪异的宝石镶嵌其上,闪烁着原始混沌的邪恶光芒。“骄傲的天使。今天会死的人是你。你的生命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战士之王。”
巫师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纂刻着金石和八角石的血肉,但它能通过其他方式看到,它皱着眉头紧盯眼前这个散发金光的身影。“没人能逃过时间,你不行,你的原体不行,你的腐尸神皇也不行。”他指着下面的星球。“天空就在时间的包裹之下,时钟的每一次滴答声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尽的日子。他们将在那里度过一生,最后孤独而绝望地死去。而你活不到目睹他们灰白遗骨的时候了。”
“那就使出你最卑劣的手段吧!”但丁咆哮着,将战斧举起,愤怒地攻击。
时空巫师在自己身前升起了一面薄层,通过减缓原子时间的流逝,形成了某种护盾,但但丁的战斧是使用叛乱时代后便遗失的技术锻造的,它无视了这道屏障。斧刃划过巫师的胸膛,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巫师尖叫着向他发出了挑战。
“时间……”它嚎叫着,“……在对抗你!””
由秒,分,时组成的武器化作匕首和利剑,如雨点般落在但丁身上。一会儿在他周围裂开,像瓷器一样碎掉,一会儿又从遥远的过去袭来。不可思议的能量刺进他的盔甲和血肉,穿透了他的身体,就像风穿过他儿时熟悉的沙丘一样——
在那段记忆中,不,他就在那里。他并非在回忆,而是身处其中。男孩但丁当时只有几岁大。他眼前出现了一副面孔,那是他的父亲还是兄弟?他正在身中蛇毒的痛苦中濒临死亡。一个声音告诉了他真相,告诉了他一些不可否认,不可阻挡的事情——
“一切都结束了,但丁。我已经死在了这里,总有一天你也会死。不要害怕。”他后退着,就像未来、过去和永远的枷锁缠绕着他的金色盔甲,把他拖进虚无的深渊,在那里,他的生命变成了一面破裂镜子的碎片。
漆黑的金属之墙围绕着他——他正在这巨型残骸的无尽走廊中挣扎求生,这艘无名的太空废船就像是一个黑洞,吞噬着战团派去对抗它的每一个兄弟。一个又一个的灵魂死在了那个钢铁地狱中,圣血天使几乎失去了每一个人。桑加洛(sangallo)大师在他眼前死去,最后,他记得在塞科里斯的灾难中,卡德乌斯和他带着五十个人一起撤离了——
“死亡总是在恰当的时刻到来,连长兄弟但丁。对我们来说或许不是今天,但总有一天它会到来。”
“不,”他喊了出来,因为事实并非如此。他对此深信不疑。卡德乌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勇武的卡德乌斯接替了桑加洛的位置,把圣血天使从灭绝的边缘拉了回来。他的导师,他的朋友——这个在几个世纪后去世的人,就躺在那宏伟大殿的石砖上。他的手缓缓抬起,用最后的呼吸呼唤着但丁。你现在是战团长了,迟暮的战士告诉他,他最后的动作就是把亡者之斧的斧柄塞进但丁的手中。这把武器是不朽的,只要圣血天使继续对抗一切危难,对抗愤怒和饥渴的折磨——
“你会死在这把斧子旁边,但丁。当它来临时,不要抵抗。拥抱它。”
“不!”这不是他导师的遗言,但丁用尽全力拒绝了这一刻。这是邪恶巫术的腐化,是时间巫术用他自己生命中的那些时刻来对付他,就像剥去他肉体上的岁月那样消磨着他的意志。
在绝望中,巫师打破了过去和现在之间的阻碍,使但丁的生命碎片重新碰撞并融合。他的一生在感官和存在的浪潮中回响。他记得每一次伟大的胜利和喜悦,却被他看到的每一个牺牲的兄弟压垮了;对于但丁这样的长者来说,这种时刻数不胜数。
唯一真实的就是他披甲手指间的战斧。他看着眼前的武器,斧柄上的名字是他在十个世纪前刻下的。
“莫塔里斯”
凡人,终有一死。
“但绝不是今天。”他比想象中的更能感受到挥砍的动作。但丁让亡者之斧引导自己发动进攻,斧刃打破了时间的束缚,无情地劈进了时空巫师的肉身。他沉重的一击砍下了那只带有护手的手臂,巫师的尖啸声震裂了天球的水晶窗。
“我夺走了你的生命,”他的敌人嘶吼道,瘫倒在自己粘稠的血泊中。“我偷走了你的岁月!数十年的时光从你的心跳中被剥夺,你应该去死,去死,去死——”
但丁抬起一只手,摘下了死亡面具,这是记忆中他第一次在巴尔的要塞修道院外露出真容。他冷笑着,让敌人看到他那无暇的面容。“十年?对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瞬,叛徒。你想用我的岁月来对付我,是吧?”战团长的声音逐渐降为低语。“你以为你能歪曲过去,好让我屈服于时光逝去的重压之下?在那些陈旧,哀伤的回忆中悔恨迷失?”他高举斧刃准备着致命一击。“我活着的每一刻都在背负这一切。你的巫术在它们的照耀下不过是一支昏暗的蜡烛。”
亡者之斧落下,随之结束了对斯凯洛斯的包围。
当战团长清理斧刃上的污秽液体时,但丁的一名圣血守卫走了过来,他一边听着通讯信号一边抬起头。“大人,剩下的敌舰正在向虚空逃窜。我们是继续追击,还是前往地表?”
“追猎并杀死一切带有混沌印记的东西,”但丁回答,“时间尚且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