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流会上瘾精神熵暂时消失的感觉,是产生心流的活动会令人上瘾的一大原因。小说家常用下棋来譬喻逃避现实的行为。纳博科夫有篇短篇小说《防守》,叙述一位年轻的西洋棋天才卢仁,因沉浸在棋艺之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生活的其他层面——婚姻、朋友、生计等。卢仁也想处理这些问题,但除非采取下棋的方式,否则他无法理解周遭的人和事物。他的妻子是“白皇后”,已走到第三列的第五格,正受到卢仁的经理人“黑主教”的威胁……卢仁也用下棋的策略来解决个人冲突,他致力于发明一套“卢仁式防卫”系统——一连串使他不受外来攻击的步骤。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瓦解以后,卢仁产生了幻觉,他周遭的重要人物都成了庞大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企图将他的军,使他动弹不得。最后,他终于想出应付问题的最完美的一招——从旅馆的窗口一跃而下。诸如此类以下棋为题材的故事并不算异想天开,很多棋界天才,包括美国第一任棋王保罗·墨菲和最近一任棋王费舍在内,都因太习惯条理分明的棋局世界,毅然弃绝了现实世界的纷扰混乱。一位年轻的篮球选手指出:“球场是唯一重要的东西……有时我在球场上会想起一些烦恼,像是跟女朋友的口角,但跟比赛相比,一点儿都不重要。你可能为一件事头疼了一整天,但只要比赛一开始,你压根儿就忘了有这回事!”他又说:“我这么大年龄的孩子经常心事重重……但打起球来,心里就只有打球……其他的自然都烟消云散了。”一位登山家也有相同的看法:“登山时你全然不会想到生活中的种种问题,活动自成一个世界,吸引你所有的注意力。一旦进入状态,世界就变得十分真实,完全在你的控制之下,成为你的全部。”一位舞者也有一模一样的感受:“这是一种在别处找不到的感觉,任何场合我都不会如此信心十足。如果是为了忘记烦恼,跳舞的疗效绝佳。不论我有什么问题,一踏进练舞场,都会统统丢在门外了。”耗时较长的航海,同样能提供遗忘烦恼的慰藉:“在船上纵然有再多不适,所有现实中的忧虑,都会随地平线逐渐远去而抛在脑后。一旦到了开阔的海上,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到达下一个港口之前,我们对任何问题都无法想象……人生暂时不需要任何伪装,跟风浪、洋流相比,所有问题都显得无关紧要。”跨栏名将爱德温·摩西也指出,比赛时一定得全神贯注:“头脑必须百分之百清醒,对手、时差、食物的口味、住宿以及一切个人问题,都要完全从意识中抹去——好像不存在似的。”虽然摩西谈的是赢得世界冠军的秘诀,但用他的话来形容任何有乐趣的活动所需要的专注也相当贴切。心流的专注,加上清楚的目标和即时的回馈,确立了意识的秩序,从而产生无穷的乐趣,而永远没有精神熵的心理状态。掌控自如游戏、运动及其他休闲活动经常是乐趣的泉源,这些活动与困难层出不穷的日常生活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输了一盘棋,或在其他爱好上失利,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在现实生活中搞砸一笔生意就很有可能被开除,付不起房屋贷款就可能落得无家可归。所有对心流的典型描述都提到“控制感”——或说得更精确一点儿,它不像日常生活,时时要担心事态会失控。一位舞者把心流体验的这个层面表达得很好:“一种非常强烈的轻松感淹没了我,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失败,多么有力而亲切的感觉啊!我好想伸出手,拥抱这个世界。我觉得有股无与伦比的力量,能创造美与优雅。”一位棋手则说:“我有一种幸福感,觉得能完全控制我的世界。”实际上,这些受访者描述的是控制的“可能性”,而非控制的“实况”。那位芭蕾舞舞蹈家有可能摔跤,摔断腿,没法做出完美的旋转;西洋棋棋手也可能落败,永远登不上棋王宝座。但理论上而言,在心流的世界中,完美是可能的。充满乐趣的活动也可能要冒险,在局外人看来,这比正常生活潜伏着更多的危险。滑翔翼、洞穴探险、攀岩、赛车、深海潜水以及许多其他类似的运动,都故意把人置于文明世界的防护安全网之外,但参与这些活动的人都承认,在他们的心流体验中,高度控制感居于重要地位。一般认为,喜爱冒险活动的人有一种病态的需求:他们企图借此驱除深埋心底的恐惧,他们在寻求弥补,或身不由己地受到弑父恋母情结的驱策,他们都是“寻求刺激的人”。尽管这些动机可能存在,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冒险专家的乐趣并非来自危险本身,而是来自他们使危险降至最低的能力。真正令他们乐此不疲的,不是追逐危险的病态悚栗,而是一种有办法控制潜在危险的感觉。
心流的构成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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