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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宾逊漂流记.26.引导礼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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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回过来谈谈我的伙伴吧。我对他喜欢极了,自己愿意担负起责任来,教他一切恰当的事情,使他变得有用、灵巧和对我有帮助;尤其是要教会他说话,以便在我说话的时候,他能听懂。他这个学生棒极了,尤其是在学习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勤勤恳恳,在听懂了我的话,或者说出了一句我听得懂的话的时候,是那么高兴。我很高兴同他说话。现在,我的生活开始变得非常轻松了,我开始对自己说,只要不再有野人来骚扰,只要我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在我有生之年,哪怕再也不离开这个地方,也不在乎了。

我回转堡垒两三天以后,想到为了使礼拜五改掉那个可怕的进食习惯,改变他的吃人肉的口味,我应该让他吃别的肉。于是,有一天早晨,我带他一起到树林里去。我是的确想到我的羊群里去抓一头小羊宰杀的,然后带回家去煮熟。但是,我在路上走的时候,看到一头母山羊趴在树荫下,两头羔羊坐在它身旁。我一把拉住礼拜五。“站住,”我说,“别动。”还做手势叫他别走动。我马上举起枪开火,打死了一头羔羊。当天黄昏,我剥去羊皮,尽可能地把一块块羊肉切得方方正正。我有个专门煮羊肉的锅子,炖了一些肉,还熬了一锅好汤。我开始吃了一些以后,也给我那个仆人吃一些。看来他吃得很高兴,很喜欢这种吃法,但是他感到最奇怪的是,看到我吃羊肉蘸盐。他向我打了个手势,告诉我盐不好吃,他取了一点儿盐放在自己的嘴里,看来要呕吐的模样,接着吐了几口唾沫,把盐吐出来,最后还用淡水漱口。看了他一番做作,我也拿了一些没有蘸盐的肉放在嘴里,假装因为没有盐而很快地吐唾沫,像他对付盐那样。但是,这没有用,他吃肉始终不喜欢蘸盐,汤里也不敢放盐;至少,在很长的时期内是这样,后来,才稍微放一点儿。

给他这样吃过炖羊肉和羊肉汤以后,我打定主意,在第二天给他一顿烤羔羊。这我以前在英格兰看到许多人干过,在火堆的两边竖起两根木桩,两根木桩上架一根横杆,用绳把肉绑在横杆上,不断地转动那块肉。礼拜五对这种烤法非常惊奇。但是,他尝到了肉后,用许许多多方式向我表示,他是多么喜欢烤肉,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最后,他告诉我,他再怎么着也不吃人肉了。我听到后非常高兴。

第二天,我吩咐他打了一些谷,用我前面说过的我一向用的方式过筛。他很快就学会怎样做了,而且做得同我一样好,尤其是在看到为什么要干这活儿以后,他知道原来是用它来做面饼的,因为我在他筛好谷子后,让他看我做面饼,烤面饼。不久以后,礼拜五能够为我干一切活儿,跟我自己干得一样好。

我现在开始考虑,是两张嘴吃饭,而不是一张嘴了,我一定要开垦更多的地,比我过去种更多的庄稼,来增加我的收获,所以我标出一块更大的地来,用以前同样的方法圈围栏。我有了更多的粮食,他和我自己才可能都有足够的吃的。

这是我在岛上生活以来过得最愉快的一年了。礼拜五开始说话说得相当好了,他几乎听得懂每一样我叫他去拿来的东西的名称,也听得懂每一个我差他去的地方的名称;他还同我讲许多话。一句话,现在我的舌头又开始有些用处了。说真的,以前我还真很少有机会使用哩,这是说,在讲话方面。除了同他讲话的乐趣以外,我对他这个人也特别满意。他那单纯的、毫不做作的诚实的本性,我一天比一天地认得更清了。我确实开始喜欢上他了。从他那方面说,我相信,他也喜爱我的,喜爱的程度可能超过他以前对任何人的喜爱。

有一回,我有心试试他,是不是对他的故乡还有所想念。他英语已经学得很好,几乎可以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了。我问他,他属于的那个部落,在战斗中,是不是从来没有被征服过?他听到后,微笑着说:“是,是,我们的部落总是打得更好。”他的意思是说,总是在战斗中打胜仗。这样,我们就开始了下面的谈话:“你们总是打得更好,”我说,“那么你怎么竟然会变成俘虏呢,礼拜五?”

礼拜五:尽管这样,我们的部落还是打败了他们许多人。

主人:怎么打败?要是你的部落打败了他们的话,你怎么会被逮住呢?

礼拜五:当时我在的那个地方,他们的人比我们部落的人多许许多多;他们逮住了一个、两个、三个,还有我。我的部落在我不在的别的地方打败了他们。我的部落在那儿抓了一个、两个、上千个。

主人:那么,当时你那一方怎么不把你从你们的敌人手里救出来呢?

礼拜五:他们带着一个、两个、三个,还有我,乘独木舟逃走,我们的部落那时候没有独木舟。

主人:好吧,礼拜五,你的部落是怎么对待那些他们逮住的人的呢?他们把那些俘虏带走,吃掉,跟那些人一个样吗?

礼拜五:是,我们的部落也吃人,一股脑儿吃掉。

主人:他们把他们带到哪儿去?

礼拜五:到别的地方去,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主人:他们上这儿来吗?

礼拜五:来,来,他们上这儿来,也到别的地方去。

主人:你跟他们一起来过吗?

礼拜五:来过,我来过这儿(指指岛的西北边,看来他们上次就是在那一边登陆的)。

听了这番话,我才知道,我的仆人礼拜五以前混在那些野人中间,经常在这座岛的较远地带登上岸来,举行同样的人肉宴,而最近这一回,是他被别人带来,要吃掉他了。过了一些时候,我鼓起勇气,带他到岛的那一边去,就是我以前说过的那地方,他很快就认出了,告诉我,他到过那儿一回,当时吃掉了二十个男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他没法用英语说出二十这个数字,但是他把这么多块石头在地上排成一溜儿,指指它们,数给我看。

我不怕烦地叙述这段情节,是因为它将引起下面的故事。我同他进行了这场谈话以后,问他从我们这座岛到海对面的陆地有多远,独木舟是不是经常失事。他告诉我,没有危险,独木舟一回也没有出过事,不过出海一点儿路程后,有一股激流和一阵风,水流总是早晨是向一个方向,下午是向另一个方向。

我懂得这无非是潮水的方向,涨潮和落潮罢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巨大的奥里诺科河在河口声势汹汹的涨潮和落潮引起的。我后来发现,我们的那座岛就在这条大河的河口或者说在海湾。我向西偏西北看去,看到的那片陆地就是那座大岛特立尼达,在那条河口的北端。我问了礼拜五上千个关于那一带的问题,居民啊、海面啊、海岸啊,还有附近有什么部落。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态度是再坦率也没有了。我问他,他那个种族中有几个部落,但是听来听去只听到加勒布人,我毫无困难地听出了那些人是加勒比人,在我们的地图上标明他们住在美洲的这个部分:从奥里诺科河口到圭亚那,一直到圣玛撒。他告诉我,离开月亮很远的地方,这是说,离开月亮下去的地方还很远的地方,那一定是在他们的家乡的西面,居住着同我一样的白胡子的人,指指我在前面说过的我的一大把络腮胡,他们杀了不不少少人。那是他说的话。我一听就懂,他是指西班牙人,他们残暴的行为遍布美洲各地,一切部落的人世世代代都牢记不忘。

我问他能不能告诉我,我怎样才能离开这座岛,到那些白人住的地方去。他告诉我:“能,能,我可以乘两艘独木舟去。”我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法使他向我说明白,他说的两艘独木舟是什么意思,直到最后,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意思是一定要一艘大船,两艘独木舟那样大的大船才行。

礼拜五的这些话引起我极大的兴趣。从这时候起,我就抱有希望,我早晚可以找到一个脱离这地方的机会,这个可怜的野人可以成为帮助我脱身的助手。

礼拜五和我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而且他已经几乎可以听懂我对他说的一切话,也可以用流利的但是不合乎语法的英语同我对话了。我把自己的身世讲给他听,至少详细地讲了我是怎样来到这个地方,是怎样在这儿生活过来的,住了多少年。他一直闹不清火药和子弹是怎么一回事,我让他打破了这个谜团,还教会他怎样射击。我给他一把刀,他为这高兴得什么似的。我还给他做了一条皮带,皮带上有个扣环,就像在英格兰我们用来佩短剑的那种扣环。我给了他一把短柄小斧,代替短剑,佩在扣环上。在有些情况下,这不但是一件良好的武器,而且在另外的场合,作为工具,更要有用得多。

我指给他看我乘坐的那艘失事的小艇的残骸,当年我们乘着它逃生的时候,它出了事。当时,我用尽浑身力气,没法移动它分毫,但是现在几乎是一堆碎片了。一看到这艘艇子,礼拜五站着沉思了好长一阵子,什么话也不说。我问他,他在想什么。最后,他说:“我看到过这样的船来到我部落里的地方。”

我有好一会儿没有听懂他的话,但是我进一步盘问以后,终于懂得了他的意思,有一艘同它相像的艇子来过他从前居住的那一带海岸旁,他说明,那是被恶劣的天气撵到了那儿的。礼拜五把那艘艇子向我叙述得相当清楚,接着有点激动地加了一句:“我们救了多多白人,他们没淹死。”这时候,我才对他的话懂得多一些。接着,我马上问他,艇子上有没有他所说的“多多白人”。“有,”他说,“艇子上乘满了多多的白人。”我问他有几个。他扳着手指头告诉我有十七个。我随即问他他们的下落。他告诉我:“他们活着,他们住在我的部落里。”

他这话使我的脑子里产生了新的想法,因为我马上想到这些人可能是属于那艘被暴风雨刮到我的岛上来的船上的人。我现在管那座岛叫我的岛了。那些人在船撞在岩石上以后,看到船已经不可收拾,就只得乘上艇子逃生,在野人居住的荒凉的海岸上登陆。

想到这儿,我更加细致地问他,他们怎么样了。他向我保证,他们仍然住在那儿;他们在那儿约莫有四年光景了:野人们不去打扰他们,而且还给他们吃的,让他们过活。我问他,他们怎么会不把那些白人杀了吃掉。他说:“他们同他们做兄弟。”这就是说,根据我听懂的意思是,停止交兵。接下来,他加了一句:“他们不吃人,只有在开仗的时候才吃。”这就是说,他们平时绝不吃人,只是那些同他们作战,在战场上被俘的人才会被吃掉。

在这以后,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有一天,在岛的东边,一座小山顶上(我前面说过,我从前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从那儿发现美洲大陆),这天的天气也很清明,礼拜五非常热切地望着大陆,接着显出惊奇的神情跳跳蹦蹦,跳起舞来,还扯着嗓门叫我,因为我同他隔着一段距离。我问他,有什么事情?“啊,乐啊!”他说,“啊,高兴啊!看到了在那儿的我的家乡,我的部落!”

有一天,我们又走到那座小山顶上,但是海面上雾蒙蒙的,所以我们看不见那片大陆,我招呼他说:“礼拜五,你希望你自己待在你自己的家乡,你自己的部落吗?”“对,”他说,“我很高兴啊待在我自己的部落。”“你在那儿会干些什么呢?”我说,“你会再变得行为野蛮,再吃人肉,再像你从前那样成为一个野人吗?”他显出心事重重的神情,摇摇头,说:“不,不,礼拜五告诉他们好好过日子;告诉他们向上帝祈祷;告诉他们吃玉米饼,吃牲口肉,喝牲口奶,不再吃人。”“哟,那么,”我对他说,“他们会宰了你的。”听到这话,他神情严肃,接着说:“不会,他们不会杀我的,他们愿意爱学习。”他的话的意思是,他们会情愿学习的。他加了一句,他们向那些乘小艇去的有胡子男人学了很多东西。我接着问他,他想不想回去?他听了这话,对我微笑,告诉我他不可能游泳游得那么远。我告诉他,我一定会为他造一艘独木舟。他告诉我,他会去的,要是我也同他一起去的话。“我去!”我说,“嘿,我要是去那儿的话,他们会吃掉我的。”“不会,不会,”他说,“我叫他们不吃你,我叫他们多多爱你。”他的话的意思是,他会告诉他们,我怎样杀死了他的敌人,救了他的性命;这样,他就会使他们爱我。他随即尽可能诚恳地告诉我,他们对十七个白人——就是那些有胡子的人,他是这样称呼他们的——是多么友好,他们是在患难中上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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