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里的秋海棠只有一种,矮矮的草本,开浅红色四瓣的花,中缀黄色的花蕊如小绒球。像北京的银星海棠那样硬杆、大叶、繁花的品种是没有的。
我母亲生肺病后(那年我才三岁)移居在一小屋中,与家人隔离。她死后,这间小屋成了堆放她生前所用的家具什物的贮藏室。有时候需要取用一件上门东西,我的继母就打开这间小屋,我也跟着进去看过。这间小屋外面有翼小天井,靠墙有一个秋叶形的小花坛。花坛里开着一丛秋海棠。也没有人管它,它自开自落。我母亲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记忆。我记得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我父亲陪母亲乘船到淮安去就医,把我带在身边。船篷里挂了好些船家自家腌的大头菜(盐腌的,白色,有点像南浔大头菜,不像云南的“黑芥”),我一直记得着大头菜的气味。另一件便是这丛秋海棠。我记住这丛秋海棠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去世有两三年了。我并没有伤感情绪,不过看见这丛秋海棠,总会想到母亲去世前是住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