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五年七月五日,周作人日记有云:“编理旧稿五十一篇,为《雨天的书》一卷,拟出版,今日完了,唯序文未写。”同年十二月,《雨天的书》由北京新潮社初版印行。一九二七年六月北新书局再版,以后各版均由北新书局发行。“雨天的书”原是一九二三年十一月起在《晨报副镌》上所开专栏的名字。该书初版正文实为五十三篇,多是介乎《自己的园地》前两辑与“茶话”之间的作品。作者于一九二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所作《若子的死》,后补入书中。此次据新潮社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初版本整理出版。另增加了《自己的园地》等一些经典篇目,让读者可以全面了解周作人素来被认为是“闲适冲淡”散文的特质,实质并非仅止于此,所以本书从某种程度上可称之为周作人散文精选集。
《雨天的书》最可显示周作人前期随笔的风格特色,用他的自语“我近来作文极慕平淡自然的景地”来形容恰当不过。而所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北京的茶食》),和“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喝茶》),又多少体现了作者的人生态度和对于散文题材的某种开拓,最突出的即是《故乡的野菜》《喝茶》和《苍蝇》之类篇目的写作。这里所涉及的两个方面,一是作者写文章时所持态度,一是某些文章的具体内容,似乎可以用“闲适”一词来概括,但二者却有很大区别。从内容考虑,真正的闲适小品只占全部创作中很少一部分,周氏另有几类重要文章,如悼亡怀人之作,“草木虫鱼”系列,更值得注意,它们在思想上和散文美学上又有新的开拓。
其实即便《雨天的书》也不尽是闲适小品,只是这些文章写得晶莹剔透,影响深远,乃至在众人的印象中,仿佛周氏散文一概如此,当然不是这样。作者在《自序二》中特别强调“我原来乃是道德家”,以及“我的浙东人的气质终于没有脱去”,也从某方面提请读者们其艺术风格的多重性和复杂性。集中不少作品,如《我们的敌人》至《沉默》诸篇,以内容论与《谈虎集》相当接近,只是“艺术”味道更重,态度也比较松弛,所以仍是随笔,不是杂文。
周氏曾在自序中表示,“这些大都是杂感随笔之类,不是什么批评或论文。”《雨天的书》中还说:“其中也有近于游戏的文字,如《山中杂信》等,本是‘杂感’一类,但因为这也可以见我的一种脾气,所以将他收在本集里了。”好像可以视为对“杂感随笔”的一种解释。《雨天的书》最后十篇与《自己的园地》前二辑(尤其是“自己的园地”)趣味相当。总的来说,两本书一主要面对人生,一主要面对作品,其间略有偏情偏理的区别。